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信李大柱,只是齊景之的命,不能有任何閃失。
天一亮,宮門洞開,百官覲見,昨夜的事瞬間傳的沸沸揚揚。
“陛下果然寵愛三公主,前幾年阜陽宮走水,宰輔們跑遍了九道宮門,無一敢開,愣是任大火將偌大個宮殿燒得一干二淨。”
“听說三公主是為了她的駙馬……”
柴熙和自御花園中經過,看到幾個太監宮女圍在一起嘀嘀咕咕說著閑話,若在平時,他是不大管的,只是這次,似乎听著與皇姐相關,他便留了一份心。
“你們方才在說誰?”
宮女太監們聊得熱火朝天,壓根沒注意到旁邊多了個人,抬頭一見是柴熙和,更是個個嚇破了膽,齊刷刷地跪了一排。
“三公主出了何事?”
三公主和六皇子關系親厚整個皇宮人盡皆知,如今見他雷霆大怒,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不敢出聲,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這位主子。
“說!”
柴熙和這一吼嚇得在場的人一個哆嗦,為首的太監見不說不行了,便大著膽子回話︰“回六皇子,昨夜三公主夜闖城門,還……”
“還怎樣?”
“扣開了宮門。”
柴熙和腦子“嗡”的一聲,拔腿就往乾清宮跑。
陛下剛下了朝,正在里面用膳,陳垣在門口守著,見柴熙和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立馬將人攔下。
“阿姐還在嗎?”柴熙和張口就問。
陳垣作了個噤聲的動作,趕緊把人拉到一邊,悄悄說︰“回六皇子,公主昨天夜里就走了。”
兩人正說著話,里面傳來柴玨的聲音︰“是老六嗎?讓他進來。”
陳垣一面答著“是”,一面囑咐柴熙和︰“今日早朝因著三公主的事,陛下與群臣鬧的很不愉快,殿下一會兒可千萬不要再提。”
柴熙和點點頭,隨後打簾進去,抬眼便見父皇手中拿著一道明黃色的聖旨。
皇家的馬車又穩又快,柴熙筠回到洛南時,只比李大柱他們晚了半日。
因齊景之傷勢過重,不好來回挪動,便一直待在船上。柴熙筠上了船,一見齊放就問︰“駙馬醒了嗎?”
齊放搖了搖頭,孟玄清听見外面的動靜,趕緊出來見禮︰“公主放心,駙馬已經用過了藥,雖然沒醒,但性命已經無礙。”
柴熙筠听罷,長長舒了一口氣。
見她眼底泛著烏青,一臉疲態,孟玄清有些于心不忍︰“公主舟車勞頓,不如先回府歇歇,這里有我和齊管家盯著。”
“不了”,柴熙筠擺擺手︰“我去看看他。”
齊景之躺在那里,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兩頰都陷了下去。
他睡的似乎並不安穩,眉間總是有意無意蹙起,柴熙筠悄悄伸出手,替他輕輕撫平。
孟玄清說他傷了元氣一點都沒錯,回想認識他的這幾個月,事情樁樁件件接踵而至,他也總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若不是殿試那日自己為了避開沈修遠,走了長門宮那條道,她大概不會撞上他,更不會有之後這些糾葛。
就像上一世一樣。
公主……可認得我?
他若再問起,她該如何說?
一過端午,便到了洛南的雨季。
晚些時候,柴熙筠用過了膳,坐在床前,琢磨著之後的事。許是幾日里接連趕路太過辛苦,想著想著,她竟趴在床邊睡著了。
窗外不知何時狂風漫天,忽得一個驚雷乍起,她猛然驚醒,身子下意識地朝里縮了一下。
“阿筠,別怕。”耳邊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得散。
柴熙筠猛地坐了起來,看向床上,只見齊景之正深深地望著自己,右手朝自己慢慢挪動。
她大喜過望,伸出雙手覆了上去,鼻子一酸,眼里泛起了晶瑩︰“你醒了?”
看著她泫然欲泣,齊景之一著急便咳嗽起來,偏他如今又虛弱得緊,一咳嗽震得五髒六腑都是疼的,稍動一下又扯到了傷處,包裹著的絹帛很快浸出了血。
“孟太醫,孟太醫。”柴熙筠著急地大喊。
孟玄清听到聲音,立馬推門進來,看到齊景之醒了,面露喜色,嘴里小聲嘀咕︰“沒事了,人醒了就沒事了。”
柴熙筠指著他右胸的血跡︰“為何七日了傷口還沒長好,要不要再吃一粒生元丹。”
“不可。”孟玄清斷然拒絕︰“生元丹是大補之藥,兩日一粒足矣,駙馬今日已用過一粒,斷不可再用。”
“可是這……”
“公主幫忙將人扶起,老夫為駙馬換上新的絹帛。”
“好。”柴熙筠二話不說就要上手,齊景之立馬按住,低聲說︰“讓齊放來。”
說完又怕她誤會,趕緊解釋︰“傷口猙獰,我怕你……”
他的小心翼翼戳中她的心窩,登時涌上一股酸澀。“沒事的”,她安慰著他,卻暗暗別過了臉。
白色絹帛一層一層拆開,他的傷口也一點一點出現在她面前,這傷她並不是沒見過,那日,她曾親眼見著孟玄清拔劍上藥。
可如今人醒了,看著他右胸那樣大一個傷口,血肉外翻,她心上像是爬過了成千上萬只螞蟻,不住地嚙咬啃噬。
換藥的時候,齊景之緊攥著拳頭,強忍著不出聲,可他越是這個樣子,她看著越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