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蟬無奈焦灼之下,忽然看到府門前立著一面鼓,掛著的一面鐘。
說起這衙署門前,鐘鼓的設立,還有個小典故。
那是當年劉邦當上皇帝不久,他的佷子就仗勢欺侮一位民女甦小娥。
當時,街上有位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看不慣就與皇佷動起手來,失手將皇佷刺死,皇族自不會放過那名男人,就將他關押了起來,還被判了死刑。
受到大漢幫助的甦小娥,決心為男人昭雪,可那時候的官府哪里有喊冤的地方,于是,甦小娥想到一個妙招,她和妹妹各持小鼓與小鑼,兩人跑到衙門前猛力敲擊,還連連大喊冤枉。
此事最後鬧得人盡皆知,傳得沸沸揚揚。
連劉邦也知道了,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見義勇為的男子被無罪釋放了。
而從這時候起,各級官署大門就強制必須設置一鼓一鐘。
大漢朝廷還規定,鐘鼓一響,官員必定得上堂,以利民顯德政。
擊鼓鳴冤也就是從這個時候傳了下來。
當然,漢末禮儀崩壞,這等“擊鼓鳴冤”的制度在許多州郡都名存實亡。
可北方的曹操便設有“登聞鼓”,登聞鼓越是起源于魏晉。
劉備與諸葛亮匡扶的則是漢室。
自然,漢朝的一切制度,均予以在荊州與西川延續。
自也包括這“鼓”。
(ps︰未必也叫登聞鼓,權且以這個名字稱呼。)
此刻的貂蟬大步上前,在那些“好心人”的幫助下,她拿起鼓槌,猛敲起來。
守衛徒然一驚,追過去要與她爭奪鼓槌,大斥道︰“你干什麼?”
一干“好心人”卻攔住了守衛,貂蟬繼續旁若無人的擊鼓,她一邊說,“民女不為討公道,只求……只求關四公子放人!”
一時間,金聲玉振的鼓聲一直傳入衙署之中,也震蕩于整個長沙城的天穹。
……
衙署內,長沙太守廖立與關羽的主薄廖化均听到了這鼓聲。
此前,早有侍衛將“撈刀河”畔,“羅漢莊”旁,張家莊入口處發生的一切悉數告知。
——其一,關麟不顧張仲景的病癥硬闖張家莊,還在村莊的入口大打出手……
可謂是怨聲載道。
——其二,這闖了也就闖了,打了也就打了!
偏偏這位關四公子還不解氣,最後又把張仲景的兩位弟子帶走,還關入官府的牢獄。
這就不是怨聲載道了,都有點天怒人怨的味道了。
甚至最後還大言不慚,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麼——“官府中人問起來,就說是我關麟關的!”
這話是能說的麼?
能把“官官相護”表現的這般張揚麼?
這讓百姓怎麼看。
——還有王法嘛?還有律法麼?
廖立的臉色早就是青一陣、紫一陣,他是從跪坐到站起,從站起再到跪坐,整個人都快憋出內傷了。
“公淵(廖立)打算如何做?”廖化的臉色也很難看。
廖立深深的嘆了口氣,他一邊閉目,一邊听著這鼓聲,意味悠長的說道︰“我查過長沙郡的郡治,足足有十五年,長沙郡都無人敲出過如此鏗鏘的登聞鼓聲!”
就在這時……
有文吏稟報道,“稟太守,西牢獄已經被關四公子接管了!其中罪犯一律轉移到其余牢獄,諾大的西牢獄,如今唯獨關押四公子新抓捕的杜度、韋汛二人!”
“如今,四公子的一干部曲就守在牢獄處,不許任何人接近!”
這……廖立驚了。
——『好一個橫行無忌啊……』
不夸張的說,若不是廖化在這兒按著他,他早就殺出去了。
豁然起身……
廖立又、又、又一次站了起來,他朝著那文吏罵道︰“他說接管?你們就讓他接管哪?他雖說是關公之子,可官職不過江陵城的賊曹掾吏,怎生能管到我長沙郡的牢獄上來?”
