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火滅,萬事本該已定,但烽火仍舊燎原,終究無定下的一日。
那日徐彥賀的話, 繞在他的心頭,連帶著手中的筆停頓許久,不曾落墨下去。
明明今天打算去寫論文的,如今看來似乎都是遙不可及的想法。
他嘆了口氣,撇下鋼筆就扶著額,思緒雜亂,壓根靜不下心來,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會因為一個凡人的話便被擾得如此。
叩叩——。
「請進。」徐N凌壓下自己此時的不悅,霎時又露出一抹溫和的笑 ︰「劉老師,有什麼事嗎?」
他向來知道系上有這麼一個溫潤儒雅,彷肥翹焐 崩鮮φ飪榱系慕淌冢 夷昵嵊形 K淙謊 運 鈉蘭窞 至郊 炕せ 秸飧鋈聳保 故遣幻餼 拘砭謾 br />
只是眼前這個翩翩書生模樣的人怎麼就這麼地……嗯,倒楣。
好像只有這兩個字可以形容這學期的他了。簡直水逆到家了,接連踫上案件和家務事的紛擾。
不然徐N凌也算是學校里的人中龍鳳,在教學和研究上已經比他們這些已經教書好些年的人有得一拚。年剛過四十歲就可以評上教授職稱,可見這個人的厲害之處。
他們之中有好些人都是要年逾五十才有現在的成就,有些人更是到現在都還只是副教授、助理教授呢。
就連自己都是過了五十二歲才評上副教授的職稱,距離評上教授的職稱還有三年,甚至是更久的時間要熬。
徐N凌看他愣著,不由得又喚了一聲︰「劉老師?」
「噢,抱歉。我是來跟你說一聲,就是校長那邊之前不是讓你接受調查,等水落石出後再授課嗎?」
「是的。」
「是不是又讓你休假了?」
他又點頭應是。
不過他還是會照常來研究室待上一、兩個小時,雖然欣妤已經給校長寫郵件說明自己是無辜被牽連,但自己學生再次出事、徐家喪儀,讓校長不免覺得困擾。
竟是讓他又再多休息一陣再回來教授課程。但說實話,他也覺得無可奈何極了,自己從頭到尾可是什麼事都沒做啊!
要不是這些案件的拖累,他早就安安分分地當他的大學教授,而不是整日跟著特調組的步調走。
「校長是說,希望這學期你就好好休息,手上的課交給我們。嗯……這件事系上已經通知過我們了,我想跟你核對一下一些東西。」
「好的,我正打算去找各位老師說這件事的,您就來了。」他面上頗有遺憾之色,眼神里的無奈更甚。「真的很不好意思,這學期就麻煩你們了。」
劉旭浩擺擺手,能幫到徐N凌他也是高興的,只是可憐了徐N凌,平白被迫這樣休假到下一個學期。
不過也好在,這學期徐N凌也只是帶大一和通識的課,沒有其他年級的專業課程,還可以這樣休假,但是如果是其他年級就難了。尤其是遇到自己的班還是畢業班的話,那更慘了。
他想到這里,不由得佩服起徐N凌的接受力還真是驚人,竟然有辦法接受這樣三番兩次的變動。
「話說,徐老師啊,你要不要去祭改一下啊?我有認識的宮廟,需要的話我介紹給你。」劉旭浩忽然湊近徐N凌,盯著他的俊容,隨即KK兩聲,有些神神叨叨,「我覺得吧,你就是流年不順,不然怎麼會遇上這麼多案件。」
徐N凌唯有苦笑應對。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為何會遇上稀奇古怪的案件,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這些俗事都是 著他來的。
不過祭改什麼的……他只覺得可笑,自己可不是人啊,去廟里祭改,不是惹那邊笑話了嗎?
