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著眼前的人,我臉上竟不由得生出一點錯愕。
太年輕了吧!大學生嗎?
黑色的短發,好像有段時間沒有修剪所以看起來偏長,臉生得很俊氣,眼楮生得幾乎和我一模一樣,眼尾上挑,看著神采飛揚的,是看一眼就會能讓我明白——啊,確實是母親會一見鐘情的臉。
我小聲又不敢置信,想要上前一步,但不知為何又止住了︰“爸爸?”
“諒月。”他柔和地看著我,站在原地。
他好像明白我們之間差著二十年的時間,那目光哀傷而喜悅。
最終他嘆著氣,或許在哀嘆那些被他錯過的漫長的歲月,“你都長這麼大了。”
我的鼻子忽然發酸,好像有什麼人攥緊著拳頭一拳砸在了我的鼻梁上一樣。
“……嗯。”
第76章
我本來是有好多事情想要問他的,畢竟有著長達二十年的空白,到底需要多少答案才能填滿,誰都不知道。
可是甫一見到他,我便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全部哽在喉頭,不上也不下地堵著。
到底還是久別重逢的殺傷力來的大,上一次見到的久別重逢的場景,就連那個一向能說會道的安室透都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如今更遑論是我了。
我遲疑地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抬起手,上前擁抱他——這樣說好像有點不好解釋,但我確實想要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跑上去給他一個擁抱。
大學的時候我去旁听心理講座,講師支著一只手在講台上,拖著慢條斯理的聲音對台下的學生們說︰擁抱是一種情感表達,具有一定的生物適應性,這個行為不僅包括了人類向外傳遞出關愛與溫暖,也包括了接受感應對方的信任與理解,因此,在一定的程度上,擁抱可以減輕痛苦。對方表現出越多的共情和支持,人們的痛苦水平就越低。
但是柳川義明、不,我父親,他卻又往後退了一步,明白地躲開了這個擁抱。
我們之間似乎始終保持著一步半的距離,不遠也不近,像是我們兩人現在的關系,破碎又緊密,親近又尷尬。
我的手臂抬在半空有些僵硬,一秒後我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手放下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垂下頭,努力地想要遮掩住自己酸澀發紅的眼楮,好似忽然對地面那如宇宙般的景象生出了好奇,一瞬不瞬地盯著看,不敢抬起來,“是因為我嗎?”
是我的詛咒,我的願望,長久以來我深深的、只敢在夢里臆想的見面,那些隱秘而卑劣的期望嗎?
“是我……很想見諒月。”
他輕聲開口,“想知道你到底去哪里了,想知道你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平安長大,想知道爸爸是不是真的把諒月弄丟了。”
我的胸腔堵的難受,連呼出來的氣息都是顫抖的,感覺自己的視野在晃動,淚水終于從眼眶底部擠了上來,顫顫巍巍地流動,隨時都像是要跌下來,但是我又不敢眨眼,眨眼就仿佛輸了一樣……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什麼東西較勁。
“萬幸,就算沒有我在,諒月也安安穩穩地長大成人了。”
他在感嘆,聲音幽幽的,帶著幾分說不出的落寞和欣慰。
我小聲地嘟囔︰“……因為我很厲害的。”
“很厲害嗎?”柳川義明笑起來,“是啊,就連找人也是諒月先找到爸爸的,我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爸爸……”
“但是果然我還是很後悔。”
他說著嘆了一口氣,“如果爸爸在的話,諒月是不是不用那麼厲害也沒關系了?”
“……”我抿了抿嘴,沒接話。
“時間好像快到了,諒月,你回去吧。”他對我說。
“什麼時間,你怎麼了?”我顧不上現在是不是丟臉的樣子了,驚訝地問他。臉上表情大概率不太好看,我敢打賭現在自己的鼻頭和眼眶都是紅色的。
“這個領域並不受我的控制,諒月的伙伴如果能把你一起帶走就快去吧。”柳川義明輕聲道。
“怎麼會不受你的控制,”我努力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都先丟到一邊,將注意力集中在當下他所說的事情上,“這個領域是由你的意識生出來的,你怎麼會控制不了它?”
雖說我沒有系統地學習過關于咒靈的領域,但我的眼楮很好使,我明確地可以看出柳川義明和這個領域之間有著非常強烈的聯系。
他茫然無措地看著我,好像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我的心髒又提了起來︰對啊,有這樣清楚靈智的咒靈從前我幾乎都沒遇見過,說不定就連高專的那幾個人都沒踫見過,那我父親就更不用說了,恐怕他連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存在都不是很能理解。
“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只能待在同一個地方,總是渾渾噩噩的,後來有一天,一個頭上有條縫合線的奇怪女人找到了我……她給了我一個奇怪的東西,之後我便失去了意識,等到再次能夠移動的時候,就是剛才諒月你找到我的時候。”
他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接下來會很危險,所以諒月你要快點離開。”
額頭上有縫合線的人……步美她們之前也說過,去洋娃娃屋的門票是一個額頭上有條很長很長縫合線的大姐姐給的,只是來到這邊之後,在我的印象里並未看到什麼縫合線女人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