廖立就要爆發了,他已經顧不得廖化這邊,當即就要往外走。
案子不得不壓下來。
他……忍了。
登聞鼓,要他無視……他也忍了。
可現在,關麟已經肆無忌憚到把長沙城的官署,當他自己家後院了麼?
那西牢獄里的罪犯,他說轉移就轉移;
那諾大的西牢獄,他說接管就接管!
這已經不是律法與王法的問題了,這是完完全全不把他廖立當個太守啊!
“前面領路……帶我去!”
廖立一聲吩咐,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
哪曾想,文吏沒有領路,只是淡淡的說道︰“老爺千萬想好了,三……三將軍也在!”
呃……
此言一出,廖立啞然了,原本邁出的步子,連忙收了回去。
——『張飛也來了?』
廖立突然就意識到事情的不簡單了。
關公派來一個廖化,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如今……又是一個張飛。
——這可是張飛……張三爺哪!
廖立又、又、又、又一次的跪坐了下來。
廖立發現,這事兒既已經牽扯到“三將軍”身上,那就已經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太守”能管的了。
“唉……”
“唉……”
廖立屏退了文吏,將手搭在案幾上,耳中听著那衙署外“震震”的登聞鼓響,只剩下搖頭嘆息。
“元儉(廖化)哪元儉,你何止給我帶來的是一個‘橫行無忌’的公子啊!”
“這分明……分明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啊!”
“昔日……我听人提及,關公給此子冠以‘逆子’之頭餃,我還不相信……今日,開了眼了,我廖立是真真兒的開了眼了。”
苦澀……廖立的表情苦澀至極。
廖化的臉色其實也不好看……
他本以為來此就是護送四公子的周全。
可……現在,情況變了呀。
廖家又是黃帝後裔,廖化又是名門子弟,他的父親廖九公是荊州人人敬仰的名士,以“高潔”著稱。
如今,別說是廖立了,就是他廖化也憤然了。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絕不允許他……肆意縱容這種事兒。
“——咚咚咚!”
外面的登聞鼓響良久不覺。
廖化的心情也愈發的沉重……
“——這事兒,不能這樣發展哪!”廖化感慨道。
“怎麼講?”廖立問出一句。
廖化彰顯出他“富有前瞻眼光”的一面,他當即解釋道,“此事事關關四公子,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倘若咱們置若罔聞,置之不理,‘官官相護’的罵名還是其次,萬一有人推波助瀾……到時候關公的威望怕是一夕間就要墜入谷底。”
這……
儼然,經由廖化的提醒,廖立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反問道︰“其實這事兒很好解決,只要關公重重的懲罰關四公子,給那張仲景,給荊州百姓們一個交代……如此這般,任憑再有小人‘推波助瀾’,也不會有損關公的名望半分。”
“呵呵……”听到這兒,廖化直接笑了,是苦笑。“若關公會懲罰四公子,那何至于今日,何至于今時,何至于會有如此‘橫行無忌’?”
啊……
廖化沒有把話講明,可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懂了呀……
廖立一下子就懂了,他不敢說,這關四公子是恃寵而驕。
可至少……他一定是有能耐,有些資本的,而這份能耐,這份資本,足夠讓關公無法對他進行半分‘懲處!’
可……現在咋辦哪?
“元儉,這門外登聞鼓響個不停,你……你總得拿個注意啊!”廖立凝著眉。
廖化遲疑了許久,方才吟出一個字——“拖……”
“拖?”廖立一怔,“那要拖到什麼時候?”
“拖得一時是一時吧!”廖化道︰“關公如今北伐襄樊,正是要緊的當口,這種事還是莫要讓他分心,我等唯有……靜觀其變,今夜我便去尋四公子,看看能否勸他‘放人’,若是能‘懸崖勒馬’,也算是‘見兔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
……
……
長沙城,西牢獄中,已經有部曲為關麟打掃出了一處能審問犯人的公堂。
關麟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