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蓮大姐，二明媳婦，桂芝嬸子，對不起啊，瞧我在這絮絮叨叨的說了這麼多，耽誤你們時間了。秀蓮大姐，二明媳婦，你們趕緊回去干活去，不用管我的，我也就是說一說發泄發泄，我自己能夠消化，等到我離婚了，我的好日子就正式開始了，我現在是準備迎接好日子的時候，我應該開心的，你們都干活去。我也干活去。”
林素芬說著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那些布料開始按照圖紙上畫的剪。
李桂芝看到她手里拿著的剪刀，擔心她心里有事會弄傷自己，就叫她放下剪刀。
“那邊堆著一堆成品，種類都沒有分，素芬，你過去一件一件分出來，按照類別單獨裝起來，明天還要送去國營裁縫鋪呢，再不分可來不及了。”桂芝指的是那堆成品。
“好。”林素芬沒想那麼多，就過去按照李桂芝的吩咐干活了。
李桂芝見她遠離了剪刀那些有可能會弄傷自己的工具，算是放下心來了。
分類這種事情，哪怕分錯了也無所謂的，把成品送到裁縫鋪，裁縫鋪的人也會自己再分一遍，最重要的是不讓林素芬弄傷了自己。
……
林素芬今天特別煩躁，但是還是乖乖地完成了李桂芝交給她的所有的活兒，這天晚上她也沒有回江家，直接就在李桂芝家睡下去了，就睡在客廳。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來了，發現自己在別人家里醒來，她一開始還有一些愣，可馬上就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才恍恍惚惚起身。
昨天謝翠花把她趕出來的時候，把她的行李都扔了出來，林素芬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就拿出去洗漱。
可出去的時候，她看到陸雨和陸雪正在用水龍頭。
陸家只有一個水龍頭，她也不好意思過去和陸雨陸雪擠，沒有辦法，她就只好拿著洗漱用品到前院去，看看能不能和潘大娘李大媽他們借一借水龍頭。
剛走到前院，就見到薛雪娟正在他們家水龍跟前洗菜，她還聞到一股雞蛋和面條的香味兒，好像是從自己家的廚房里面傳出來的。
薛雪娟看到她出來就笑了。
“林素芬你是不是想過來跟我吵架啊？現在富貴和翠花嬸子還在屋里，你要是敢跟我吵架，他們會過來打你的。”
“你臉皮可真厚，你簡直太不要臉了。”興許是昨天哭得太多了，也鬧得太多了，林素芬現在竟然平靜了下來，對薛雪娟說話的時候語氣也很平靜，似乎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
她哪里還有力氣生氣啊？她確實是沒有那個精力去生氣了。
“我不要臉，你這是罵我？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江富貴和翠花嬸子喊出來，看他們是幫我還是幫你。別想了，肯定是幫我的。”薛雪娟有那麼一點肆無忌憚的意思了，竟然在這里挑釁林素芬。
“林素芬，你干什麼？雪娟一大早的就起來張羅我們全家的早飯了，你這是想過來罵雪娟？”薛雪娟話音剛落，就听到江富貴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江富貴從屋里走出來了，手里還端著一個面碗在吃面。
林素芬看到她碗里的雞蛋面，眼楮突然都紅了。
雞蛋面啊，多麼奢侈的早飯啊，她在江家的時候都沒有吃過這麼好的早飯，她一走，江家竟然這麼大方，開始吃起了雞蛋面了。
難怪剛才她聞到一股雞蛋面的香味從自己家廚房里傳出來，她還以為自己氣壞了，聞錯了呢，畢竟她昨天哭了一天，鼻子眼楮都腫了，嗅覺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哪里想到她沒有聞錯，江家確實是在吃雞蛋面。
江富貴看著林素芬紅著眼，看自己手里的雞蛋面的樣子，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林素芬，我這十年跟你一起生活真是過盡了苦日子了，你說張羅我們全家的吃喝，結果我一頓好的早飯都沒有吃過，我們不過收留了雪娟一天，雪娟就給我們買雞蛋，做這麼好吃的早飯了，你不覺得羞愧嗎？你這十年到底偷偷貪了我們家多少錢了？你的私房錢在哪里？”
“這雞蛋，是薛雪娟買的？”林素芬直接就忽略了江富貴後面的那些問題，瞪大了眼楮看向薛雪娟。
薛雪娟沒有說話，謝翠花也從屋里走了出來。
“可不就是雪娟買的，這簡直就是差距！林素芬，等過一陣子我們還要好好找你爺算算賬，看看你這十年到底偷貪下了多少錢！你怎麼有臉來說雪娟不要臉了，我看不要臉的是你才是！
