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律第一次失去了與妹妹談論戰事的心情,他忽然起身抓住她握筆的手,強迫她面對自己。
“你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麼?”
遠東的天變黑得很早,經歷一場大戰後騎士們早已回營休息,行宮里也靜悄悄的,只有壁爐的炭火偶爾 啪作響,海莉西愣愣地望著他,鼻尖和眼眶還泛著紅。
一陣奇異的沖動在希律的胸膛中跳動,每一次他經歷一場殘酷的戰事後,從死神的鐮刀下逃回時,這種沖動便會席卷他,它既無關性也無關欲望,只會讓年輕的皇帝在幽暗的夜里獨自徘徊。
而現在面對海莉西,被血緣與他扭在一起的海莉西時,這種感覺便愈發強烈了。
“你要我說什麼?”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說什麼都好,哪怕是與他談論今晚菜肴的口味。海莉西從不主動在他面前說多余的話,他們的交談總是高效且扼要的,比如爭論對某個貴族的處理,商議某次作戰的布局,等等。
海莉西想從他掌心抽回手,但希律攥得很緊,他一言不發,也不抬眼看她,與平日張狂的樣子判若兩人。
“如果你不想討論戰局,那我要去梳洗了。”
希律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稍微垂下頭的時候,帶著些弧度的額發會垂下來遮住那雙陰翳的眼楮,變得憂郁而多情。
“好吧。”他終于松開手,轉身坐在軟椅上,寬闊的肩膀塌了下去,“你繼續說。”
庫甦古湖距離哈薩堡只有七天的路程,蠻族一年一度的天祭即將在那里舉行,冒獨可罕本人也會親自出面。
“我需要考慮……”
“這難道不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嗎?”海莉西叉著腰,“蠻族已經知道皇帝親自來到遠東,難道我們要等待他們打到哈薩堡嗎?今天這一戰已經贏得很艱險了——”
“正是因為這樣,直接襲擊庫甦古湖無異于找死。”
“你害怕了,害怕戰無不勝的騎士團在蠻族面前再一次失利。”海莉西拆穿他,“你心里應該也清楚吧,來自南境的冬翼騎兵難以適應遠東的氣候,在正面踫上蠻族前就已經輸了一半。”
希律再看向她時,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你要開什麼條件?”
海莉西忍不住笑了出來,很久了,她等這一天很久了。從前她沒有與他分庭抗禮的資本,無論是實權還是兵力,她都是一只過于稚嫩的幼狼,面對在尸山血海中殺出的兄長只有等著被咬破喉嚨的份,但帝國征伐遠東是一次絕佳的良機,為海莉西傾盡心血打造的聖心騎士團提供了最好的出場方式。
“你也有讀心術嗎,哥哥?”她湊到他身邊,有些興奮,“我還沒有正式介紹呢。”
北境王的聖心騎士團,由從北境冰封的土壤中生長出的騎兵組建,無疑是帝國最適合東征的騎士團。戰績是一路南下佔據了帝國將近一半的領地,獲得了元老會兩大家族的支持,如果沒有蠻族的突襲,說不定此時已經踏入了帝國腹地,離皇城只有一步之遙了。
這也是希律同意帶上海莉西來遠東最重要的理由,她是他的妹妹,同時也是他最大的政敵北境王,若想得到她的騎士團援助,他必須付出相應的報酬。
“先說你要什麼。”希律因為她的稱呼忍不住抬手撥了撥妹妹的頭發。
她偏過頭,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到幾乎肌膚相貼,希律甚至能看清少女每一根翹起的睫毛,和正目不轉楮盯著他的棕色眼珠。
“把皇位讓給我幾天,怎麼樣?”
皇帝纏繞著她發絲的指尖倏地攥緊了。
“好吧,我可以換一個。”少女搶走那一縷頭發,作勢想了想,“那麼……同意北境王的領土從卡曼帝國分裂出去——”
這比第一個提議還要可怕,簡直是要把卡曼的皇帝放在腳下踩。
果然,希律的眼神變了。盡管海莉西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里變了,但她就是知道,希律又變回他們第一次在皇宮見面時的希律了。
“你完全可以現在再殺我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能打到遠東的哪處。冬翼騎士團能在對戰冒獨可罕時剩下一半,我都會發自內心欽佩你。”海莉西對上兄長與她有些相似的眉眼,放輕聲音威脅,“現在主動權在我,趁本王還願意調兵援助遠東戰役,你最好不要惹我不耐煩。”
“此前你讓我吃到的苦頭,我都會從你這里討要回來的。”她撂下這句話,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海莉西為自己打了半個月腹稿的復仇宣言一字不錯地完美說完而驕傲時,她的腰腹處忽然搭上了一只手,男人像鬼一樣不知何時貼在她身後,呼出的氣息讓海莉西打了個哆嗦。
“我可沒有拒絕你的第一個條件。”希律的手臂緊了緊,將那具柔軟的身體禁錮在自己懷中,下巴抵在海莉西發頂上,“但僅憑聖心騎士團還不夠格。”
她果然順著他的話問下去了,問他還要什麼才足夠。
“兄妹當然可以做愛。”他說得那樣理所當然,掌心滑向少女蓬勃跳動著的心髒,“還有這里,我要它只為我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