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猛哥,你听到我說話了嗎?咱要不要趕緊抓緊時間去開介紹信啊?趁現在還沒有到過年的時候,我听說快過年的時候領證的人特別多,到時候還得排隊介紹信也比較難開,咱得抓緊時間啊。”
“不著急。”田大猛這下終于听清楚了田二丫說什麼,卻拒絕了田二丫。
他現在還心煩得很,哪里有功夫去想這些事情。
田二丫咬緊了後槽牙,她知道錢大猛現在心情不好,就是因為陳向好的事情,現在見到錢大猛竟然拒絕自己,她就自然而然的覺得也是陳向好的原因了。
“可是大猛哥,那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啊?現在我都已經住到你們家里面來了,大雜院里這麼多人都看著,如果我們一直不領證的話,總會有一些人說閑話……
難道你就想讓別人說我們的閑話啊?你就不會心疼我嗎?我畢竟是一個女孩子,我總是被別人說閑話,對我很不好。”
“等一陣子,再過一陣子。你被別人說閑話的次數還少嗎?也不差這一句兩句了,你連這些閑話都受不住,你還敢說你是真心實意想嫁給我的嗎?忍著吧,我保證過一陣子一定要和你一起去開介紹信。”
錢大猛依舊是沒有什麼心思去想結婚的事情。
他當然是想要娶田二丫,前提是他必須得安全。
現在他自己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陳向好那里,他和錢二猛的貼身衣物就像是定時炸•彈一樣,隨時都有可能爆出來傷害到他,這樣的情況他哪里還有心思去結婚?
“都怪我媽,她沒事自作主張什麼啊!”錢大猛越想越氣,嘴里就嘀咕了這麼一句。
田二丫也不敢再說什麼了,只是握緊了拳頭,心里對陳向好那是恨死了。
……
田二丫就這麼住到錢家來了。
她還沒有住進錢家來的時候在院子外頭住過帳篷,後來又去租了周大爺家的房子。
不管是住帳篷的時候,還是租住周大爺家的房子的時候,她都承包了錢家很多的家務,更何況現在她人都住到錢家來了,就更加把錢家的活兒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這天晚上的晚飯也是她做的,只是吃飯的時候錢家的氛圍怪怪的。
錢大猛因為花慧玲把田二丫領回來住的事情也不好再和花慧玲翻臉了,但是心里到底還是對花慧玲有一些怨言,因此對花慧玲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花慧玲是看到錢大猛的樣子,就更加堅信錢大猛對陳向好無情深意重了,于是對田二丫就越看越順眼,甚至還給田二丫夾菜。
“媽,你干什麼啊!二丫自己長手,不需要你做這些,你還是一個長輩,應該由二丫來孝敬你,你怎麼反過來給她夾菜了。”錢大猛說著,就把花慧玲給田二丫夾的菜夾到了自己的碗里。
他就是不想再給花慧玲表現的機會,要不然他就更加沒有資格沖花慧玲發火了。
看他這個反應,花慧玲和田二丫心里都不是很有滋味兒,倆人都一致覺得錢大猛心里面想的就是陳向好呢。
晚飯就在那麼奇怪的氣氛中吃完了。
這天晚上,錢大猛按著田二丫,又狠狠地宣泄了一通,把田二丫搞得骨頭都快散架了,可是他依舊排解不了自己心里的煩悶和慌張。
……
第二天一大早她沒有出門去,而是跑到丁玉芳家去了。
丁玉芳家在二進跨院,離他們家還有一些距離。
田二丫早上起來干家務,見到錢大猛有些偷偷摸摸的,就悄悄跟在錢大猛身後,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錢大猛到了二進之後拐進西跨院里。
田二丫不動聲色,依舊悄悄地跟過去。
錢大猛快走到丁玉芳家的時候,就听到丁玉芳家門口傳來了丁玉芳父母的笑聲,听得出來,丁玉芳的父母非常開心。
還有一些鄰居們在那里奉承丁玉芳的父母。
“你們家芳兒真是有出息,咱大雜院的姑娘家就只有她最出息了,不僅自己能干,還要帶著鄰居們一起發家致富呢。”
“可不是啊,自從跟著你們家方兒了之後,你們看多少鄰居的生活都好起來了,這都是你們家芳兒的功勞,芳兒就是厲害。”
……
丁玉芳的父母听了鄰居們這些話了之後,趕忙擺手搖頭。
“街坊鄰居們你們可不要這麼說啊,現在可不興說這些話的,什麼叫發家致富啊,富就不是一個好東西,咱們應該一心去建設祖國,為建設社會而生活,不要去追求那些富,那些富什麼的那都是資本主義,我們家玉芳可不干這個。”丁父說道。
鄰居們趕忙點頭。
他們也知道現在情況特殊,可他們心里面是很感激丁玉芳帶他們掙錢的,丁玉芳就是他們的恩人,所以他們更加不能恩將仇報,不能把恩人往火坑里推,于是大家伙兒趕忙點頭。
“對對,不是發家致富,玉芳並沒有帶我們發家致富,她只不過是自己有出息,讓我們這些鄰居為她感到驕傲。”
“是啊。當然了,我們家玉芳也是讓大家感覺到更幸福的,生活過得更好的。只不過這不叫發家致富,這叫日子紅火起來了。
這句話怎麼說來著,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現在咱就是新社會,就是要把鬼變成人的,鬼都能夠變成人,那人肯定是越過越好了。
