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無數樹木的遠處,一個背著藤筐的少年似乎嗅到了什麼氣味,他直起身,朝著這個地方看過來,他的目光似乎能穿越無數障礙。
考場外,對著黑屏尖叫的n國觀眾還在頭皮發麻。
本國學員死了,這意味著二十四小時內他們將經歷一次‘異常天災’。
沒有人能預測這場天災會降臨在國土上的哪個位置,但按著n國國土的大小,不管落在哪里,都將有三分之一的國民遭遇危險。如果不幸落在h城這種人口密集的城市……
“阿西吧!毀滅吧!”
“這是上帝的考……啊!”牧師才說了一句話就被人打碎了牙。
“我要回家!我不是本地人!”也有滯留n國的外國人在哭喊,但又有什麼用呢?
“沒想到剛剛還這麼好說話的面具男到了這就變得這麼狂暴。”從n國學員直播間回來的九州觀眾心有余悸地在相關論壇議論後續。
“異常的心,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話說回來,經歷異常天災那麼多次,這個小國家居然還存在,也挺厲害的。”
“那是,到底是東亞怪物房,和平時期不顯,但這種時候就能看出儒家文化圈民族凝聚力的可怕了。饑餓學院降臨三年,東亞居然沒有一個國家掉線,就問你恐怖不恐怖?其他地方可就……哎。”
想起黑了一小片的世界地圖,突然笑也笑不出來。
副本內學員們的探索不會因為一人的死亡停止,隨著學員對山林探索的深入,這個副本的第一個資源寶箱被人找到了。
是某個f洲國家的學員,他通過原色木箱得到了一小片森林資源,這個國家的觀眾都歡呼起來。
九州指揮部部長看到了,但並不羨慕。
他的部員們在根據已經得到的情報分析這個副本——雖然對已經在里面的學員沒什麼用,但也可為後來者增加經驗。
分析植被、天氣情況,再結合npc們身上有代表性的穿著和刺繡圖案,基本可以確定副本地址是y洲南部地區,某少數民族混居的山區,時間為七八月。
而從學員的服飾、手邊武器的科技含量也能推測出這個副本所處大致時代。
“從手作的土布衣服里看不出什麼,但武器多是手工打造的冷兵器,以斧頭、鏟子、砍刀為主,有極少數人開局一把改造獵槍。
“學員們的應對策略以防御為主,他們中大部分主動撤退至後山,只有少數人在準備武器和陷阱。這個副本恐怕是逃生類的,學員除了要面對詭異莫測的異常,還得做好應對熱武器的準備。”
“如果有山林求生能力,最好的應對策略反而是以逸待勞,躲在深山之中尋求自然環境庇護。”
他們分析著最適合季星海學員的路線,這是最容易做到且性價比最高的策略。
“季星海下山了。”
第6章
季星海學員已經采集了滿滿一藤筐的野菌,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山是他承包的,這菌是他種的。
【不會是毒菌吧?】
【全是可食用的,松茸都有幾朵呢。】一個觀眾列出他已采集菌子的圖片。
【好家伙,他摸寶箱要是有摸菌菇這麼利索就好了。】
【采集+1,+1,+1……】
反正最差也就這樣了,九州觀眾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奇異心情看自家學員的非正常操作。
別的學員在找寶箱,他們學員在找菌。
別的學員開始尋找安全庇護所,他們學員找到了山澗,洗了野菌,洗了手,還洗了臉,然後下山了。
在季星海離開之後,去而復返的張子清回到這片讓他狼狽逃離的山林,他像個警覺的趕山犬,彎著腰查找不屬于山林的痕跡。
毫無疑問他發現了采集菌菇留下的痕跡,這張精明的臉蛋有那麼一瞬間滿是錯愕和懷疑人生。
【我猜他在奇怪為什麼季星海和人形異常沒有發生沖突,並且還樂滋滋采了很多菌子。他當然不明白,他以為沒有他,九州就死定了。】
其實九州的觀眾也不明白,但這不妨礙他們嘲笑張子清的算盤落空——經過大佬們的分析,觀眾已經知道之前張子清出現不是意外,是有預謀的獵殺。
尋找了一圈沒有更多痕跡,張子清帶著種種猜測離開了山林,這時候季星海正背著一筐蘑菇順水而下。
山間溪流在石縫間跳躍,在重力作用下化作道道白線,他左手自制趕山杖右手趕山斧,一邊欣賞著美景一邊往下走,好一副秋日趕山圖。
同一時間,來自聯邦的隨機學員捷森藝高人膽大,已經跑到山腳下準備探索新地圖。
只能說不愧是聯邦出來的學員,對副本探索程度最廣,富有激情,也更具觀賞性和娛樂性,很多觀眾被吸引過去,他們也想知道山下的情況。
九州和聯邦一慣不和,如今還有張子清這個仇恨因素,他們看對手出挑,急得跳腳,但季星海這里還是慢悠悠的,路上吹吹風賞賞花,和整個世界的氣氛都格格不入。
副本里學員所在山林沒有開發,也就沒有明顯的山路,但季星海像山里的猴子一樣靈活敏捷,居然也順順利利下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出現了一間掛滿獵物的獵人小屋,木柵欄圍起的小院里一只紅棕色的獵犬對著他狂吠。
他看了狗一眼。
獵人小屋落在高大松木的陰影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來得詭異。觀眾顱內恬靜山居的bgm直轉而下,忽然多出幾絲生冷和詭異,悠悠蕩蕩宛若女鬼吟唱。