他搖著頭婉辭︰「謝謝劉老師,不過我向來不去宮廟的。」
「徐老師啊,這件事可不能開玩笑!」
「是真的沒關S,如果有需要我再麻煩您。」他輕聲開口,雖依舊溫和但多了份不容質疑的口吻。
劉旭浩見徐N凌態度是這般強硬,便也沒再多勸,只是走的時候還搖頭輕嘆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知道要敬鬼神。
徐N凌听到這話,真是哭笑不得。他自己就是鬼,怎麼就成了他不敬鬼神了?總感覺自己被罵得很莫名其妙。
忽然一道電話鈴聲傳來,他看了眼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機,來電顯示是他那個好妹妹的名字,他順手接起。
「大哥!我……」說到一半,卻不知是因為什麼而被中斷了談話,只听到電話那頭徐欣妤不耐煩怒喝的聲音︰「哎呀,別吵。你們先控制住場面再說!別讓小孩們都有心理陰影。」
「怎麼回事?」趁著氣口空了一個間隙,徐N凌趕緊出聲問道。
「局里不是接了一個某學校的國中生接二連三跳樓的案子嗎?上面懷疑是有什麼東西造成這些孩子自殺,結果還不等我們特調組的過來學校,今天又有小孩自殺了,只是不同的是,他的尸體旁邊寫著字,但我看不懂……也不是看不懂,就是感覺像是符咒一樣的東西。」
「思泉沒在你旁邊?」徐N凌挑起眉問。
「沒有,他說奉你的命令去查千年前的事,這兩日都不在局里。」
這時他才想起自己回到東城的時候就讓他和汪尹婷一起查清千年前的那些舊事,此刻自然是不在陽間的。
「我知道了,我過去一趟。在哪?」最終他還是沉著聲道。
「蒼文國中。」
蒼文……又是蒼文國中啊。
他皺起眉稍,於系緇暗耐 保 納磧耙蠶 X詘旃 依鎩 br />
剛跟徐N凌通完電話的徐欣妤卻是沉著臉色倚靠在牆邊,等待刑事組的檢警和 識組的人員取證完畢後,她才帶著人走上前。
看著眼前的檢察官,隱有不滿之色。
上頭明明就將這個案子惆附桓 氐髯櫬 恚 淥笛 Е 鋈肥凳且﹦桓 淌倫櫚模 墑悄撓邪 煩隼辭臘缸擁模 br />
「徐學姐,實在抱歉,我們也是到了現場才知道這個案子已經交給你們特調組了……」
「不必多說,既然你們都插手一半了,那你們把證據什麼的整理好送到特調組就行。」說著,徐欣妤便已經不理會對方錯愕的眼神︰「剩下的,就不是刑事組可以管的了,葉檢,您辛苦了。」
特調組向來不隸屬任何單位,獨立辦案,不與檢察官或其他單位有任何上下級關S,所以縱使是在檢察官之列里被號稱冷面判官的葉書馨此刻也是只能忍氣吞聲,何況又是自己這個組搶案在先。
東城檢警中的兩大麻煩,一個是葉書馨,一個便是徐欣妤,兩人其實也是學姐和學妹的關S,兩人在校的時候風頭過盛,都是知道彼此的,但誰都不服誰。任哪個單位都不太想跟這兩個人有任何的合作。
看著自家的上司都要吵起來了,兩邊的人已經顧不上先前的恩恩怨怨,上前拉開兩人,替上司跟對方道歉,兩人此刻的火藥味讓兩邊的人都前所未有的團結一心。
好不容易將刑事組的人和檢察官請走,卻看到一個行為詭異,穿著一襲沒有任何裝飾的黑袍男子正站在死者往下跳時的女兒牆邊上。
他的面龐都被精 的面具遮掩,只瞧得見男人那雙如鷹一樣犀利的眼眸。男人側身望著被死者棄在頂樓的那雙鞋,但任何的動作也沒有。
要不是 人都是特調組的人,見到稀奇古怪之人事物皆已經不會再起什麼波瀾,不然也是要被這個憑空出現的男人嚇得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有問題了。
徐欣妤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總算松了一口氣,還好徐N凌有空,不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只是……自家大哥怎麼會是以勾魂使的身分出現?
「勾魂使大人!」徐欣妤喊了一句,同時腳步加快走到那人身邊,「大人,百忙之中讓您過來,請見諒。」
「無妨,本來本官也是得來一趟。」
「本來?」
徐欣妤愣住,徐N凌本來也要來?不是因為被自己使喚所致?
「嗯,六年前此處亦有同樣之事發生,只不過……此處陰氣在六年前便已消散,如今看來不知為何又重聚了。」他 首答道。
「六年前?我想起來了,當時新聞頭版都是這所學校的報導,不過因為不能報出是什麼學校,加上校方封鎖了消息,除了在校師生和警方,壓根無人知道這件事。」
「這些往事本官沒興趣,你之前說亡者身邊有符咒,長什麼樣子?」
「其實不只身側那麼簡單。」徐欣妤聞言拿出手機,找出方才她在樓下時拍的照片,將照片對著眼前人︰「他的手臂上也有奇怪的標示。」
徐N凌定眼一看,眼底竟掀起驚滔駭浪。
跟六年前那些跳樓自殺的孩子手臂上的圖騰是一樣的!難不成,六年前的事件又要重演了?
