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節

    雲乘月無奈︰“可是這里會很危險……”
    “哪里又不危險?如果星祠有問題,外邊沒有星祠了麼?”
    這會兒,容清也想明白京城和星祠的聯系了,卻覺得很可笑,不由笑出聲。
    “雲乘月你在想什麼,以為我們在外跑車的天天是享受生活?這滿世界哪里不危險,就算沒有星祠,也有天氣、有猛獸,還有心懷不軌的賊人。”
    “況且我還是個女孩兒。你大概不曾經歷過,可一個女孩兒在外面跑車會面臨什麼危險……面臨什麼男人不大會遇到的危險,你難道不知道?”
    容清盡量說得平靜瀟灑,但她渾身的肌肉卻不自覺繃緊,臉上也露出憎恨的神色。
    雲乘月倏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吃了一驚︰“你,你難道……”
    “不,我沒事。何氏車行是大商號,有防範。”容清堅決地斬斷了她的問話,“和你沒關系,這是我自己選擇的。”
    看樣子,容清是絕對不會離開白玉京了。雲乘月有心想再勸,卻又沒有立場。怎麼勸?她們血脈上是姐妹,情感上卻不是。也不是朋友。僅僅是故人。
    她們現在並排坐在車頭上,一個是車夫,一個是客人,一起顛簸著往前。從矮屋擁擠的城西顛簸著出來,行至漸漸平穩的大路,往城南而去。兩邊商業漸漸繁華,行人穿戴漸漸體面,還能看見出來游玩的城北權貴的車架,寶馬香車、樂聲叮當。
    僅僅是這樣同行的關系。
    “容清。”
    “請講。”
    “如果我有用車的需要,會聯系你。”
    “好,那就通訊玉簡留一筆,便是我沒空,也會叫其他好車夫來。”
    雲乘月忍不住一笑︰“這麼說你也是好車夫?”
    “最好的。”
    第170章 重逢
    ◎薛無晦的舊傷◎
    容清揚了揚下巴, 露出自豪的神色,也露出下巴上一道疤痕。雲乘月看見了,但沒問。
    ——賣甜米酒!熱乎乎的甜米酒!
    ——桂花酪, 桂花酪!
    路邊叫賣著小吃。有白玉京本地的小吃,也有外地的;有的是小販, 有的是大的店鋪開了路邊窗口賣。
    容清听了幾句,忽然問︰“你吃不吃?吃的話我停車去買一份……不要這樣驚訝地看我,這是車行的服務。雇主買的最高規格的服務,你不知道?”
    她真像是個熟練的車夫了。雲乘月反而還不大適應, 只笑笑︰“現在?不用了。不過方便的話, 回頭幫我帶些京城的話本吧,講神話傳說、歷史傳奇的最好。”
    “好。”容清點點頭, 認真記下了。
    雲乘月以為她會打听是誰雇的車、雇主是什麼人……可容清一句沒問。是非常合格的雇員。
    “朝暮巷快到了。看,在前面三棵柳樹的路口,轉個彎就是。”她說, “等你下車, 我就要回店里做事。有什麼事都通訊玉簡聯絡。”
    “嗯。”雲乘月說。
    容清標標準準地坐著,開始勒韁繩。馬累了,哼哼唧唧有些撒嬌,她就低聲安撫,又說等會兒停車給它吃果子,馬兒就不叫了。很有靈性,很听話。
    馬車拐彎,樹蔭襲來。白玉京在的地方還算溫暖, 冬日也有綠油油的樹冠, 不過在十月里是要顯得冷清了。等車停在一座有三步台階、兩扇對開門的院落前, 有落光了葉子的空落落的枝干蔓過院牆, 漏著滿滿的陽光,才顯得溫暖透亮。
    “就是這兒了”。
    馬車停下。
    雲乘月跳下車,終于能伸直腿。她腰間懸掛的兩柄劍磕踫在馬車上,悶響幾聲,引來容清的目光。
    容清注視著那兩柄劍。那一定是很有名的寶劍,是法寶,還是大修士的法寶啊。那些傳聞,那些傳奇,那些遙遠的大道……她恍惚想起了什麼,不自覺發出無聲的、微微的嘆息。
    她也曾經試過修煉哪。可這天底下,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而她到底也是那“大部分”的其中之一。無甚特別。
    “雲乘月,”恍惚中,容清在沖動之下開口,而她原本是下定決心不說這些的,“你還記得聶家嗎?聶小姐,聶二公子,還有聶七爺。你還記得他們嗎?”
