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二十三分,沈靈記得這個時間,徐嘉打了電話過來,電話那頭是他夸張的笑聲。
“沈靈我跟你說太逗了,剛剛特別逗,你知道嗎,有一小男孩兒攔著唐學資找他要電話,哎喲我去,我雞皮疙瘩掉滿地真的,也太直接了吧,你都不知道唐學資剛剛都呆掉了哈哈哈哈。”
徐嘉興致勃勃給沈靈分享被搭訕的趣事,唐學資在一旁偶爾插一兩句,聲音若隱若現,沈靈听不真切,好像是在阻止徐嘉。
躺在床上的時候,沈靈不由自主開始想象沈學資被搭訕的場景,他很難設想自己的反應。
或者說,他覺得他可能煩悶,或者妒忌。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是唐學資的視頻來線。
沈靈沒有坐起來,也沒有管自己此時形象是否合宜,等待了三四秒鐘,沈靈接起電話,唐學資的臉出現在眼前。
唐學資看見沈靈的姿勢,笑著問︰“這麼早就睡了?”
沈靈看了一眼窗外,“沒有。”
“你別又把臉給砸了。”唐學資指的沈靈被手機磕到鼻子的事。
沈靈換了個姿勢側躺著。
“我看西安在下雨,下得大嗎?”
沈靈視線又轉向窗外,沒有回答,不急不緩起身走到窗前,將手機翻過去,幾乎貼在玻璃面上。
唐學資看到霓虹照亮的夜幕和淅淅瀝瀝的雨點。
“我幫你看了,明天八點鐘雨就停了。”
沈靈討厭下雨,討厭下雪,甚至討厭陰天。
“下雨而已。”
沈靈仍然保持剛才的姿勢,因此他只能听見唐學資的聲音。
唐學資得不到沈靈的回應,沉默了兩秒,“喂,”唐學資聲音稍微拖長了些,言語中帶著輕微的笑意,“可以把我轉過來了。”
沈靈終于將攝像頭對準自己。
唐學資看到沈靈仍然神色郁郁。
他總認為沈靈的眼中不該有心事。
唐學資的畫面卡在原處,沈靈以為信號不佳,靜靜等待了幾秒。
“沈靈,”唐學資畫面恢復正常,沈靈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聲音篤然,“我覺得你的壞心情最多持續到明早七點四十五分。”
“為什麼?”
“我猜的。”
沈靈在翌日清晨見到門口的唐學資時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他怔在原地,抬手卻發現手表已取了放在床邊。唐學資笑著舉起手機,沈靈看到純白的壁紙,以及居中顯示的07:45。
他意識到他的考慮毫無意義。
沈靈還未晃過神,眼神懵然。唐學資收起手機,左手像是環住沈靈,卻只是為了推開沈靈背後半開的門,然後擦著沈靈的肩膀走進房間。
沈靈回過神,關了門轉身跟進來。
“你還沒起床?”唐學資看到床上橫斜的被子後發問。
沈靈抬手抓了抓額前的頭發,沒有回答。
唐學資敲門前,他的確還在睡眠中。
——沈靈昨夜失眠了。
大約凌晨三點鐘,他才輾轉有了迷蒙的睡意,此刻因唐學資的突然到訪被動清醒,實際上他的耳邊已經產生了細微卻有些尖銳的耳鳴聲。
不過他不打算告訴唐學資,關于他的失眠。
與他的呆怔不同,唐學資神情奕奕,走到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不過天氣不佳,眼前霧蒙蒙一片。
“你怎麼來了?”沈靈問。
唐學資轉身,走到單人沙發坐下,“飛過來的啊。”
“我是問你為什麼會來。”
唐學資又轉頭瞟了一眼窗外,“嘖”地一聲,“天氣預報不準,說了八點停雨現在還在下。”
沈靈不明白唐學資的回答與自己的提問有任何關系。
“西安最有名的應該是鐘鼓樓吧?我看看離這兒遠不遠,吃的我就不了解了,你覺得呢?”唐學資說完真拿出手機查詢線路距離。
沈靈仍然覺得唐學資是自說自話,他走了兩步,坐到床尾,與唐學資相對。
“你為什麼來西安?”沈靈再次發問。
“來玩啊。”唐學資語氣十分理所應當,仿佛絲毫沒有覺得午夜飛西安是一件多麼復雜的事情,帶著好像只是從樓上搭乘電梯到樓下的從容。
“我記得你一直想來西安,是不是雨天太長,影響你心情了?”唐學資是帶著打趣的意味問出口的。
“誰說我心情不好?”
唐學資身體坐直,目光直視沈靈,回答︰“你的眼楮。”
沈靈自然地避開了唐學資的目光。
“行了,快去洗漱,還發懵呢。”唐學資笑著推了推沈靈。
沈靈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的蒼白臉色,以及有些凌亂的頭發。
出來的時候,唐學資閉著眼楮靠在沙發上,沈靈走過去,叫了兩聲“唐學資”,唐學資沒有任何反應。
沙發是單人的,唐學資身體向左滑,姿勢有些別扭,看起來並不舒服。
沈靈看了會兒,沒有叫醒他,關上了電視里催眠的晨間電影,然後走到床邊拿起一個枕頭,豎著抵住唐學資的肩膀,又坐回床尾看著睡著的唐學資,閉上眼楮才發覺他眼底淺淡的青色。
八點四十九分,絲毫沒有雨停的趨勢,酒店的早餐擺在一邊的桌子上,唐學資仍在熟睡之中。
沈靈明白,天氣不可能完全按照天氣預報發展,就像人即便做好了決定,也可能在下一秒徹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