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們不知他要做什麼,心里好奇,饒是站好了位,仍不時回過頭,朝外瞟幾眼。
“陛下駕到!”百官聞言叩拜,柴熙和坐到龍椅上,一眼瞥見殿外正中跪著一個身影,眯起眼來看,由于逆著光,怎麼也看不清楚。
“殿外跪著的是誰?”他偏過臉問剛上任的太監總管李和。
李和不敢妄言,上前幾步,細細觀望了一番才回道︰“回陛下,是安陽公主的駙馬,齊景之。”
柴熙和本來怎麼都看不上自己這個姐夫,卻因著上次合力對付趙王的事對他有所改觀,再加上看得出他對柴熙筠的確真心實意,漸漸地便也把他當自己人看待。
“宣他進來!”料想他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他便給了這個面子。
在大臣們注視下,齊景之緩緩走進大殿,漸漸離得近了,柴熙和才看見他雙手捧著一本奏章。
齊景之來到他的正前方,在階前跪下,背挺得筆直,手里的奏章高高舉過頭頂。
“國事當前,臣洛南齊景之,願將齊家名下全部家產捐給朝廷,用以抗擊赫連一族!”
一言既出,滿座駭然。
第50章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孫千佐的眉毛輕輕挑起,臉上浮現出一絲詫異的表情。昨夜在公主府里鬧成那樣,這個駙馬站在一旁悶聲不吭,怎的今日突然這般……
難道是,公主的意思?他心里拿不準,偷偷望向身側的盧芳達,見他一臉沉靜,如若無事一般,自己也就寬了心。
這事說到底,還是兵部挑大梁,他戶部不過是打打配合,至于銀子的事,他又不是財神爺,府庫里有多少就是多少,他還能變出來不成?
新帝即位不久,對他的脾氣秉性臣子們實在是摸不準。是以朝堂之上,各人議論紛紛,卻沒一個敢站出來率先發表意見。
“駙馬公忠體國,實在是人臣之楷模。”柴熙和沉默了半晌,不咸不淡地說。
“陛下所言極是……”
“駙馬公忠體國……”
群臣笑著應和,誰知這一句過後,卻沒了下文,陛下只是讓齊景之到書房去等。
這就……完了?殿上的人無不面面相覷。
散了朝,柴熙和回到了書房,齊景之已經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站得腿都有些僵了。
“這是皇姐的意思,還是駙馬的意思?”柴熙和坐在案後,重新拿起那份奏章,又細細看了一遍。
齊景之躬身,畢恭畢敬地答︰“回陛下,是臣的意思。”
他“啪”地一聲合上手里的奏章︰“你是說,此事皇姐並不知情?”
“是。”
柴熙和眉頭一皺,怨他有些自作主張。據他所知,上次宮變的事,皇姐背地里可沒少同他置氣。
“為何不知會一聲?”
“這事,既是國事,也是家事,若將它看作國事,陛下、公主都會有自己的反應,可若看作家事,作為丈夫,這便是臣的反應。”
“妻子受辱,做丈夫的就是賠上這條命,也要爭個輸贏出來!”
見他如此硬氣,柴熙和不由在心中叫了一聲“好”,險些拍案而起,可想到茲事體大又牽扯到柴熙筠,他並不敢擅做決斷。
“那朕也同你交個底,不管之前如何,齊家,朕原是不打算動的。沒有別的原因,單是因為皇姐嫁了過去,朕只想她余生過得平安順遂,不想她再生一點波折。”
“你如今這樣,叫朕很難辦。”
“陛下不必憂心,臣……”話說到一半,李和進來,余光瞟了他一眼,朝柴熙和稟報︰“陛下,三公主來了。”
齊景之一下慌了手腳,急得團團轉,四下搜尋可以藏身的地方,柴熙和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朝著內殿的方向胡亂一指,齊景之立即投來感激的目光,隨後一路小跑過去關上了門。
“傳。”柴熙和緩緩吐出一口氣,坐定了才後知後覺,心虛的是齊景之,自己什麼都沒做,慌什麼!
不多時,柴熙筠黑著臉進來,雙手呈上手書,還沒等他拆開來看,便直接問道︰“齊景之呢?”
柴熙和眼神游離,避開她的視線,偷偷指了指內殿。
齊景之正趴在門邊听著外面的動靜,“唰”地一聲,門卻突然開了,他險些沒收住力摔出去,待站穩了,卻瞧見一張熟悉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
“阿筠,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更是仿佛黏在了喉嚨里。
柴熙筠把他往里一推,反手關上了門。
“齊景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偌大一份家產,百年基業,你說不要就不要了?昨天他們二人不過是哭窮,朝廷要打仗,自會有人想辦法,和你有什麼關系?”
“朝廷就算再缺錢,也不會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去,你上趕著做什麼!”
見她進來就一頓數落,自己根本沒有辯解的余地,齊景之索性一言不發,只垂下頭認真地看著她。
“你看我做什麼?”
他摸了下桌上的茶壺,里面還溫著,便倒了一杯茶遞到她手里,柴熙筠瞪了他一眼,接過後一飲而盡。
看來是真氣急了,他抿了抿嘴,思考著該如何開口。
“你倒還委屈上了,沒了齊家,便沒了護身符,若是日後有個萬一,你如何保全自己?”
其實他想說,齊家那份家產早就是個燙手的山芋,不如借此機會拋出去,可是想到柴熙和還在外面,只得嘴硬道︰“不會的,不會有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