    雲乘月轉過身︰“我記得。”
    “你知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如何?”
    “不,我沒有回去過,也沒有關注過他們。”倒是浣花城的飲食令人懷念。等一切落定,如果她還活著,她想帶薛無晦回去再走走。
    容清緩緩眨了一下眼。她想說什麼,卻又改變心意,露出一個復雜的笑︰“也好。我走了,客人請便。”
    剛才,她本來是想告訴雲乘月的。
    她本來是想告訴雲乘月,不久前她為了一單生意,回去過浣花城,也是想看看親人。那次回鄉之旅並不愉快,因為家里認為她是個拋卻了貴族臉面、灰頭土臉的叛逆,但她還是打听到了很多想知道的事。
    她听說,曾經的手帕交聶小姐嫁人了。她果真嫁人了,嫁給了一個門當戶對、還略高一等的家族,帶著一車車的嫁妝去了遙遠的北方。據說那是一個門戶森嚴、禮節深重的傳統世家,讀書修煉的資源都在男孩兒身上。她想知道聶小姐過得如何,試著去了一封信,至今都沒收到回復。興許聶小姐看不上她、不愛和她交流了,也興許……她只望是前者。
    聶二公子娶親了,聶七爺也娶親了。他們畢竟都在適婚年齡,再拖下去就不體面了。同樣是婚嫁,他們的婚姻好像一點都沒影響到他們自己的人生,該出仕出仕,該修煉修煉。有人說聶二公子與夫人琴瑟和鳴,夫人過門不久便懷了身孕。可她听著只覺得可怕,因那夫人實則比她還小一些,可以後的人生便都在那宅院里了。
    又听說聶七爺婚後,風流不減反增,時常流連青樓,迷上了最新的花魁。她去看了,親眼見到聶七爺在高樓上與花魁共飲。那花魁長得頗像曾經的雲二小姐,可柔媚的姿態卻決然不同。聶七爺原是和她親親熱熱的,轉眼卻又莫名摔了酒杯,不知因何而怒。
    家里人罵說,青樓捧個女子來沖撞雲乘月,辱沒了雲家——他們還是有些驕傲雲家的血脈出了人才的,可容清不覺得。她只覺得聶七爺可厭,而那花魁可憐。花魁可憐,不是因為她被當成替身、得不到男人的愛情,而是她漂泊在勾欄,一顰一笑都是身不由己。
    出來走了一遭,在塵世里翻滾幾圈,容清發現自己的想法越來越不同。她出來只短短兩年,卻像把過去十多年的“雲三小姐”整個打碎了重塑。
    她開始困惑,也開始憤憤了。
    哪怕男女都能修煉,哪怕女孩兒也有天才如雲乘月、能干如巧姨的人,可為什麼那些貴族還是要偏心男孩兒?像聶二公子的夫人,不也听說是個資質不錯的修士嗎,為什麼不堅持下去?
    為什麼差不多的出身,男人的路總要順一些,女孩兒的路總要難一些?
    當容清真正走出家族的禁錮也走出家族的保護時,當她在大漠中拼命從馬賊骯髒惡臭的手底掙脫出來時……她無數次大哭,哭著想這些事,一遍又一遍。
    她本來是想告訴雲乘月這些,也想問問她的。
    但現在她不想說了。
    她覺得,像雲乘月那樣天才的、順遂的、一路鮮花的人,是不會懂得這些,也不會真正關心這些的。那些人過得如何與她何干?再是世家顯貴,再是恩怨情仇,于她也只是過眼雲煙;說到底,在她面前,誰都是普通人。
    容清暗中嘆氣,按下那一絲羨慕甚至嫉妒。她果然還是沒辦法喜歡這個人。
    只是,無論如何……
    “……謝謝你。”她說得很輕,微不可聞。
    如果不是因為雲乘月,她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走出浣花城那精致的院牆。她會沿著既定的人生往前,會重復著一天又一天的偽裝、算計,幾十年後身體日漸腐朽,她才會在高牆院落里恍然驚覺,或許人生曾有另一種過法,但那時已經來不及了。
    而現在,還來得及。
    雲乘月不明所以,于是疑惑︰“為什麼道謝?”
