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寧面色微變,“你監視我?”
“半個修真界是我一手建立的,你去哪里,做什麼,我了如指掌,何來監視一說?”
他眸光落到韶寧手中書上,“你還帶了個殘缺的鬼魂回家,好像連靈力都沒有,他配不上你的情意。”
那個鬼魂給他的氣息有點奇怪,也很微弱,不知是不是殘缺不全的原因。
他神識只能看見陌生的一張臉。魏枕玉並未在他身上多花心思,他只想殺了他們。
听聞此言,韶寧連步後退,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意識到嚇著她了,魏枕玉伸手去牽韶寧,緩下語氣︰“我們重歸于好,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韶寧甩開他的手,拿著書大步往外走,“我什麼都想要,我就是不想要你。”
魏枕玉動作停在半空中,他等了十五日才來找她,帶著無窮無盡的想念孤注一擲,勝過以前她離開深淵的所有日子。
在深淵的時候,不論韶寧走多遠,去哪里,都會通過系統給他報備。
外面的人這麼多,一個兩個都往她身上湊,但是她總會回來的。
他理所當然地佔據了她心尖最重要的部分,人恃寵而驕,對于那幾日離別他不屑一顧,更也不會分出一縷神識去打探她的去向。
但是現在不一樣,他不是魏隱之。魏枕玉在她眼中,棄之如敝履。
宴席上匆匆一面無法慰藉相思之苦,況且當時執夷還在她身邊,她眼中有其他人,不會看他。
魏枕玉等到執夷回無上宗,他懷揣著幾分僥幸與傲慢,韶寧需要的東西,他都有。
他勝過她的所有夫侍,他甚至可以殺死他們。
她沒有理由不愛他。
同時來前他也想過韶寧會說怎樣的話傷人,不過是翻來覆去的幾個字,他怎麼會懼怕短短的幾句話?
等到真實從她口中說出來,听進耳朵里,比想象中扎人得多。
“是我不如他們嗎?還是你還在為之前的事情置氣,如果你不解恨,你也一箭殺了我,如何?”
他盡可能把所有猜想往最糟糕的地方引,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為徹底辦法。
如果殺死這具身體,一命償一命她能夠解氣,似乎也很劃算。
然而事實證明,結果比這壞得更多,幾乎在一瞬間擊潰他所有防線。
他們身在藏書閣最下層,天光被隔絕在樓外,韶寧順著蜿蜒樓梯往上走,走到最上層才能看得見天光。
魏枕玉生出幾分慶幸,幸好藏書閣修得這麼深。她沒有走到外面,也就沒有那些礙眼的人在她身側,把他排擠在外。
他遽然眼眶發酸,現在沒有其他人存在,韶寧還是甩開了他的手,沒有一點留念,輕易敲碎他層層防備。
失去了上神的名號,失去了強大的承平宗做後盾,只有一顆柔軟無用的心髒。
它經不起任何敲打與試探,她輕飄飄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它傷筋動骨、痛不欲生。
“不是你不如他們,也不是為之前的事情置氣。”韶寧在最高階樓梯上停住了腳步,她第一次站在高處,俯視魏枕玉。
同時也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眼尾泛紅的樣子,顏色很淺,眸中水色在燈光中能瞧出個大概。
她略微愣神,原來神明也會眼紅。
感受到她的目光,魏枕玉捏緊袖口,他難堪地側過臉,听見韶寧又道︰“我為什麼就是和你說不清呢。”
“無關任何人,我只是無法再愛你了而已,我就是不喜歡你了。”
“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放過你,我原諒你,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合理緣由的,我不怨恨你。”
她滿目認真,重復著之前對他說過的話,如一把重錘,傷得他體無完膚。
“這就是我現在對你的所有感想,比陌生人多一段經歷,僅此而已。”
說者字字釋懷,听者字字誅心。
“那你呢,作為施害者或者是旁觀者,我的過去已經破破爛爛了,你為什麼還要來 渾水?”
“我不想要你,你能不能正視我的選擇?”
“你明明有這麼多選擇,為什麼非要讓兩個人都不好過?我不想要你給的東西,甚至現在和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很累,你能不能也體諒我的感受,能不能大發慈悲地放過我?”
魏枕玉站在原地,一字一句,恍若凌遲。
韶寧轉身踏上最後一階樓梯,他隨著她一同走入最高層。
遠處天光一線,亮得刺眼。
適應了下層的昏暗,在白光的刺激下眼楮酸澀無比,忍不住掉下滾燙的眼淚。
他好像,終于嘗到了她的決絕。
眼見她走入天光中,魏枕玉才道︰“若我做不到怎麼辦。”
韶寧回頭,看見他落淚,有些驚訝。
她什麼都沒說,只抬步離去,徒留原處的他無地自容,幸存的僥幸不堪一擊,徹底粉碎。
她還不如直接回頭,用手中箭穿透他的心髒。
他將這顆心雙手奉上,獻給她。
一箭,兩箭,直到她滿意為止。
都比這好受得多。
眼淚潰堤,他嘗到了又苦又咸的滋味。不知是剛流下的淚在作祟,還是她的決絕在隱隱發痛。
疼痛自累土而起,成就高塔,將他摁在塵灰中踐踏,壓抑到無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