你已經嫁到我們家來，成為我們家的媳婦，卻從來不把自己當成我們家人，竟然偷偷拿我們家的錢，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你要不要臉的！”
“我沒有拿你們家錢，一個月十塊錢確實不夠花！”林素芬咬牙切齒地說完，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
算了，一看到江富貴謝翠花和薛雪娟她心情就不好，她也不去跟潘大娘給她媽借水了，還不如回去等陸雨和陸雪用完水龍頭她再用呢。
林素芬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就轉身回四進去了。
“雪娟，辛苦你了。”謝翠花沖著薛雪娟說了一句，就轉身回屋了。
外頭實在是太冷了，今天沒有再下雪，而且還艷陽高照的，照得地上的雪都開始融化了，這樣的天氣，那可比下雪天要冷得多了，謝翠花哪怕在外頭多待上一陣都覺得露在外面的皮膚凍得發僵。
江富貴也覺得外面冷，又沖著薛雪娟也說了一句辛苦了，就端著面碗進屋去了。
母子倆進了屋之後還低聲嘀咕。
“雪娟說買這些雞蛋面條還有菜沒花多少錢的，可是以前林素芬還在這里的時候，咱家為什麼吃得那麼差，過得那麼苦？有時間你找林素芬好好算算賬。”
“媽，我也是這麼想的，一定要好好和林素芬算算賬，就是不知道她貪下來那些私房錢到底藏在哪里了。”
“找啊，昨天咱是突然把她趕出去的，她都沒有自己收拾自己的東西，她肯定是藏在咱家不知道什麼地方，咱就好好找，我就不信不能夠把她那些藏起來的錢找出來。”
“真是氣死人了，想不到林素芬竟然是那樣的人。媽，我現在突然想真的跟她離婚了。昨天我還想著先穩住她，等薛雪娟生下兒子之後，把雪娟趕走再和她好好過呢。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覺得這個林素芬她就是心不正，連自己家的錢都能夠貪，這樣的人就不適合過日子。”
“早該這樣了，真是被她騙了十年，我還真以為她這十年張羅咱家的吃穿用度真的很辛苦呢，要不是薛雪娟來了，我還真是不懂林素芬貪下那麼多錢！兒子，等我們把林素芬藏的錢都找出來，證據確鑿就拿著那些錢去找林素芬，看她改不改。”
“還看什麼看啊，我現在是真的有想跟她真離婚的心思了。”江富貴咬牙切齒。
“噓——你別激動，別說那麼大聲，小聲一點啊，可別讓薛雪娟听到了，薛雪娟現在可是認為你是真的想和林素芬離婚的，可別讓她知道你其實不想啊。”
“我沒有不想啊，我不是說我想改變主意了，真想離了嘛。”
“你別喊那麼大聲，別喊那麼大聲！”謝翠花真是急得不行了。
江富貴也是想到這十年林素芬貪下了很多錢才那麼激動的。
他最怕的還是薛雪娟跑了，要是薛學娟跑了，他去哪里找到這麼能生的女人？
于是江富貴也住了嘴，再生氣也不說剛才那個話題了。
“真是好久沒有這麼酣暢淋灕的吃早飯了，以前林素芬做早飯那簡直摳摳搜搜的，別說有雞蛋了，就是面湯也舍不得多放，碗里就稀零八落的幾跟面條，塞牙縫都不夠呢。”
“那可不是啊，還是雪娟張羅得好啊。”
說這些話就不用刻意壓低聲音了，這些他們不怕被薛雪娟听到。
恰在這個時候，薛雪娟洗好了青菜從外頭進來了，看樣子薛雪娟也是听到了他們說的話，臉上掛著笑。
“嬸子，富貴，要是你們喜歡我做的雞蛋面，以後我每天早上都給你們做。”
“喲，那真是讓你破費了，這面條和雞蛋很貴的啊，我們怎麼好意思呢？”謝翠花說著就喝了一口濃濃的面湯，那個樣子可真是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薛雪娟笑了起來。
“哪里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我這不是住在你們家里嗎？你們肯收留我，我不能白住你們的，總得付出點什麼，就當是房租了，何況這雞蛋和面條真的不貴的，還有這青菜，也不貴。”
“真的不貴？”謝翠花是真的想搞清楚。
“真的不貴。”
“如果一個月給你十塊錢，你能保證每天做這麼多好吃的，買這麼多菜嗎？”江富貴也問。
薛雪娟笑了起來。
“哎喲，富貴大哥，你真是想多了，買這些東西哪里需要花得著十塊錢啊？你想想啊，在國營飯店端盤子的，像林哈哈那樣的，一個月的工資十八塊，人家那日子也過得很滋潤了，林哈哈她哥還想著搶林哈哈的工作呢，這說明十八塊確實能夠做很多事情了啊，要不然誰會想去搶這個工作呢，所以十塊錢真不是少了。”
“真的是這樣！”江富貴听完薛雪娟這些話就咬牙切齒的握緊了拳頭。
“砰！”一聲，江富貴的拳頭狠狠的在桌子上打了一拳。
薛雪娟看到他這個反應，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在剛才江富貴問她十塊錢的時候，她就想到了林素芬。
