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曲無奈地謝過她的善意,但只當是耳旁風,沒有太往心里去。
睦豐縣的確沒什麼考生,可商別意病成那副模樣,他也不想勝之不武。
只不過當他的體貼傳達到阿枝耳朵里,換來的就是阿枝恨鐵不成鋼的怒視。
鳳曲哥哥,你入世都半年了,還念著老弱病殘哪?
倒不是老弱病殘的問題
那你就是太了解莫飲劍那個廢物,猜到他會丟你的臉?
這話就更不能讓莫飲劍听到了。
鳳曲由衷慶幸起莫飲劍外出打鐵,現在還沒回來。
阿枝托著臉嘀咕說︰鳳曲哥哥,你這人哪哪都好,可惜還是沒懂這世道殘酷。
鳳曲笑眯眯地戳一下他的額頭︰就你最懂了。成天說話老氣橫秋的,一點不像小孩。
阿枝長長一噓,擺出小大人的模樣躲開他。
我是為你著想啊。你在睦豐縣過得不錯,可青娥姐姐還下落不明呢。先前你不是都念著其他隊友麼,現在怎麼不著急了?
鳳曲被他捅到了最心虛的一點,有了片刻的失神。
他這幾天當然都在擔心其他隊友,原先他還以為能在睦豐等來吹玉他們,所以有些漫不經心。
可時日漸久,鳳曲心里也清楚,這麼拖延下去,決計是等不來他們了。
他必須得前進才行。
所以必須對商別意下手嗎?
阿枝擺弄著他的畫匣,掏出了那幅半成的畫作。
沒給鳳曲制止的機會,阿枝已經把畫卷展開,嘖嘖評價︰都快畫完了啊,可怎麼還沒畫臉?
我習慣最後畫臉。
鳳曲哥哥,阿枝抬起臉道,生在這樣的亂世,真是可惜你了。
鳳曲一怔︰什麼?
阿枝卻不說第二遍,兀自收起畫卷,又丟回鳳曲手里。
他三兩下爬回凳子上,晃著兩腿,咿咿呀呀唱起了鳳曲听不懂的曲。大概是幽州地區的曲目,只听調子,清澈稚嫩的童聲竟然都唱出了一股莫名的悲愴。
鳳曲听得有些入神,才听見房間外響起某人的腳步。
莫飲劍曳著一身的泥水回來,步子卻輕快得出奇。
門扉豁地大開,濕漉漉的少年一頭撲了過來。阿枝嫌棄地縮到床邊,躲掉莫飲劍噗噗抖開的雨水。
濕透的碎發下,那雙眼楮炯炯有神地鎖定了鳳曲。
兩只手也把鳳曲的左右雙肩一扳︰夫人!我拿到報酬了!!你等我,那十五兩的銀票我也會還給你的!
啊。鳳曲被他抓得有些發愣,但情不自禁就跟著他的笑臉一起揚起唇角,很好啊,有多少報酬?
莫飲劍神秘地眯起眼楮︰你猜?
?
阿枝懶洋洋翻個白眼︰屁大點事還故弄玄虛。
莫飲劍才不理會他的嘲諷,一個勁兒搖晃鳳曲︰你猜嘛你猜嘛!夫人,你快猜一下!
鳳曲被他搖得七魂找不著六魄,好半天才找回聲音︰呃嗯三錢銀子?
繼續猜!
半兩?
不對不對。
一兩銀?
還得猜!
鳳曲也被他折騰得沒精神了。
報酬都是次要的,鳳曲嘆息著掙開莫飲劍,先到門外喊了一聲店主︰大爺,辛苦您幫忙燒桶熱水,還有姜湯。
莫飲劍嘿地偷笑︰還是夫人體貼。
別說了,咱 哥真的要生氣了。
閉著眼楮都能感受到來自我舍友強烈的殺意,你小子命不久矣。
但不等他出聲反駁,窗外卷進了尚未停息的風。風兒纏著門窗許久不去,莫飲劍一身金瓖玉墜的環佩隨風響動,琳瑯入耳,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略顯沉悶的雜音。
鳳曲下意識轉頭看了過去。
逼至眼前的卻是一串色澤微暗,但如風鈴一般搖搖晃晃響動不止的銅錢。
隨後是莫飲劍燦爛的笑臉︰
我用報酬換了一點材料,然後親手打了一只銅耳掛!
他指了指自己耳朵上尤其招搖的金珠耳墜,搖頭晃腦間,耳墜與耳掛交相踫撞,激聲清越。
鳳曲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什麼?
這個不用耳洞也可以戴,只要掛在耳朵上一邊說著,莫飲劍已經毫不見外地靠近了他。
拂開鳳曲耳後的碎發,莫飲劍笑嘻嘻給他掛上那串黃銅耳掛︰喏!很適合你!
耳掛上的銅錢垂落下來,鳳曲的余光堪堪瞟見上邊篆刻的文字。
莫飲劍沒有說謊,這的確是他親手制作的耳掛。仿制的銅錢表面沒有刻寫今上的年號和府造,只是繪滿了粗糙的動物圖騰。
看上去毫無含義,也談不上什麼高級的工藝。
阿枝插言問︰這是聘禮?
鳳曲︰鳳曲抬手去摘,那我不能要。
莫飲劍卻拉住了他︰這麼窮酸的東西,怎麼會是聘禮!我今後肯定要用上等的金銀、西域的寶石重作一副,這個麼,只是信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