他也和夏檸一樣, 原本以為自己不是躲避現實的人。他想,只不過是想跟他離婚, 不是還有爭取的機會嗎?沒想到那兩個字似乎是某種魔咒一樣,一遍又一遍地侵蝕著他的理智。
盛修白從前未嘗敗績,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驕子。可後來,他第一次在夏檸那嘗到了受挫的滋味。
他唇角往上勾起一個很小的弧度, 帶著幾分對自己的嘲弄。
所謂理智清醒、永不陷落, 也不過如此。
盛修白這邊剛回來,戚瑤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說散播謠言的人找到了。他眯眼, 有些好奇究竟是誰, 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戚瑤猶豫了幾秒鐘, 還是說, “我查到都和孟總有關聯,大概率是她請的水軍,她甚至有個小號,里面全都是幻想和你已經在一起的內容。”
他唇角仍舊帶著笑意,眼神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盛修白從頭到尾都沒給過這個人眼神,以至于他不知道對方一直有妄想癥,他只是用現在不考慮的理由去拒絕她,對方就認為他已然答應她的告白,等到她從國外回來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即便他已經結婚,這些也被她解讀成了商業聯姻沒有感情。
盛修白眼瞼斂著,“你知道該怎麼做。”
接著,不到一天時間,盛修白和那個女人關聯的詞條和相關話題徹底消失,甚至包括很多年前貼吧的一些討論。
原本推動得很順利的合作也被盛修白停了,孟詩霜得知這個消息後,很是激動地給盛修白打了個電話,她怎麼想都覺得是這次網絡上輿論的原因。
“盛總,你現在是為了和我劃分界限嗎?我以為公是公,私是似,你這樣以後還怎麼做生意。”
盛修白笑了,“只是不跟你做生意,也損失不了多少。”
她在背地里做什麼都無所謂,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是用那些流言傷害夏檸。
孟詩霜皺眉,“難道盛總你不知道這個項目有多重要,停了以後會對你們集團造成多大損失嗎?難道這麼做只是為了你太太。”
“嗯,確實是因為我太太。”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問題,那不僅是他妻子,還是他的軟肋,“後果,我還承擔得起。”
孟詩霜覺得不可思議,因為盛修白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在他的心里利益至上,他向來不怎麼講私人感情。難道夏檸就那麼重要嗎?居然能讓盛修白這種人戀愛腦。
她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我還以為你是個有野心的人,沒想到這麼感情用事。”
“項目確實重要,但在我太太面前一文不值。”
盛修白看得通透。
錢沒有賺夠的時候。即便他現在一無所有又能如何,他仍舊有信心東山再起。可愛人卻並非如此,她不會一直待在一個地方,如同標志性的景物一樣從不挪動步伐,等著你某一天回頭尋找。
更何況,他哪兒舍得讓夏檸受委屈。
孟詩霜難以接受,她再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盛修白愛一個人的模樣,這對于她來說無疑是殺人誅心。原來那麼冷漠的人,也會傾盡全力去愛一個人。
甚至做出平日里絕不會做的事。
她原本是想借著和他合作的機會跟他發展,卻沒想到如意算盤打空了。掛電話前,盛修白听起來似乎很柔和的嗓音傳到她耳邊,“給孟小姐一個忠告,別再編造一些事兒傷害我妻子,否則到時候就不止這麼簡單了。”
只一句話,讓孟詩霜從頭涼到尾。
盛修白打完電話從里屋出來,剛好看見夏檸正在院子里蕩秋千,她臉上艷麗的顏色,濃得化不開,眼楮也笑成月牙兒,甜到人心坎里。
盛修白很自然地走到她身後幫她推著秋千,力氣突然變大,夏檸嚇得拽緊了旁邊的繩子,笑聲摻雜在微涼的風里,“慢點兒,盛修白。”
“好,慢點。”盛修白的眸光里滿是柔情。
他從前從未想過,能像現在這樣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兩人一狗,一日三餐,對于盛修白來說,這些就已經足夠。
夏檸玩夠了,從秋千上下來,推著盛修白往前,“你也坐一會兒,我幫你推。”
盛修白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他看著女孩晶亮的眸子,最後還是乖乖听從她的話坐在秋千上。
他的心柔軟了一瞬。
他喜歡的女孩,也總想著怎麼讓他高興,這種愛意得到回應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溫暖,即使他覺得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需要她回應。
她想繞到後面去,卻被盛修白拽到他面前。
男人仰著脖子吻她,動作輕柔又溫和,好像虔誠的信徒。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想要找爸爸媽媽玩耍的小雪球在他們腳邊繞了一圈,卻發現沒有人理會它。于是氣憤的雪球踹翻這碗狗糧,朝他們叫了一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檸把他的手拽出來,看四周沒人整理了一下上衣扣子,女孩的臉粉嫩得像春日的櫻花花瓣。
她不跟他玩了,抬腳往客廳走。
桌子上放著一個禮盒,她打開,發現是讓人取過來的情書。這時候她才終于看見信件的實物,只覺得上面的文字比照片里還要戳心。
盛修白的字很好看,信件還透著股墨水的香味。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盛修白隨口問,“在看什麼?”