這麼說來啊,我們家玉芳讓大家的日子過得更好,那也是符合國家的要求,是讓大家過得更好的。”丁母說道。
鄰居們這麼一听,覺得這個說法對很準確,而且不會給丁玉芳帶來任何麻煩,于是就沖著丁父丁母以及丁玉芳豎起了大拇指。
“沒錯啊,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鬼都已經變成人了,那我們的日子肯定越過越紅火哦,這說明國家越來越好!玉芳也是有一定的功勞的,玉芳也是幫助國家讓鬼變成人的。”
……
鄰居們過來感謝,奉承丁玉芳,但是他們到底還有自己的活兒要干,因此說了一會兒之後就紛紛散去,回家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錢大猛躲在一棵樹的後面抽煙,等鄰居們都散之後才走過去喊住丁玉芳。
“玉芳。”錢大猛有事請求丁玉芳,于是對丁玉芳很有禮貌,喊丁玉芳的時候還掐滅了手中的煙頭。
“有什麼事啊?大猛哥?”丁玉芳和錢大猛也沒有過什麼過節,所以對錢大猛的態度也還好。
“听說你讓一對母女跟著你干活?做媽的叫劉桃紅,女兒叫陳向好,對吧。”
“是啊,怎麼了。”
“玉芳,你趕緊的趁現在去和她們說不要她們了,這對母女會給你帶來災難的,她們就是不吉之人。”
“哎呀,大猛哥,什麼不吉之人啊,你說的這些可是封建迷信,現在是新社會,可不興提這些的。”丁玉芳這麼說,自然是拒絕了。
錢大猛依舊沒有放棄。
“玉芳啊,那只不過是一個比喻而已,你也不用當真,反正你就不應該錄用她們,她們真的不行。”
“哎喲,大猛哥啊,你們家可真是有意思啊,是你媽來找我幫忙,讓我錄取劉桃紅母女的,現在倒是你跑過來跟我說不要用她們兩個,你和你媽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們一家人還能有幾種想法不成,那你們能不能先商量,統一了想法再說呢。”
“我們是沒有統一想法,但是你不要听我媽的,你听我的,相信我啊,玉芳,我也是為了你好。我媽來找你幫忙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劉桃紅是什麼身份?
劉桃紅以前是同福紡織廠的,同福紡織廠你知道吧?雖然說你年紀小,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但是哪怕沒有經歷過,你肯定也是听說過的,從同福紡織廠出來的女工,有哪一個成分好的?你敢用劉桃紅,那不是自己找禍事嗎。
以前在同福紡織廠工作的那些女工,哪一個沒有被批評斗爭過?萬一哪天劉桃紅也被批評斗爭,那豈不是要連累到你連累到信托站?到時候你要怎麼跟信托站的領導交代啊。”錢大猛也不多說那麼多虛的了,直接同丁玉芳分析了其中的厲害。
丁玉芳听完他說的話之後,一臉的不以為然。
“大猛哥,我想你真是想多了,不會的。哪怕她因為成分不好被批評斗爭,那也不關我的事啊,就她被抓去批評斗爭就成,我又不用負責。
你想啊,以前同福紡織廠的那些女工被趕出了同福紡織廠,死的死,瘋的瘋,坐牢的坐牢……在家里過苦日子的,那都算是好的了,可是這可連累到同福紡織廠?並沒有啊。
同福紡織廠並沒有被連累到,把她們給趕走了之後,紡織廠又重新招了一批工人,現在紡織廠還開得紅紅火火的。
所以我這邊也是一樣的,劉桃紅什麼身份,什麼出身,那都不關我的事情,哪怕她有一天出事了,也不會連累到我,只要把她趕走,我的事業依舊可以紅紅火火,就跟現在的同福紡織廠一樣。”丁玉芳也反過來沖著錢大猛分析。
她才不會那麼輕易放棄劉桃紅母女呢。
其實她找采購本來就是想找那種底層的人物,過得越苦越好,經歷越淒慘越好,人生落差越大越好。
因為這樣的底層人物求生欲望強,需要這份工作。
更重要的是,他們出身底層,就更容易能夠去找到那些想要賣東西的供貨的人,或者那些需要買二手貨的人。
如果說條件好的,生活有保障的,誰會願意把自己家里的東西拿到信托站去賣啊。
現在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說法,拿東西到信托站去賣,那就叫“當”,為什麼?就是因為賣的價格極低,就跟當初舊社會的當鋪收東西的時候一樣低。
反正到信托站去賣東西的,大部分都是生活過得特別苦,特別需要錢的,像劉桃紅母女這樣的人,就更容易認識這樣的人,所以丁玉芳用她們並不是看花慧玲的面子,而是自己本身就需要這樣的人。
可以說花慧玲簡直就是她打瞌睡的時候給她送了一個枕頭,送得真是及時。
錢大猛听完丁玉芳說的這些話之後,也不知道怎麼去反駁丁玉芳了,畢竟丁玉芳確實說得很有道理。
他沉默了半晌才再次開口。
“玉芳,我知道你很想和雲峰交朋友,雲峰一直拒絕你嘛不是?你說咱們都是鄰居,你們家出來每次都要經過他們家門口的,你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了,他沒有理由拒絕和你交朋友的,是他現在對你連一般的鄰里情分都沒有,你也不想想是因為什麼原因嗎?
