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大門傳達室的正處級坐了一整天,馬上要下班了,就一個勁兒地看手機上面的時間,一秒一秒地往前走。正無聊時,門外進來一個打扮入時、面容姣好的少婦。
而且進門就說︰大爺,我來找陶硯瓦主任,請問他在嗎?
正處級馬上一本正經地說︰你預先約過他嗎?
少婦說︰對不起,我沒有。
正處級說︰你沒約他,就冒然來了,他要不在,你不是白跑了嗎?
少婦臉上掠過一絲淒然,說︰我怕他太忙,不願意打擾他。
正處級更逮住理了︰你不願意打擾他,怎麼還來找他?
少婦自覺輸理,就尷尬地不知怎麼回答好,臉一下子紅透了。囁嚅地說︰我想他這時候應該下班了,正好能見他一面。
正處級依然不依不饒,說︰那你應該給他打個電話呀!
少婦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想了半天,只好鼓足勇氣說︰我打過了,他可能手機沒電了。
正處級本來想再說︰你怎麼不打辦公室?轉念一想陶硯瓦去台灣了,她打電話打不通也合乎常理,讓她打辦公室也是廢話,于是就不再賣關子了,干脆說︰陶主任還真的不在,他出國了。
去台灣當然不是出國,但這位正處級就稀里糊涂隨口一說而已,好在也沒人追究他的政治責任。但這時他突然想起這個少婦好象以前來過。
少婦听了,一臉感傷和失望。說︰那謝謝大爺,您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嗎?
正處級故作推算狀,說︰走了幾天了,下個星期三四應該就回來了。
少婦無奈地說︰那好吧,謝謝大爺。
轉身就要走的當口,正處級想起陶硯瓦曾經對他的好處,再加上少婦楚楚可憐的樣子,使他生出憐香惜玉之心,就說︰從哪兒來啊?喝點水再走吧!
少婦馬上一笑,說︰大爺,我是陶主任老家的,來找過他。我還真的渴了。
正處級就指著旁邊的熱水器說︰早看你眼熟。壺那兒有紙杯子,自己接吧!
少婦嘴里說著謝謝,就自己去熱水器那里接水喝。先接了一半兒開水,又去接冷水,兌溫了,喝得快。
正處級看得仔細,又指著旁邊木椅說︰別急,坐那兒慢慢喝。
少婦終于被感動了,說︰大爺,您真好!
正處級受到年輕人贊揚,心里飄飄然起來。又問︰找陶主任有事嗎?上次找他的事沒辦好?
少婦趕緊說︰不是不是,陶主任很好,他幫了我很大忙。我還不知怎麼謝謝他呢。
正處級說︰不瞞你說,我孩子找工作的事兒,也是陶主任幫著辦的。可我連瓶酒都沒送他。陶主任對人太好了。這年頭兒這樣的人可是不多見了。
少婦見此人夸陶硯瓦,心里頓覺溫暖。話也就多起來。正處級有少婦答理,難免心中暢快。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時間就過六點了,天色也逐漸暗起來。
正處級就說︰你先幫我照看一下,我去去就來。少婦只當他去方便,就痛痛快快答應了。沒想到正處級是去食堂打了兩個菜,兩碗米飯,兩個饅頭回來。說︰你要是不嫌棄,就湊合吃點兒,我可是給你打了一份兒。食堂人听說是陶主任的客人,非要請你去里面吃呢。
少婦又是一連聲道謝,兩個人就趴在分報紙的桌子上,一口一口吃起來。
正處級問︰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能告訴我嗎?
少婦說︰我叫常笑,平常的常,歡笑的笑。我是陶主任的佷女。
正處級心想,名字不錯,可怎麼看你笑不出來呢,滿肚子不高興呢?心里想,嘴里卻說︰好名字,好名字,很喜興!管陶主任叫叔叔還是叫大爺?
常笑說︰叫叔叔,我爸爸比他大。
兩個人吃著說著,又半個多鐘頭過去了,正處級說︰你既然是陶主任佷女,又大老遠從外地趕來,估計你還沒安頓住下吧?