直播間的觀眾隔著屏幕都被刺激得起雞皮疙瘩,他們議論紛紛。
場外人員得到的線索比學員多,場外更有無數專家分析指導,所以上帝視角的他們知道山下可能存在更多線索,但也存在更多危機。
選擇冒險求高分的不獨聯邦學員,已經有學員在下山的時候遇到破損的山神廟或者梯田邊上的草棚屋。
有人得到意外收獲,有人得到意外危險,據說還有人被npc關進了地窖。
“不能直接避開這個小屋嗎?看起來很像是鬼片配置。”央視直播間,主持人代替許多觀眾發出疑問。
“危機危機,危險和機遇並存。我知道大家恨不得學員躲在安全角落一直苟到副本結束,但學員會有自己的判斷,如果風險可控,他們就會一試。”代表官方立場的九州央視直播間,去年的優秀學員正在講解。
這是一位看起來溫柔知性帶著江南韻味的大姐姐,也是去年的官派學員。
行事謹慎但也敢打敢拼的她在去年的十二場考試里拿到五次滿分,為祖國贏取了五次豁免權,並且拿到了許多珍貴物資,是一級軍功章獲得者。
和她搭配干活的是央視名主持。
因為這里的分析更加全面更加準確,直播間的觀眾不知道方向的時候,就會來央視直播間找點信心。
他們兩人的工作非常重要。
“吱呀——”獵人小屋的木門開了,一個同樣黑衣黑褲的干瘦中年人走出來,胡子濃密,皮肉卻皺巴巴的,看著很老實的樣子。
“你是從山上下來的嗎?”這個人問。
季星海直視那雙眼,中年人蒼老的眼眶中深褐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好像藏在暗處的鬣狗。
“是,走了很久。”季星海笑了一下,並且撓撓頭,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他像還在校園高塔里安坐的學生,帶著初春的細嫩和脆弱。
一直看著直播間的觀眾都驚了驚,忍不住擦擦眼︰這人誰?
“那個……”季星海看了眼走廊下掛著的獵物,“這些是你曬的嗎?”
“是啊,都是山上的獵物,細嫩,肥美。”中年人舔了下嘴唇,“走了那麼久累了吧?你要不要進來坐坐,歇歇腳?”
季星海看看中年人又看看被拴住的狗。他不好意思地低頭用腳尖蹭了蹭地面,痕跡混在模糊的腳印中。
若是獨居,地上的腳印未免多了些,且不是一人的。
風吹過,屋檐下掛著的獵物晃來晃去,不知道是羊的還是鹿的,煙燻過的排骨散發著誘人的油光。
場外的央視直播間,前任學員忽然坐直身體,表情也嚴肅幾分。旁邊的主持人已經感覺到不對,但刷屏的觀眾卻還在糾結季星海突然的‘表演’。
【他怎麼和變了個人似的?好奇怪,人格分裂?】
【嗚嗚嗚,我有點怕。】
“進去?方便嗎?”毫無表演痕跡的季星海有些遲疑地問。
“怎麼不方便?”中年人嚴肅的臉稍微軟和了一點,他轉過身,嘴里還在說,“今天上山下山的人可真……”
斧頭隨風而至。
“啊!”意外來得太快,屏幕前的觀眾不由得叫了一聲,眼楮張大,後退,連著椅子一塊兒摔。
屋檐下肉排輕晃,風吹過樹林發出嗚嗚聲,手起斧落,寒芒一閃而過,襯得來客那雙淺色的眼楮和野獸一樣鋒利。
斧頭帶著掄起半圈的氣勢精準又有效地直接砍入連接頭骨的脊椎縫隙處,只听到‘咯’的一聲脆響,脖子直接斷了一半。那中年人臉上尤帶笑意,人卻如無力雜草狠狠倒下。
隔著屏幕,觀眾死死捂著自己嘴唇。
瘋、瘋子。
明媚燦爛的陽光下,一個影子彎著腰一下又一下砍著什麼,他像熟練的伐木工那樣精準又冷酷,三五下就砍斷了脖子。
黑色的頭滾了兩圈,停在種滿香料和小菜的苗圃中,一雙眼還睜著。
影子慢慢直起腰。
“嗷、嗷嗚?”之前還囂張的紅色獵犬夾緊尾巴縮了起來,瑟瑟發抖一聲都不敢吭。
“……”直播間突然很安靜,安靜到可以听清主持人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他早知道一定會發生什麼,但料不到是這種場面。
“有點突然,不過,”一片寂靜中,作為講解員的溫柔姐姐斟酌用詞,“我想那個瞬間我們的學員一定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斷。有時候局外人很難完全共情那個狀態下的學員……”
她挪了挪身體,戰略性喝一口水,腦子還在飛速轉動。
直播間的留言很少,似乎觀眾還處在遭受驚嚇而失語的階段。
“嗯?”她前面平板的提示燈亮了一下,里面出現了兩個小字︰人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動手,但現在得到了一座設備齊全的小屋子,從結果出發,我覺得動手沒毛病。】
【死一個npc而已。】
【只要他不死,其他誰死都行。】
立場決定態度,主持人還沒找到理由,九州人已經完成了自己對自己的攻略。
是,npc是好像沒有任何問題,還熱情邀請學員進去歇腳了,突然動手的季星海活像個冷靜的殺人狂。
但那又如何?
道德對饑餓游戲有用嗎?
沒用。
所以他們也可以不要道德,他管殺,他們管埋,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看來已經不需要我解釋了。’講解員微微勾起唇角,三年直播也改變了九州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