我看就是因為陸雪的原因,陸雪和季雲峰關系很好,就不希望季雲峰和別人交朋友,要不是有陸雪在,你和季雲峰早就是朋友了,就一點都不怪陸雪嗎?一點都不想報復陸家嗎?
我跟你說,劉桃紅母女本來是要去跟李桂芝干活的,你用了她們,她們才拒絕去李桂芝那里。可是如果你不用她們了,她們就只好去找李桂芝,那說不定就會把麻煩帶給李桂芝,你就能夠報復陸雪了。”錢大猛知道從別的方向說沒有效果,是就把季雲峰和陸雪拉了出來。
丁玉芳皺了皺眉,她听完錢大猛說的這些話了之後反而對錢大猛有一些厭惡了,錢大猛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為什麼要來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哎喲,大猛哥,你還是听不懂我說的話嗎。我說了,不管劉桃紅母女是什麼身份,她們出事了也不會連累到她們工作的地方的。
就好像以前同福紡織廠的女工連累不到同福紡織廠,劉桃紅以後要是再出事,那也連累不到我,同理,如果她在桂芝嬸子那里工作,也連累不到桂芝嬸子。
再說了,為什麼我在大猛哥你嘴里就成了那麼小肚雞腸的人了?我為什麼要報復別人?我內心坦坦蕩蕩,非常陽光,我只做好事,不做壞事,那種陰暗的事我做不來的。”丁玉芳說到後面,語氣顯得有些不悅了。
錢大猛好像覺得自己好像惹丁玉芳生氣了,嚇了一大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啊。
“大猛哥,今天就謝謝你的好意,謝謝你特地過來跟我提起這些了,不過我現在去信托站還有一些事情,我先忙去了,沒有空陪你聊天了哈,大猛哥再見。”丁玉芳不想和錢大猛再多說什麼了,不過表面上的禮貌還是得有的,于是在和錢大猛道別之前,她還感謝了錢大猛利通。
錢大猛看著丁玉芳離開的背影,更煩了。
田二丫把剛才錢大猛和丁玉芳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听得進去,從剛才自己藏身的那根柱子後面走出來,氣沖沖地跑到錢大猛跟前。
前幾天她可以在錢大猛跟前假裝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隱藏起來。
可今天錢大猛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了,她終于是藏不住,憋不下這口氣了。
“大猛哥,我都听到了,你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對陳向好的事情那麼上心!你為什麼非得讓陳向好到桂芝嬸子那里工作?你是不是藏有私心,你是不是就想見陳向好!你……”
“啪!”田二丫話還沒有說完,錢大猛就一個巴掌抽到了她臉上打斷了她。
錢大猛本來就很心煩,田二丫現在跑過來不就是火上澆油嗎,所以他這個巴掌下手可不輕,田二丫整個人就被扇得跌倒在地上。
“田二丫,你身為一個女人,你竟然跟蹤我,來偷听我講話,你到底是不是一個女人了!作為女人你就應該順從男人,听男人的話,尊敬男人,把男人當成天,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你竟然敢來偷听我講話,我看你是想搞事呢!” 錢大猛可以說十分惱火了。
田二丫看到錢大猛這怒氣沖沖的樣子,知道自己這是惹惱了錢大猛了。
她剛才確實很生氣,很吃醋,可現在見到錢大猛比她更生氣,她一下子就慫了。
她被打得太重,站不起身,就連滾帶爬地爬到錢大門跟前,抱住了錢大猛的腿。
“大猛哥我錯了,你就是我的天,我很尊敬你,很敬重你,很崇拜你,對不起大猛哥,剛才是我做得不對,我就是吃醋了,我太在乎你了,所以才關心則亂的,你原諒我這是我的錯,這是我的錯……”田二丫不管不顧就沖著錢大猛道歉。
左鄰右舍听到聲響,又看到這一幕,在那兒竊竊私語。
田二丫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現在哪里還有功夫去管別人的嘴吧,她只想讓錢大猛不要生自己的氣。
“大猛哥,你讓我做什麼都好,我來彌補我的過錯,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真的是我的錯,是我不對……”田二丫繼續求饒。
錢大猛剛才還是有些生氣的,可是現在看到有鄰居正在看他和田二丫,而田二丫一點都不在意那些目光,還在這兒求自己,他頓時覺得自己倍兒有面,心里的氣也消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