夏檸唇角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下去,她轉過身給他看,“你的情書呀,我看到的時候可感動壞了。”
盛修白垂著眼,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反應。
直到夏檸拆開一封念了起來,“有時候想,我們相遇得太晚,以至于錯過了很多東西。可有時候又覺得,恰恰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換做誰,寫的情書被別人念出來都會覺得有幾分羞恥,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喜歡的女孩。
盛修白果然表情有了變化,他伸手想將情書奪過來,但夏檸卻靈活地躲了過去。
“檸檸。”盛修白咳嗽了一聲,很真誠地建議,“不如拿到房間里慢慢看。”
夏檸忍笑,“這不是你寫的嗎,敢寫不敢認啊?”
他耳根滾燙,向來從容的臉上多了一絲慌亂,“認。”
她也只是調戲盛修白兩句,見他如此反應覺得新奇好玩,但也沒有過火。她把情書收起來,勉為其難地說,“那好吧,我回房間再看兩遍。”
盛修白喉結滾了滾,一顆心放了下來。他也意識到了女孩存著點無傷大雅的壞心思,倒也沒覺得有什麼。正出著神,面前的女孩突然踮起腳跟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他鏡片後的眸光滯住,一垂眼就看見夏檸甜甜地對他笑著,“我都收到了,修白。”
夏檸說的,不僅僅指信件,還有里面熾熱的愛意。
明明只是一個再淺淡不過的吻,盛修白卻覺得,內心深處已經平靜下來的海面重新翻涌起來。他吻了回去,整個人將她按在桌面上,夏檸動彈不得。
她哪兒能預想到事情又發展成這樣,“盛修白,你別。”
她還要臉呢。
盛修白將她的手按在頭頂,嗓音里染著戲謔,“別什麼?”
明知故問。
“你說呢,等會兒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他的嗓音裹著笑意,落在耳邊惹人心癢,“沒人的時候就可以?”
這人,怎麼還曲解別人的意思呢。
盛修白垂眼看她,並沒有繼續做什麼,他只是索求一個吻而已。她大概是被這深邃的眼神蠱惑,沒忍住輕聲問他,“盛修白,假設我真的要和你離婚,你會放我走嗎?”
她想,她當時太膽小了,好像就差那麼一點,就把盛修白弄丟了。
如果真的把他弄丟了,可怎麼辦。
“不會。”
盛修白說的是真話。
他當時說有效也不過是緩兵之計,他向來為人處世不太直接,習慣用一些手段去完成目的,尤其是說好听的話。因而很多時候,他都會順著別人的話說,但內心的想法往往背道而馳。
他當時想的是,總歸還有兩年多,她如果真的喜歡上別人,他也會想辦法挽回。即使以後離婚,她和別人在一起,以他的性格,也不是沒有可能挖牆腳。
道德感這種東西,對于盛修白來說很薄弱。
他這個人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是他想辦的事基本都能辦到。也是在遇見了夏檸之後它才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強。這種奇怪的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往往是最容易得不到回報的一項投資。
即便是付出了再多的努力,不喜歡仍舊會是不喜歡,它更像是一場已經注定了結局的賭局。
可……盛修白聲音啞著,“即便知道不能勉強,我仍想強求一次。”
幸好,他賭贏了。
第53章 起意
夏檸鼻腔突然有些酸。
她先前還以為, 自己對于盛修白來說是若有若無的存在。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優秀的人,只要他想,盛太太可以是任何人。
可他卻在明顯知道可能得不到回應的時候, 仍然想要強求。
夏檸想做出點回應, 耳邊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歲姨不知所措地看著兩個人,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出現的時機不對, 往後退了一步,“奇怪,先生和太太去哪兒了?”
“……”你的演技好像有點拙劣吧。
很快歲姨就消失在了客廳,夏檸將她的表情變化完整地看在眼里。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被這樣誤解了。夏檸剛剛還一副感動的模樣,現在只想咬他, “你還不松開。”
盛修白俯身,幾乎貼到她, 笑了笑後將手從她身上拿開。
夏檸看了眼自己到的東西,里面還有上次定制的旗袍,她收拾好全部帶回房間。信件她單獨找了個帶鎖的鐵盒裝起來,其實也不是想鎖起來, 只是正好這個盒子帶了鎖。
盛修白眯眼, 有些疑惑地問,“你是擔心有賊會偷我寫的情書?”
“……”夏檸听出了幾分笑話她的意思, 她叛逆的毛病犯了, 立馬把鎖鎖上, “那可說不定。畢竟某個人臉皮薄, 說不定拿這個威脅他還能得一大筆錢呢。”
他輕笑了一聲。
這世界上除了夏檸, 還有誰能用這種東西威脅到他?
周末無事的時候, 夏檸抽了空帶盛修白去看望爺爺,她穿上了新定制的旗袍,姣好的身材顯露無疑。見手腕上還是空著的,她終于想起先前盛修白母親送給她的翡翠鐲子。
夏檸從櫃子里拿出鐲子,套到縴細手腕上。
一出來,盛修白第一眼看到的是她今天驚艷的一身,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不艷俗的媚,江南雨水的氣息鋪面而來。夏檸問,“這身好看嗎?”
“嗯。”可他想的,卻是如何將這身脫下來。
盛修白的眸光掃到她手腕上的鐲子,笑著問,“舍得戴了?”
先前一副不敢收的模樣,現在卻願意戴在手上。盛修白指腹揉著她的手腕,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于是垂著眼笑了。
“舍得啊,反正你的就是我的。”
他的家人也就是她的家人,所以送的東西當然能戴了。
盛修白很高興她終于不再跟他劃分界限,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告訴她真相,“其實這鐲子是我買的,怕你不收才編了個借口。”
夏檸瞪大眼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