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用白榆尿遁了,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後殿換衣服了。
白榆被身側的一個婢女扶著起?了身。
頂著滿頭淋灕的酒液,“窩窩囊囊”地朝後殿走的時候,听到了那幾個丟盡臉面滿身髒污的皇子妃們的壓抑的哭聲。
甚至不用抬頭去看,就能知道皇後現在?是怎樣一副陰沉的嘴臉。
只不過這種場合被眾人聯合起?來欺辱的,不應該是女主角的劇本嗎?
她為?什麼也要遭遇這種狗血爛俗的情節?
又沒有去搞男主角謝玉山。
再說她可是惡毒女配,誰會想不開欺負一個惡毒女配啊。
而白榆被潑酒,被找麻煩,還有“逆來順受”的樣子全部都落入了謝玉弓的眼?中。
謝玉弓落在?身側袖子里面的手指微微攥緊,將那幾個挑事的皇子妃一個一個刀割一樣地看過去,甚至在?電光石火之?間,將那幾個皇子妃的母族都在?腦中篩了一遍。
列舉出來她們每一個母族中族長的那些腌 丑事,只待今日宴席之?後再逐個收拾。
白榆被婢女扶著,到了後殿之?後,有幾個婢女在?她的頭頂上用帕子擦來擦去,伺候她洗漱然後重新梳妝。
心里在?盤算著等?會兒怎麼再托個婢女去勾搭鴻雁大總管。
她目光從鏡子看向了伺候她的幾個婢女,琢磨著要是實在?不行她就換成婢女的衣服,親自去扯鴻雁的後脖領子。
被發現就說想換成婢女的衣服去伺候九皇子,放心不下她失心瘋的夫君,不惜扮成婢女去照顧,多麼感天動地?
皇帝頂多呵斥她一句沒有規矩。
而正?在?安和帝身邊站著的鴻雁,湊到了安和帝的耳邊悄悄說了一聲什麼,就也悄然離席了。
很快白榆所在?偏殿的門?被敲響,彼時白榆已?經徹底換好了衣服。
門?外響起?了一聲刻意壓低的聲音︰“九皇子妃,可梳洗好了嗎?”
白榆听到這個聲音當時就是眉梢一挑,這個老羅鍋剛才接收到了白榆的暗示,這是主動找上門?來了。
白榆立刻應了一聲,而後站起?身走到門?邊,沒等?婢女開門?,直接拉開了兩扇門?,笑顏如花地看向鴻雁大總管。
那副樣子簡直不像是見到了一個陰暗不苟言笑的老太監,而是見到了一個闊別多時的情人。
鴻雁也沒有料到是九皇子妃親自來開門?,更沒有料到這輩子還有個女的看到他能高興成這樣。
房門?打?開的時候他離得太近,又對上九皇子妃這樣燦若春花的笑顏,本能地皺著眉後退了兩步。
一臉“這是什麼髒東西”,又朝後退了兩步。
白榆確實是挺高興,因為?今天能不能提前?死遁成功,全看鴻雁大總管。
而鴻雁穩了穩心神之?後,掃了一眼?白榆身後的一些垂手而立的婢女,微微弓著身子對白榆說︰“陛下叮囑老奴有一件貴重之?物要賞賜給九皇子妃,煩請九皇子妃隨著老奴移步。”
鴻雁說完之?後,轉過身率先?在?前?方領路,白榆立刻抬腳跟上。
她身後有兩個婢女要跟著白榆上前?伺候,白榆阻止道︰“不必跟隨,領了賞賜之?後我會自行歸席。”
而後立刻邁步跟上了鴻雁大總管。
這永昌殿的後殿接連非常多的院落,回廊九曲,恢宏錯落。
白榆跟隨著鴻雁大總管穿過了好幾處屋舍,最後走到了一處十分偏遠的廊廡。
這里前?前?後後未見到半個人影,正?是適合說一些見不得人的話?的地方。
鴻雁大總管這才站定,轉過身揣著手。
那張臉看上去尚算年輕,但是雙眼?透出了歲月沉澱之?後的渾濁,他岸立在?一處廊柱之?下,看向了白榆。
白榆挑了挑眉,發現他竟然當真是腰背筆直,如松如鶴,根本不是平日里見著的羅鍋樣子。
鴻雁看過來的眼?神帶著審視,只是輕飄飄的幾眼?,飽含令人骨縫濕冷的壓迫。
白榆倒是一臉輕松,像個初生不怕虎的牛犢。
鴻雁頓了片刻,陰陽怪氣地開口說︰“九皇子妃前?日未曾赴約,莫不是將老奴當成了戲耍的物件?”
