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嫂我叫凌飛渡,您喚我飛渡就行。”凌飛渡朝沈訴訴行了一禮。
“嗯。”沈訴訴點了點頭。
“師兄您走了那麼久,也不見您回師門看看,在外邊成了親,還不請我們喝喜酒!”凌飛渡說道,“山里的那幾個老頭子不請,總要帶上師弟我,對吧。”
顧長傾頓了頓︰“此事說來話長。”
“管他話長不話長。”凌飛渡扭過頭,朝沈訴訴笑笑,“師嫂,您讓讓,我讓您看看什麼才是真的打雪仗。”
顧長傾沒讓沈訴訴走,將她往懷里一拉,那邊凌飛渡已將一枚攥得極緊的雪球砸了過來。
這一擊角度極為刁鑽,暗含諸多功法招式,顧長傾抱著沈訴訴旋身,輕盈一躲,身後,那雪球砸中他們身後的修長枯竹,粗壯的竹身被壓得彎折,那雪球竟然還未散落,足見這一擊的力道之大。
“師兄,您可別拿師嫂當擋箭牌。”凌飛渡笑。
顧長傾看著他,無奈地輕笑一聲,他的腳尖一點,揚起一捧雪,單手將碎雪攥成球。
那邊凌飛渡還在不斷丟雪球過來,顧長傾輕松躲著,將他做好的雪球塞到了沈訴訴掌心里。
沈訴訴正因為置身于這戰場里感到興奮,那冰冷的雪球入手,竟然也不感覺冷了。
“訴訴,握著,砸他。”顧長傾對她說。
沈訴訴閉上眼,朝前一拋,顧長傾按著她的手背,有無形氣浪助推著她的力道,雪球飛了出去,以極精準的角度擊中凌飛渡的左腿。
凌飛渡吃疼,抱著腿叫了起來︰“師兄,你來真的啊!”
顧長傾幫著沈訴訴,砸了好幾個雪球出去——都砸中了,砸中的還是武功頂尖的高手。
這前所未有的體驗讓沈訴訴興奮極了,當然,砸到最後,還是凌飛渡沉不住氣了。
他的手按在腰間長劍上,一拍劍身,長劍出鞘,高手過招,自然不止滿足于此。
顧長傾挑了挑眉,他單手抱著沈訴訴,也將腰間那把橫刀抽了出來,這刀曾引起軒然大波,如今到了他手上,安靜得宛如死物。
刀劍相交,那銳利鋒刃就在眼前,沈訴訴驚得屏住呼吸。
顧長傾的低低笑聲傳來,腕間發力,沈訴訴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仿佛在積蓄千鈞之力。
他面上卻輕松寫意,一招便把凌飛渡的長劍架開,凌飛渡不服,繼續攻來。
他們相斗比試,將地上雪沙揚起,林間竹葉簌簌落下,但一招一式都精準地避開林中堆著的那一對小小雪人。
最終,凌飛渡還是敗下陣來,他哼了一聲說道︰“師兄好生不要臉,竟找師嫂幫你,我打不過。”
他收劍入鞘,見到顧長傾懷里的沈訴訴面上泛起不健康的紅色,他猜出沈訴訴身子不好,也知曉了顧長傾帶著她的用意。
——所以他才如此說。
凌飛渡聰明且高傲,若是換了尋常人,他定然不會說這樣的漂亮話哄人開心。
沈訴訴听了果然開心,她笑著對顧長傾說道︰“雖然他在說客套話,但這話好听。”
“嗯。”顧長傾將她放了下來,手掌貼到了她的面頰上,“還冷?”
“過一會兒就好了。”方才兩人比試,一招一式都驚險刺激,沈訴訴身處其中,難免會有心緒起伏。
但她喜好刺激,就喜歡這樣的場面,身子弱,也想要親自體會一下。
凌飛渡打量著沈訴訴的面頰︰“師嫂這是?”
“是病。”顧長傾牽著她的的手說道。
“是毒。”凌飛渡盯著沈訴訴說道,“我在族中,見過有毒藥能影響人的心脈,不處一年便能致人死亡,藥石無醫。”
顧長傾眸中一道訝色閃過,他的神情陡然變得嚴肅︰“當真?”
凌飛渡被他的氣勢嚇到,他退了半步道︰“這毒本不應出世,但家賊偷出,後來下落何在,我們也不知。”
“族中長輩念這毒恐會害人性命,便將解藥也傳了一份出去,後來听說,那解藥到了皇宮……”凌飛渡說道。
顧長傾盯著凌飛渡,語氣認真︰“你們族中還能拿出解藥嗎?”
“那解藥的藥材極為珍稀,我族里藥圃,傳承幾百年才出了一株,就拿去做解藥了。”凌飛渡道,“不過師嫂,您是如何活下來的?”
沈訴訴皺著眉說道︰“我生下來就有這病了,飛渡,你是不是看錯了?”
