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這樣的折磨還要持續多久,他好似一只風箏,于銘遠握著線,來來回回牽引著他降落或升起,可再高強度的尼龍線與強風不斷地摩擦之間也會產生細小的傷口。
這段時間他一直盡職盡責地做著于銘遠的保姆兼司機,妥帖地照顧著于銘遠的一切衣食住行。楊臻經常用那種近乎痴迷的眼神看著于銘遠,這些異于普通好友相處的行為他不信于銘遠對他的感情毫無察覺。
楊臻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還不夠多,感情不會沒有來由的出現和消失,他對于銘遠的感情如同奔馳的列車帶著轟隆的響聲而來,在這些年里持續的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深刻的車轍。那麼于銘遠呢,他做的這些是不是還不足以成為于銘遠向他走近一步的理由。
他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在眼淚落下的前一秒鐘他瞪大了眼楮,把那股淚意給憋了回去。
于銘遠冷不丁地出聲︰“晚飯不合口味嗎?”
楊臻被嚇了一跳,他背對著于銘遠,趕忙伸出手指撫了撫眼底,皮膚干爽沒有水跡,他才放了心,轉過身沖于銘遠笑了笑︰“怎麼會?我就是胃口不太好。”
于銘遠的眉頭蹙起︰“又胃疼?”
楊臻盯著于銘遠因為眉頭皺起而形成的兩道細微的紋路,伸出手指撫了撫︰“不疼,就是公司最近有點忙,你知道的,我一忙起來,就總不想吃飯。”
“我去拿藥。”
他轉身離開,帶走了楊臻指尖上殘留的一點屬于于銘遠皮膚的溫度。
于銘遠端著水杯返回,把手里的藥片遞給楊臻︰“保健品,吃了沒壞處,等會兒我再熬一鍋小米粥你喝點。”
“胃病只能靠養,你別不當回事,三頓飯按時按點吃,讓小星提醒著點。”
楊臻喝水的動作一頓︰“你提醒我不行嗎?小星工作挺忙的。”
“行。”
又來了,楊臻想,于銘遠總在收緊風箏線後再適當地放松,讓他在無處著力的半空中起起伏伏,可除了依賴于銘遠,他別無他法。
于銘遠是楊臻雙手奉上高台的掌控者,楊臻匍匐在他腳下,心甘情願。
南城已經進入深冬,梧桐樹徹底失去了它所有的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滿地枯黃的樹葉被寒風卷起,在半空中打著旋兒,飄向未知的遠方。
楊臻裹緊了大衣,邁著步子往出租車等待區走去,他的身後跟著王小星,蔣民和設計一部的負責人黃晴晴。
行李箱輪子滾過水泥地的咕嚕聲在深夜的機場格外清晰,幾人誰都沒說話,航班延誤了四個小時,落地雲川市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半,疲憊悄無聲息地侵入了每個人的身體。
貳拾在雲川市有一個博物院的設計項目,這個項目挺重要,意味著貳拾能否在雲川打開市場,楊臻親自帶著三人一同過來參加項目前期推進會。
會要開兩天,現場也要去看一看,說不得還要見見相關的領導,楊臻掰著手指數了數,不管再怎麼擠壓行程,也要在這里呆個三四天,再加上來回的路程,堪堪能在十二月三十號趕回南城和于銘遠一起跨年。
上一次一起慶祝新年已經幾年前的事了,楊臻努力去回憶時只能想起跨年夜時酒杯踫撞的叮當聲和李碩在耳邊聒噪的笑聲。
今年只有他們兩個,楊臻藏了一瓶好酒在客廳的邊櫃里,還有一支在半個月前就付了全款定制的積家腕表。
低調內斂的風格,很適合于銘遠。
突然要將近一周見不到于銘遠,楊臻既不適應也不高興。
這幾天每晚楊臻都要給于銘遠打視頻電話,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項目推進的順利,酒局雖然去了一場但他惦記著來之前于銘遠的囑咐也沒喝兩口。
楊臻絞盡腦汁找出各種各樣的話題,生生地把一個一兩分鐘就能結束的電話拖到半個小時甚至更久,于銘遠最後困得狠了,握著手機睡著,楊臻就躺在床上看著屏幕里他的臉發呆直到于銘遠手機電量耗盡自動關機。
三十號中午楊臻一行人結束了全部工作準備返回南城。
雲川是s省的省會,機場建得很氣派,日常旅客吞吐量幾乎能達到二十萬人次。但是趕上了元旦假期,在旅客激增的情況下,下午三點鐘機場就開始了流量管制,楊臻一行人乘坐的飛機在機場等待了三個半小時才起飛,落地南城機場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了。
楊臻和幾個人道了別,開著車緊趕慢趕地在十一點前進了家門。
他還沒吃晚飯,飛機上有頓正餐,楊臻挑剔地用叉子翻來翻去,最終一口沒吃。他想回到那間有于銘遠的溫暖的小房子,委屈地告訴于銘遠他沒吃晚飯,再央著于銘遠給他下一碗面。
或者情況更好一點,于銘遠做好了豐盛的晚飯一直在等他回家。
鑰匙在鎖孔中轉動,楊臻推開門走了進去,行李箱被他丟在玄關。
于銘遠听見門口的動靜,從臥室里出來︰“回來了?”
楊臻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餐桌,說︰“飛機晚點了,我好餓,我想吃碗面。”
沒有慶祝新年豐盛的飯菜也沒關系,于銘遠親手煮的面對他來說是外面那些高檔餐廳都比不上的佳肴。
于銘遠應了聲,朝廚房走去。
楊臻脫掉厚重的外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雲川距離南城有一千多公里,盡管是商務艙,可連著幾日應付政府里的領導再加上航班延誤,楊臻也不免感到了疲憊,當他走進這個房子被于銘遠的氣息完全包裹的那一刻,他才徹底地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