見徐N凌的情緒不太對,徐欣妤走上前靠近徐N凌,低聲用著兩人才听得到的聲音,「大哥,是有什麼不對嗎?」
「跟六年前的事或許有關。」
「蛤?」徐欣妤喊了一句,眼神里的震驚都藏不住。大喊的這一聲,引起那些早就因為被徐N凌的身分嚇得已經退避各處,愣是沒敢靠近兩人的特調組成員不解的側目。「大——您認真的嗎?」
察覺幾人的視線,徐欣妤原是要叫大哥的聲音硬生生地戛然而止。
她左看右瞧後,象徵性地清了一下嗓子,吞蠶驢謁 獠盤驕康乜醋判 N凌。
「除了之前我的身分瞞著你外,我何時騙過你?」
她委屈巴巴地回望。不過仔細一想,確實,徐N凌是真的除了他自己的這層身分外,壓根沒有事情是有瞞過她的。
隨即她皺起眉心,滿是不解。徐N凌望著已然陷入沉思的徐欣妤,只是輕聲問道︰「方才發生何事?」
「啊?喔,剛剛啊……也沒什麼,就是案件的隸屬問題而已。」
「你注意一下方才與你發生 的人,她是六年前之事的有關者。」
「您是說葉書馨?」她想了想,「可是大人,我記得當年並沒有姓葉的學生出事啊。」
「那個學生抑是葉姑娘是隨了母姓?」他抬眸,看著想過來卻因自己而不敢靠近的人影,只是淡然又道︰「陸琳,東城人,年十四。但死因不只是因為抓交替……更多的我不能多說,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不過如果你的下屬不介意,我倒是可以用徐N凌的身分介入協助你調查。」
「你不怕你的身分暴露?」
「對外宣稱易容也可,我不是不會。」
徐N凌輕飄飄來了這麼一句,他的話不禁讓徐欣妤話語一滯,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那些之後再談,你先讓你下屬過來,我看他有事要與你說。」他用著無所謂的態度接著說道。
徐欣妤用著一副「你又來了」的眼神盯了一陣,隨即目光落到身側的那個人身上,「什麼事?快說。」
「組長,那個女孩……詐、詐尸了。」
他哆哆嗦嗦說著,瞥了眼勾魂使。他竟然有生之年可以看到鬼魂,而且還是傳說中那個響叮的人物。
只是……他揉了揉自己的眼楮,竟看到勾魂使變成徐欣妤她大哥的樣子,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
「別覺得奇怪,大人不好以方才那副模樣出現在人前,經我大哥同意這才變成我哥的樣子。」徐欣妤向著已經怔愣的那人說道︰「行了,勾魂使做什麼還要跟我們這些凡人說什麼嗎?趕緊去看看什麼情況!」
見眼前的組長冷著臉色的樣子,他也不敢耽擱太多,連忙就帶著徐欣妤往樓下跑。
等徐欣妤趕至,便已經看到徐N凌站在遠處,沒有要靠近,但也將原是站在身側的幾人往自己身後拉。幾個待在樓下的特調組成員自然不知道剛剛樓上發生什麼事,現在看到徐N凌有些詫異。
「大人,人死怎麼可能……」
「活死人。」徐N凌目光凜冽,死盯著那名學生︰「若我沒猜錯,是因圖騰所致。」
「那該怎麼辦?」徐欣妤右手放在自己的槍上,隨時要拔槍戒備,她雖然是被徐N凌護在身後,但總不能讓徐N凌以勾魂使的身分,當著所有人的面真的動手吧。「擊殺?」
他眼眸微沉,思索片刻,卻是搖了搖頭。
不能擊殺。
一旦對這種活死人開槍,定然是要引起軒然大波,何況,這個活死人的身分還是一名未成年的學生。
但是他也不能頂著這張臉去做不符合自己身分的事,不然後續又要招惹麻煩。他可不願意。
徐欣妤也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但一雙眼眸時不時往那個叫陸琳的女學生方向看去,就怕一個沒戒備,陸琳便暴走傷害其他無辜。
現在的徐N凌有些煩躁,似乎無論怎麼想,都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做到兩全其美。
最終,徐N凌將視線落到徐欣妤頸上的平安符,他記得那張符是在徐欣妤被襲擊過後,畫好附上自己靈力給徐欣妤戴上的。他伸手︰「你身上平安符里的符紙給我,回頭我再給你一張。」
一般來說,符紙一旦用過便不可再使用,需要化掉,但他畫的這張符 ,卻不在此列中。
他接過徐欣妤手中的符紙,將它打開來後,徐N凌的臉色更垮了幾分。原是用 砂畫下的符篆,此刻竟是變成死氣騰騰的黑墨,隱隱帶著要將人吞噬的煞氣存在。