“沒看錯。”凌飛渡的家族也是隱世的大族,他看著沈訴訴,神情有些憐憫,“沒關系,師嫂,還有解藥的。”
“我當然知道解藥在皇宮。”沈訴訴側過臉說道。
她自己不想入宮而已。
“師嫂,此事還有轉機,我此番前來,帶來個情報,你且听我與你們說。”凌飛渡倒是熱心。
“來別院里說。”沈訴訴喚來幾位沈家的下人,將竹林里的那對雪人搬到院子里去。
“哇,這麼大的院子,都是你的?”凌飛渡是江湖人,沒見過這麼大手筆的。
“是啊。”沈訴訴對他眼中的驚訝很是受用,抬起下巴,自豪說道。
“師兄,你找了個好妻子啊,這也太有錢了。”凌飛渡低聲對顧長傾說道。
沈訴訴都听到了,她裝得若無其事,但還是開心地咧開了嘴。
別院里,沈府的下人奉上熱茶,天上落了雪,他們在院中小亭里品茶,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所以,什麼情報?”顧長傾低眸喝了口茶道。
“江南要有大事發生了,我此番南下,也是為了此事……”凌飛渡很神秘。
沈訴訴一听來了興趣︰“什麼什麼?”
“江南可能有人要起事造反,將魏朝推翻了!”凌飛渡低聲說道。
他雙手抱胸,驕傲說道︰“這情報厲不厲害?”
沈訴訴︰“……”就這?
顧長傾︰“……”是我干的,怎麼了?
凌飛渡見兩人冷漠臉,疑惑道︰“師兄,師嫂,給點反應啊。”
“厲害。”顧長傾點頭道。
“我就是要去尋那起頭之人,投身軍營中,早看這魏朝不順眼了。”凌飛渡道。
顧長傾︰“……”
沈訴訴附和︰“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不如你帶顧南舟一起去好了。”
顧長傾︰“……”我投靠我自自己?
“對對對,咱們高低也算個人物,若是投靠了,自然能謀得一些地位,到時將那皇宮給奪了,論功行賞之時,求到師嫂的解藥,豈不是輕而易舉?”凌飛渡沾沾自喜道。
顧長傾瞧了他一眼,繼續沉默。
沈訴訴恍然大悟,心道自己真傻,怎麼沒想到這茬。
她用胳膊肘踫踫顧長傾︰“你去吧。”
顧長傾的薄唇抿著,他斂眸說道︰“這……”
“師兄,我這主意好吧?”凌飛渡邀功。
“再看看。”顧長傾道。
沈訴訴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師嫂,可能師兄沒我這樣的經歷,對魏朝還有感情。”凌飛渡安慰沈訴訴,“沒關系,到時我拿了解藥給你,這是我族中幾十年前的疏忽。”
“沒事。”沈訴訴喝了口茶道。
入夜,顧長傾帶著沈訴訴先睡下,隨後便找凌飛渡興師問罪。
“從何處得到的情報?”顧長傾將熟睡的凌飛渡從床上挖了起來,問道。
“一個在寒山任職的好朋友,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那種。”凌飛渡揉了揉眼楮說道。
“此事,不要再與她說。”顧長傾敲了一下他的腦殼。
“師兄,我看你也不像那薄情寡義之人,你不會真的不想給師嫂找解藥吧?”凌飛渡有些疑惑。
“我當然想。”顧長傾應道。
“所以你為何拒絕?”凌飛渡問。
“因為你要投靠的人,是我。”顧長傾咬牙切齒道。
“師兄你——”凌飛渡舌頭都要打結了,“這麼大的事,師嫂不知道?”
“若敗了,連累她怎麼辦?”顧長傾嫌這小子大嘴巴,沉聲說道。
“哎喲,那師嫂定然覺得你不敢為她赴險,你快去哄哄她。”凌飛渡一拍自己的腦門說道。
“此事我自有謀劃。”顧長傾又把凌飛渡按了回去。
他轉身,準備走出客房,但凌飛渡側躺在床上,饒有興味地問︰“所以師兄,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你在終南山的時候,多少姑娘對你芳心暗許,你是看都不看一眼,我知你也不是戀慕美色之人。”
“哦,我戀慕美色。”顧長傾破罐子破摔道。
他失憶這種事,說來是有些丟臉的。
“師兄啊,師兄。”凌飛渡兩手墊著自己的腦袋,故作惆悵地輕嘆一聲。
“睡覺。”顧長傾冷聲說道。
“你也這樣哄師嫂睡覺的嗎?”凌飛渡問。
顧長傾“啪”地把他的房門關上了。
他回去的時候,沈訴訴果然沒睡覺,她披了一條厚毯子,懷里抱著暖爐,看著窗外的那一對雪人。
今夜還有雪,所以雪人還沒化,沈訴訴看到顧長傾的身影出現在院外。
他走了進來,與沈訴訴對視著。
顧長傾走到窗前,也未從正門走,只從沈訴訴面前的窗子跳了進去。
他肩膀上的雪落下,他側過身去,將披著的長袍脫下。
“我與飛渡說,讓他去投靠,我留在長洲陪著你。”顧長傾對沈訴訴說道。
沈訴訴雙手托腮看著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