白榆立刻說道︰“那怎麼可能!見大總管是我求之?不得。只不過那些天我總是讓婢女去約見大總管,也不知怎麼竟被東宮注意到了。”
“當天晚上被太子給截胡,太子威逼我為?何找大總管,被我扯謊好容易才騙過去。待我再去尋大總管時,結果大總管已?經回宮了。”
鴻雁的表情絲毫未變,但是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也全部都清楚。
甚至當時他就在?和白榆約定的包廂之?中,將這個九皇子妃當天晚上在?太子面前?的所有表現都看得清清楚楚。
鴻雁沒有就這件事再說什麼,繼續道︰“九皇子妃送信給老奴,問老奴是否認識膠州王德祿,老奴的家?鄉確實是膠州。”
“老奴乃是陛下身邊的近侍,老奴的一切都與陛下息息相關,九皇子妃是如何得知老奴是膠州人士,又是如何得知有膠州一位屠夫叫王德祿?”
鴻雁在?皇宮之?中多年,從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最開始是給不得寵的妃嬪倒尿盆,最後是給得寵的妃嬪洗腳。
機緣巧合到了皇帝的身邊伺候,才一點一點登上了令人不敢輕視的位置,就連太子見了他也要畢恭畢敬。
因此鴻雁非常深諳與各種人周旋的方式,雖然他看到那張紙條上的“膠州王德祿”時,就已?經心急如焚,這麼多年鴻雁一直都在?尋找自己曾經年少之?時切下來的寶貝。
而且根本不抱什麼希望,驟然間听聞曾經那位屠夫的消息,自然是急不可待。
否則他身為?天子近侍,怎麼可能在?萬壽節這節骨眼?上跑到大殿之?外跟皇子妃見面?
但此刻跟九皇子妃面對面,鴻雁無論是言行還是舉止,都未曾流露出半分焦急之?色。
甚至沒有咄咄逼人,白榆還沒等?怎麼,他先?把自己和皇帝牽連在?一起?,毫不費力就能給白榆扣一個窺視帝蹤的罪名。
想讓這九皇子妃盡快暴露出她究竟有何所圖。
如若她當真從王德祿那里得到了他的寶貝,而九皇子妃所求之?事在?鴻雁的能力範圍,鴻雁願意以此作為?交換。
但在?鴻雁看來,這其中總要有那麼幾次的推拉,才能夠達成共識。
因此這一會說話?彎彎繞繞,恨不得把腸子扯出來打?個蝴蝶結給白榆看。
只不過白榆沒有時間跟他在?這里唱一曲山路十八彎,也不理鴻雁明面逼問暗里威脅的話?。
直接在?袖子里面掏了掏,掏出來一個拳頭大小?的布包,布包里面裝著一個竹筒,正?是面前?這位大總管的小?雞。
白榆直接用手指提起?那布包的系帶,懸空著遞到了鴻雁的面前?。
“膠州王德祿與我府上買肉的下人比較相熟,一次醉酒又說出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這位屠夫從前?還干過騸牲口,甚至是騸人的買賣,還保留著曾經切掉的那些孩童的寶貝兒……”
“一直都留著,是想著人在?入土為?安的時候,總是講究一個尸首齊全。只可惜他不能確定當年那些小?童到底還活沒活著,而且他本身是個低賤屠夫,就算那些人活著,他也沒有什麼渠道能夠接觸,因此就一直把這些東西隨身帶著,幾經輾轉也未曾丟棄,來到皇城之?後就埋在?自家?庭院的大樹下。”
白榆把竹筒在?鴻雁的面前?晃了晃說︰“這其中就有名為?鴻雁的小?童,寄放在?他那里的東西。”
“這世?上名為?鴻雁之?人,我也就認識鴻雁大總管一人,剛巧偶然得知鴻雁大總管乃是膠州人,就是不知道這個寶貝,是不是鴻雁大總管的?”
鴻雁的表情十分精彩,他眼?楮直勾勾地盯著白榆手上掛著的那個小?布袋,眼?楮隨著晃晃悠悠的竹筒轉來轉去。
他這個人,平日里不尊皇權富貴,私下里也從不敬畏什麼鬼神,但唯有一個執念,便是身有殘疾,隨著年紀漸長,越是想要求一份“完整”。
幾番去膠州令人尋找王屠夫的下落,卻始終未能尋到蹤跡,而如今朝思暮想之?物就在?眼?前?!