徐欣妤站在一旁看到這一幕也有些驚詫。當初徐N凌畫這張符時她就站在一旁看著他行雲流水的筆法,自然知道那道符篆不可能是現在呈現的黑墨。
不過,她總覺得自己這個先祖生前怕不是被商賈之術給耽誤了的道士吧?生前不見得會畫符的一個人,竟然畫張符,可以畫得這般驚為天人。
只消片刻,便見徐N凌沒有再理會那張符紙,將其焚燒殆盡。他沉著臉的樣子比他以勾魂使的身分現身時還有壓迫感,特調組的組員見狀,紛紛覺得以後見到徐N凌都不敢直視了。
「大人,您之前給我這張符的時候,我記得是以 砂畫之,為何會變成黑色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擋煞、消災之效,定然不可能唯有符篆 色變化這麼簡單,伴隨著的會是紅繩斷、符 毀。
不對,本身 色轉變就已經夠離奇的了。
雖然用墨水或 砂液畫符都沒有限制,當初徐N凌畫那張符時,不過是恰巧手邊正巧就有 砂,便以 砂液畫之,只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我不知道,你別問我。」徐N凌眼眸中的冷意更甚,但他也沒說謊,現在他確實是還沒找出問題所在。「你先讓他們退後幾步。」
聞言,徐欣妤便將幾人趕到遠處,目光落在徐N凌和陸琳身上,一刻也不敢放松。雖然現在只有特調組的人在案發現場圍繞戒備,但是誰都保證不了,不會突然有一個人闖過來。
他依舊站在原地,並沒有急著要上前壓制的意思。徐欣妤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有多說什麼,徐N凌的想法她不敢去猜,也不想去猜,她一直相信徐N凌的判斷。
只不過徐N凌望著陸琳那個呲牙裂嘴的模樣,卻是漸起不耐之色,眼神里竟是不屑之態。
他活了千年之久,無論是自己去算計人心,還是他人去算計,這樣是非之事比比皆是,有什麼是他沒見過的,縱然是當初的許敬源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控制人類為己所用,這還是頭一回見到。
他不禁冷笑。
六年前、六年後——還知道要躲他的追緝,也算是個人才了。
他這才移動身形,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下,就見到徐N凌已經繞到女學生身後,以靈力畫符後,便用拇指印在陸琳的額頭,嘴里不知道在呢喃著什麼。
徐N凌隨後從後面掐住她的脖頸,讓徐欣妤上前將陸琳的袖子雲稹K 圖 鉸攪丈媳塾幸桓鏊蕩蟛淮蟺耐繼冢 庸忠歟 淙菀妝奼鶚鞘裁炊 鰲 br />
這圖騰乃代表地府沉姓皇室的象徵,只是……
只是能畫這種圖騰、也知曉這個圖騰的唯有三人。
那今日之事便只能是還存活在地府的那三個人其中之一所為了。他眼眸低垂,比著劍指,低聲著咒法,就見陸琳忽然之間癱軟在徐N凌懷里,「將此人魂魄帶走,今日之事爾等自行領罰。」
他冷聲說道。
或許,他又該回地府一趟,跟那些有心之人算一算這六年的是非曲折。
徐N凌此刻的不滿達到頂峰。他好端端地待在陽間,什麼事也沒做,甚至是不想亦沒有加入角逐權力斗爭之中,可偏偏要把他一闥慵平 ャ br />
有時候他也挺想問問冥王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的這位君上確實是個明君不假,可是哪有一代冥王是像他這樣的?
見勾魂使原是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都是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如今連他們都能隱隱見得其人怒火之態,可見此人已然氣極。
他們還能說旁的嗎?似乎不能吧?
兩人對視一眼,卻是沒多說其他,只得抱拳拱手︰「是,下官認罰。」
東城所有勾魂官幾乎都有與勾魂使打過交道,都是十分清楚,這個人只能順著毛,而不能逆其麟,否則定然死無葬身之地。
尤其是在還有挽救機會的事情面前,倘若去跟眼前這個人硬踫硬,不過是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禍端而已。
此刻徐欣妤看著陸琳,輕聲說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