以前林素芬一個月只有十塊錢，給張羅他們江家全家人的吃穿用度，在整個大雜院乃至整條胡同哪家人不知道的？想來謝翠花和江富貴剛才也不知道柴米油鹽的價格，才來找她確認呢。
所以她剛才才故意說十塊錢綽綽有余，這樣一來江富貴和謝翠花肯定就會生林素芬的氣，那她就能夠安全的留在江家了，至少不用擔心江家人會為了林素芬把她趕出去。
……
林素芬拿著自己的洗漱用具到前院兒去，被氣得回了四進，剛巧陸雨和陸雪已經洗漱好了，就叫她過來洗漱。
“素芬嫂子，你剛才去哪兒啊？我們剛才嘴里含著牙刷，不好喊你的，就看到你像一陣風一樣往前院跑去了，你干啥去啊？既然住在我們家，那就在我們家洗漱啊。”
“是啊，我媽早就已經把早飯給做好了，也有你那份的，你到我們家來吃。”陸雪接著也說道。
天氣太冷了，姐妹倆沖著林素芬說完，就抱著自己的洗漱用具回耳房去了。
林素芬簡單洗漱了一下也進耳房去，此時陸雨陸雪和陸珩都已經吃好早飯了，陸雨陸雪去上學，陸珩回他們臥室去伺候月眠起床洗漱，耳房里就只剩下她和李桂芝。
“桂芝嬸子，我現在住在你們家，要不就把我的工資從十五塊錢減到五塊錢吧，我吃你們的，住你們的，總不能白吃白住的。”
“行啊，那就一個月給你五塊錢。”李桂芝也知道林素芬會不好意思，不和她掰扯那麼多，就答應下來了。
“你這是怎麼了？剛才又跑哪兒去了？怎麼又生氣了？”李桂芝看著林素芬臉上的表情問道。
“我剛才回江家一趟了，看到薛雪娟給他們做了早飯，有面條，有雞蛋，是薛雪娟付的錢，薛雪娟還跟江富貴和謝翠花說沒花多少錢，嬸子，你說薛雪娟這是圖啥啊？明明就是花了很多錢的，她還不讓江富貴和謝翠花知道，這樣一來她又要多花錢，又不能讓江富貴和謝翠花知道她的好，她是不是傻了。”
“我看她沒有傻，她精明得很呢。”李桂芝听完林素芬的話之後，就了然地笑了起來。
“精明？她這怎麼精明了？”林素芬是不懂。
“你想啊，現在薛雪娟她哥被抓進去了，薛雪娟又被方家趕出來了，她也不能回娘家，那她豈不是無家可歸？就只有江富貴和謝翠花肯收留她，所以她肯定等于抓緊了江富貴和謝翠花。
江富貴和謝翠花又是願意收留她的，她能不能留在江家，唯一的威脅就來源于你了，所以她就要讓江富貴和謝翠花覺得她比你好，這樣一來，江富貴和謝翠花就不會為了你把她趕走，她就能夠一直留在江家了。”
“嬸子你的意思是……”林素芬微微瞪大了眼楮。
“是，就是那個意思，薛雪娟這是讓江富貴和謝翠花覺得以前給你一個月十塊錢那是給得多了，讓江富貴和謝翠花生你的氣，看你不爽，這樣她就安全了。”
“我好生氣……”林素芬又咬牙切齒的了。
“桂芝嬸子，一個月十塊錢怎麼可能是多呢？我都已經恨不得把那十塊錢剁碎了再花了，怎麼可能多？真的不夠啊，真的不夠！為什麼我這十年過得這麼苦，卻還要受到這樣的污蔑……為什麼他們會覺得給我太多？嬸子，我這十年真的過得很苦很苦的……真的很苦很苦的……”
林素芬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掉眼淚了，也不知道這眼淚是氣的還是委屈的，或者說二者都有。
李桂芝也知道現在是林素芬情緒最不穩定的時候，所以她沒有像張秀蓮和二明媳婦安慰林素芬那樣去安慰她，而是讓林素芬哭完說完才開口。
“你也不用這麼委屈，反正他們遲早會知道真相的。”
“怎麼知道？本來如果這個時候我和江富貴離婚了，沒有人在幫他們張羅吃穿用度了，他們就能夠知道我這十年來所受的苦了，也能夠知道一個月十塊錢根本就不夠花。
可是現在他們家里多了個薛雪娟，薛雪娟又在那里撒謊，說吃穿用都花不了那麼多錢，那江富貴和謝翠花不就一直覺得我這十年一直在貪他們家的錢了？
說不定他們母子倆現在甚至覺得我偷偷藏下了不少私房錢呢……”
“是，薛雪娟這麼做，確實是很容易讓江富貴和謝翠花懷疑你，可是薛雪娟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你想啊，薛雪娟她沒有工作，她現在撒這個謊靠的是她的積蓄，她的積蓄遲早有花完的一天啊，等她花完了錢，需要向江富貴和謝翠花伸手要的時候，江富貴和謝翠花不就知道真相了嗎？
這是假設薛雪娟嫁給江富貴。
如果說薛雪娟最後沒有嫁給江富貴，而是離開了江家，那江富貴和謝翠花也遲早會知道你這十年受的苦的，所以你何必生氣呢？現在的委屈那是暫時的啊，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啊。”
“那麼說倒是……”林素芬听了李桂芝的話之後也明白過來了。
“那我倒是希望薛雪娟真的就嫁給江富貴了。”林素芬突然冷笑了一下，不哭也不鬧了，甚至雙眼里還有一絲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