常笑說︰是。
正處級說︰我幫你問問,看能不能找個地方。
說完就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了個內部小號,對方喂了一聲後,正處級說︰丫頭,你是誰?
對方說︰張處,我是小馬。
一听是小馬,口氣也立即轉換成親密級的︰小馬啊,陶主任佷女從老家來,他不是出國了嗎?我想天這麼晚了,能不能讓她在陶主任辦公室湊合一下,明天再讓她自己去找地方?
小馬說︰張處您同意就行,我拿陶主任屋里鑰匙過去開門。
正處級面露得意之色說︰好,我們馬上上去。
他轉身對常笑說︰你今晚就在陶主任辦公室住下,湊合一宿吧。
常笑說︰這合適嗎?
正處級說︰沒事兒,我都說好了。不過你還是把你身份證給我。明天你走時,我再給你。
常笑說︰好。
常笑正在與丈夫鬧離婚,根由是她說男方出軌,男方說她出軌,雖然誰也沒有可靠證據,但雙方都听到了風言風語,也有網聊、手機短信的蛛絲馬跡。
當前的斗爭焦點是四歲的兒子歸誰養育。常笑想帶走兒子,男方堅決不允,特別是爺爺奶奶下了死命令,誓死捍衛,寸步不讓。所以幾個月來就鬧騰來鬧騰去,沒有個定論。
因為二人當年畢竟是同學一場,又都是教師,所以他們采取了外松內緊戰略和冷戰戰術,二人在家風譎雲詭,外面看來波浪不驚。
但是這天卻出了問題。因為常笑說想去北京讀mba,而且還在網上拼了車,一早動身來北京了解報名事宜,丈夫一听就火了,先是冷嘲熱諷,更激起常笑據理力爭,說是我要改變命運。
常笑行前是干了一仗才動身出來的。在冀州長途汽車站門外,果然見到拼車的車和人,就上車直奔北京而來。本來說好是送到北京永定門,路上兩人聊得熱乎,那人就把她送到天安門了。天安門離陶硯瓦單位不遠,她就想去看看人在不在,也請他幫忙參謀參謀自己的人生規劃。
常笑要讀mba,是受了一位女同學的啟發和影響。那位女同學原來學習不如她,考的大學不如她,模樣更不如她,但人家就考了一個北京大學的mba,幾年後竟然重新分配,留在了北京,而且還進了國家部委的一個事業單位,成了名副其實的北京人,很快找了個對象,已經在北京安家了,而且穩定了,甜甜蜜蜜的小日子過上了。
這條路本來對她沒有吸引力,但她現在和男方越鬧越僵,就感覺別的路都沒了,封死了,這時再想起那位女同學走的路,真是一條柳暗花明的路,讓人眼前一亮的路,她就是想要走這樣的路。
而要走這條路,能夠幫到他的,可能只有陶硯瓦。于是,她就想著這次進京,一定要見陶硯瓦一面。
但他在不在呢?如果在,爭取好好聊一聊,爭取得到他的支持和理解。
可如果他在,見了面怎麼把話說開呢?許三兒的錢早已要回來了,不過不是她姐夫幫的忙,還是陶硯瓦找了保定市的一個領導,听說那個領導又給什麼人打電話罵罵咧咧半天,這才有人逼著那個賴帳的把錢還上了。
說自己正鬧離婚?好象也不是什麼光彩事。
她是又想見,又有點兒怕,有點兒怵。
最後她終于想通了,既然打定主意到北京來改變命運,陶硯瓦就是繞不開的一座山,起碼目前是,估計將來也應該是。這座山山高林密,巍然高聳,可以欣賞,可以攀爬,可以討教,可以依靠。在她所有生活圈子里,實在沒有別的什麼人能夠給她更好的幫助了。
于是就想好先去女同學那里當面溝通好,然後等下班時過來撞撞運氣,只要見了陶硯瓦,此行就算成功了一大半兒。