他嘴唇張合了幾下,好像一條渴水的魚。
實在?是不敢相信,九皇子妃就這麼直白地說明了一切,沒有似是而非的試探,也沒有模稜兩可地故意吊著他,企圖讓他為?此付出滔天代價。
而且,而且這玩意……就這麼揣在?袖子里?!
對方雖然是庶女出身但好歹是個女子,如今還貴為?皇子妃,誰會把一個太監的孽根隨身帶著?!
而且鴻雁看著這九皇子妃剛才掏出來東西的那只袖子……他要是沒看錯這玩意兒剛才跟給陛下進?獻的萬壽圖放在?一起?……
鴻雁仿佛忘了怎麼組織語言,而白榆向前?靠了一點,把那個東西又朝前?遞了遞,說道︰“當年的鴻雁小?童,就是如今的大總管吧?那這個東西今日便物歸原主。”
“大總管拿著呀?”
鴻雁一生跟隨在?帝王身邊,向來都是沉穩端重,但此刻伸出袖口的手微微帶著一些顫抖,將那個系帶輕輕地捏住,從白榆的手中接了過來。
然後他難得失態,表情有一些輕微的扭曲,向來深情寡淡的臉上,凸起?了一些細小?的青筋。
他像那已?經快要餓死之?人一般,拿到了“救命食物”,迫不及待地拆開了布包,想要看一看里面的東西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等?到鴻雁拆開了布包之?後,拉出了那個細小?的竹筒,看到了上面用刻刀刻下的凌亂又幼稚的字體後,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
是了。
是真的!
這些凌亂的痕跡是當年尚且年幼的自己用亂刀刻下,為?的是有朝一日出人頭地,能夠積攢錢財將自己的一部分贖回。
而這竹筒封存良好,顯然並?未被人打?開過……
鴻雁失態也只有這麼片刻,很快神情恢復如常,雖然眼?中依舊有一些細密的血絲尚未退去,但是將那竹筒抓在?手中,重新抬起?頭看向白榆的眼?神時,已?經和剛剛戒備審視的模樣一般無二。
“多謝九皇子妃為?老奴尋回……”鴻雁的話?音頓了頓,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破音,偏過頭清了清嗓子。
這才重新開口,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老奴與九皇子妃素不相識,九皇子妃不惜貼身帶著這等?腌 之?物,如此大費周折地歸還,想必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老奴去做吧。”
雖然東西已?經拿到手了,而且絕不可能再還回去,但鴻雁到底知道交易規則,只要九皇子妃提出的要求不過火,他會竭盡全力去做。
而且這九皇子妃沒有一開始就用此物來威脅,反倒是陰差陽錯地讓鴻雁的心中舒服不少。
他最恨被旁人威逼脅迫,如果九皇子妃真的用這東西來威脅他的話?,鴻雁絕不是一條任人擺布羞辱的溫順的狗。
他是一匹除了皇帝之?外,無論誰試圖踹一腳,摸一把,都會被咬的惡狼。
而他心中覺得舒服,當然也不是偶然。
白榆知道劇情中他和謝玉弓兩個人因為?小?雞的事情勾搭在?一起?,謝玉弓利用鴻雁就是掐著小?雞不給他。
而這其中有幾次,也險些被鴻雁給擺一道,幾番拉扯才終于把鴻雁的小?雞給了他。
也是謝玉弓自己血皮厚,智勇雙全,加上又有手握重兵的舅舅作為?後盾,才沒有被鴻雁給坑死。
鴻雁固然是一把好用的刀,但是這刀是雙刃刀,砍出去有多麼鋒利,對著自己的這一面也是一樣地削骨如泥。
白榆自問沒有擺弄這樣一把刀的能耐,更沒有能讓一輩子浸淫在?權勢之?中的大宦官忌憚的本事。
因此從一開始白榆就決定直接把小?雞還給鴻雁,先?博得他的一部分好感,讓他的心防松懈一些。
才好見縫插針,再灌迷魂湯扯大旗。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白榆這才收斂了一些神色,對著鴻雁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個禮。
這才開口說︰“大總管說笑了,大總管乃是天子近侍,是今上最信任最愛重之?人,這世?上除了陛下,又有什麼人有資格去指使大總管做什麼?”
听到白榆如此說,鴻雁的表情微微一怔,卻沒有松懈下來,他沒有因為?白榆的一句奉承忘我失心,反倒是神情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