    容清搖搖頭,笑起來。這個笑容不再復雜。
    “沒什麼。”她釋然道,“再見。如果我們的服務讓您滿意,期待您向其他客人介紹何氏車行!”
    她有些俏皮地說出這句標標準準待客話,然後抓緊韁繩。
    “駕——”
    她要為了自己的人生,再次出發了。普通人又如何,普通人也在拼命地、辛苦地掙著自己的生活,哪怕只有短短幾十年。
    雲乘月望著她的背影,想起來什麼︰“哎——容清,記得喂你的馬!”
    容清動作一滯。
    對哦,忘記喂馬了。
    她趕快停車,趕快喂馬。馬兒有點委屈,把大腦袋往她身上蹭,蹭得她不自覺地笑。
    真好。
    這個需要她急急忙忙往前趕路、需要她記住喂馬、需要她努力做生意、需要她絞盡腦汁解決很多危險的人生,並不是那麼可愛。
    但她喜歡它。
    ……
    “保重——”
    對著容清的背影,雲乘月揮了揮手,再揮了揮手。
    哪怕容清不願意和她講太多心里話,她也看得出來,這個曾經的雲三小姐是真的不一樣了。那種令人高興的“不一樣”。
    【獲得白色情感,容清的祝福。】
    【擺脫了曾經的名姓,也就擺脫了曾經的人生。現在的容清過得很辛苦,卻是自己喜歡的那種辛苦。她仍然羨慕你,也有些嫉妒你,失落于自己比不上你,可同時她也祝福你,因為只有你越走越高、越活越好,她才能受到鼓舞,覺得女孩兒也能爭第一,活得精彩廣闊。】
    【隨身攜帶,可以增強親和力,更容易獲得他人的善意與信賴。】
    “也謝謝你,容清。”雲乘月說,放下了揮舞的手臂。
    而後,她才轉身踏進院門。
    “皇後殿下——”
    院子門一關,明顯就感覺到陣法波動。聲音和光線好似沒變,但其實與外界不通。也在這一瞬間,一個人影攜著一聲呼喚沖了出來。
    那人影轉瞬即至,“噗通”一下先是跪在地上,接著竟猛地趴倒在地,一動不動,宛如一具尸體。
    雲乘月眼神一厲。
    噌啷——
    她劍都拔了一半,卻見那“尸體”上搖搖晃晃又起來一道影子——一道魂魄。或者按大梁的說法,一道死靈。
    那死靈魂體凝實、死氣含而不露,只邊緣有些虛影。再看模樣,身形嬌小、膚色微黑,雙眼明亮靈活、正氣凜然,哪里像死靈,簡直比活人還活人。
    她有些歪扭地從“尸體”上爬起來,急吼吼地抱怨︰“這傀儡能量耗盡,果然該補充了——皇後殿下,別離多日,您可安好?”
    居然是樂陶。
    嬌小的將軍行了個軍禮,利索之外又透著殺伐之氣。再看她魂體血氣不散,就知道這段時日里是殺過人的。
    “我還好。樂陶,你又好不好?”
    雲乘月確定是她,才收起劍,又皺眉︰“你剛才叫我什麼……皇後殿下?不是說過,叫我名字便可以。”
    上次見樂陶時,她還沒有過去的記憶,听著“皇後殿下”四個字只覺得別扭,現在……更別扭了。
    樂陶立即點頭︰“是我忘了,就按乘月說的辦。乘月,你怎麼才到?我等你許久了!”
    她神態透著股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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