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兩人進去,齊景之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那扇門,那扇門緊閉著,將內外分隔成兩個世界,讓他一時分不清這是前世,還是今生。
她好像很在意沈修遠,這讓他沒來由生出一份緊張。
他怕她重蹈前世的覆轍,勸她不要嫁給沈修遠,她不僅沒嫁,還跟他成了婚,來了洛南,他得償所願,一直沉浸在幸福的喜悅里。
可如今想來,為什麼,難道僅憑他幾句話?
沈修遠走了以後,柴熙筠遲遲沒有出來。
齊景之干坐了許久,終究還是壓下心頭的忐忑,瘸著一條腿,吃力地挪了進去。
相較外面的艷陽高照,屋子里一下暗了許多,她坐在那里,顯得落寞而蒼涼。
察覺到腳步聲,她抬起眼來,見是他,臉上有些木然。
“齊景之,在重華宮那天,你究竟對父皇說了什麼?”
他準備關門的手凝在了半空。
第19章
這件事齊景之原本計劃永遠爛在肚子里,但她既然問出了口,他突然就不想瞞了。
“齊家選礦的秘密,煉鐵的工藝,以及鑄造兵器的技法,我拿去和陛下做了交換。”
他說的輕巧,柴熙筠卻听得心驚,這些可是齊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換了什麼?”她強行壓制住內心的翻涌,故作鎮定地問。
他沒有立即回答,直視著她的眼楮,明亮而堅定︰“公主要听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柴熙筠毫不猶豫。
“娶你。”
他的目光猶如一張巨網,將她緊緊束縛在原地,容不得她有絲毫後退。
“那假話呢?”她的眼神四處游移,最後停留在面前的茶杯上,端起來就往嘴邊送。
齊景之眼疾手快,從她手里接過放到自己手邊︰“別喝了,涼透了。”
“無論是約定也好,情分也罷,齊家已經榮耀了上百年,齊家引以為傲的這些,是燙手的山芋,更是催命符。”
“所以你拿它換齊家一條活路?”
“公主忘性真大,這是假話。”
“起初就是為了娶公主,而這些,不過是事後安慰自己的說辭。”
柴熙筠的心頓時涼了一截兒,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個籌碼。
可笑她還鬧到乾清宮,上躥下跳,為柴沅兒鳴不平,為春兒叫屈,痛訴他無能涼薄,如今看來自己才是那個天大的笑話。
看著她表情扭曲,眼神中充斥著自嘲和不甘,一顆淚珠從眼角悄然滑落,他的心一下慌了。
“公主?”他靠過去,抬起手就要為她擦淚,卻被她直接避過。
她望著眼前這張臉,視線漸漸朦朧。他明明要動齊家,他早就想動齊家,卻還是把自己嫁過來,如今又讓她早做打算,那她算什麼!
早做打算,好一個早做打算,既然他要動齊家,那齊家,她保定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齊景之有些懊惱,也許是今天沈修遠的出現讓他有些著急,或許是她突然的曖昧讓他失了分寸,他這才發現自己那一番話,說的很不合時宜。
“我不是借此來……我只是……”他試圖解釋,卻有些笨拙。
“不是因為你。”柴熙筠努力平復著情緒。
“我……”
“我說了跟你沒關系!”她心里煩躁,聲音不自覺拔高,甩下一句話,轉身回了內室。
跟他沒關系,這句話像一塊巨石堵在他胸口,這件事關涉齊家,關涉她,怎麼會跟他沒關系。
“公子,該換藥了。”阿母一直等在外面,听見里面沒了動靜,才敢敲門。
“進來吧。”
換完了藥,看見齊景之失魂落魄癱坐在榻上,阿母心里有些不忍,開解道︰“過日子磕磕踫踫在所難免,氣急時候說的話,可不能當真。”
“公主是真心實意對公子的。”
“真的嗎?”齊景之臉色瞬間緩和起來,看向阿母,一臉期待。
“真的。”阿母篤定地說。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況且阿母怎麼可能會騙他。想到這兒,他心里舒坦了許多。
過了兩日,齊思安派人來傳信,說凶手找到了,請齊景之夫妻兩個去正堂。
“駙馬還沒好利索,下不了地,讓他把人帶過來。”柴熙筠放下手里的書,朝內室看了一眼,吩咐道。
不一會兒,齊思安父子幾個風風火火地進來,後面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一身藏藍粗布衣服,五花大綁。
“公主,凶手找到了。”齊思安回稟道,看著他們夫妻兩個,一人一邊,倚在榻上,怠慢得很,心里很不舒服。
“這麼快?”柴熙筠故作驚訝,隨後掃了堂下的人一眼︰“怎麼個事,說說吧。”
“那日……”男子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通通說了一遍。
“流利的很,倒像是在背書。”听完,她漫不經心地說。
齊思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就算二老爺心里著急,也不能隨便抓一個來唬人吧。”
不等齊思安開口,齊晏之坐不住了,幾步上前,站到那人身側︰“公主莫要血口噴人,凡事得講證據。”
“那本公主就讓你瞧瞧,什麼是證據。”說著,她坐直了身子,喊了一句︰“來人。”
隨後便見一名壯漢押著一個男子走了進來,後面的男子一看見齊晏之便撲到他腳邊︰“公子,公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