正處級帶著常笑進了陶硯瓦的辦公室,又吩咐小馬打來一壺開水,又對常笑囑咐幾句,這才很有成就感地離去。回到自己宿舍,拿出常笑的身份證,左看右看,照片上的人素顏青澀,正是少女俊俏模樣。再看號碼,分析出是1985年出生,屬牛的。比自己女兒還小。
常笑一個人在陶硯瓦辦公室里,感覺怪怪的。
剛才她去了女同學那里,總算把事情弄清楚了。簡單說,她要走的陽關大道,必須解決幾個問題才能實現。
一是首先要有一筆錢交學費,應該在8-10萬左右;
二是要解決食宿問題;
三是文憑拿到之後,還要解決進京指標問題,即落實工作問題。
這幾個問題一橫,常笑的臉就象霜打了的茄子,沒有了光亮。
這時她只好把心一橫,硬著頭皮來找陶硯瓦。
一路上,她自己給自己設計了台階︰
本來並沒打算要考mba,但丈夫說︰你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所以我非考不行;
本來沒想來北京,但丈夫說︰冀州盛不下你了,怕是衡水、石家莊都盛不下你了,莫非你還要到北京才行?所以我就到北京;
本來沒想找陶硯瓦,但拼車的人問她到北京干什麼,她說到北京找親戚玩兩天散散心。又問她親戚在哪里,她就隨口說在天安門旁邊。那人非要熱情送她到天安門廣場,所以就過來了。
本來沒想住在這里,可門口大爺熱情安排好了,只好就住下了;
一一相通之後,常笑自覺理硬了,都是別人把話說出口了,自己必然的正常反應。一步一步,挺湊巧的,挺有緣的,挺不好意思的,但也挺自然的。
而且那個拼車的把她送到廣場,自己按原來約定付了80元錢,也連聲感謝了人家。人家又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她說要過兩天。那人說,等定下來給他打電話,說不定還能拼車一塊兒回去。
常笑想著,心里釋然,就開始準備洗澡睡覺。
她先檢查門窗,試試都關緊了。
再看天花板及各個角落,沒有攝像頭。
再看單人床,蓋著床罩。
再看衛生間,有熱水沐浴,有毛巾、洗發液和浴液。
再出來看床底下、桌子底下,空空蕩蕩沒有可疑東西。
然後把大燈關了,只開了桌上台燈,再調弱到自認合適的亮度。
她開始脫衣服。
她把外衣都搭在椅背上,內衣拿在手上,左看右看,沒有好地方放,干脆把床罩掀開,放在枕頭旁邊。
然後她彎下身來,趴在枕頭上嗅聞,感受陶硯瓦身體遺留下來的味道,也是她曾經感受過的味道。那曾經是讓她安心、讓她奔放、讓她自由、讓她銷魂的味道。她象一個老資格的煙民,吸、品、吐,吸、品、吐,持續了一兩分鐘,她十分享受,非常享受,相當享受。
她換上陶硯瓦的拖鞋,來到衛生間的鏡子前,仔細端祥起自己︰眼楮還泛著清澈的光,臉上還泛著微微的紅暈,身體依然凸凹有致,胸是胸臀是臀,手臂、腿部也還保持著青春的靈動。她記起陶硯瓦仔細看她的情景,那時他就像在讀一本書,專注地樣子令人砰然心跳。
她真沒想到這次賭氣來北京,雖然沒有見到陶硯瓦,但卻堂而皇之住進他辦公室,用了他的毛巾擦洗,並且睡在他床上,蓋上他的被褥,枕著他的枕頭,感受他的氣息和味道。這真是太神奇了,太刺激了!
這說明什麼呢?
這說明︰只要有行動,就會有驚喜。
反過來,只要不行動,什麼都沒用。
常笑躺在陶硯瓦床上,浮想聯翩,心潮澎湃,幸福的感覺涌遍全身,一直持續到深度睡眠,一簾春夢。
她夢見自己終于幸福了︰進了北京,找了工作,換了老公,生了女兒。一句話︰改變了命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