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頭發在一叢叢雪白的百合花間格外醒目。將所有的花都搬到這個堪稱亂石堆的教堂後,年輕的意大利小伙子長舒一口氣,坐在布滿青苔的石階上休息起來。這麼大清早默默盯著他干活的還有好幾個整裝待發的士兵,防備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那頭紅發上,仿佛要將蘭伯特盯出十幾個窟窿。
    蘭伯特調皮的彎彎嘴角,佯裝起身卻滑倒,嗦的一下藏進百合花叢中。遲遲不見他的動靜,一直監視著他的士兵們不由得慌了神。上級命令說,所有進入教堂的人都不得脫離視線,任何反常舉動都需警惕。一個愣頭青的士兵在連續呼喊得不到回應後,不得不端著槍躡手躡腳地靠近。
     !
    一束百合花猛然擋住槍口,濃郁芬芳的香氣燻的人眼楮疼。蘭伯特大咧咧的笑臉從花束後探出,像個天真的孩子。
    這個白痴知道剛剛那一嚇差點讓年輕的士兵下意識扣動扳機麼?
    “別那麼緊張,老兄。放松心情才能享受節日。”紅發小子望著怒罵一聲撤槍離開的士兵友善的說到,基督徒的松弛與四周緊繃的氛圍形成了鮮明對比。
    “打起精神來!”伴隨著鏗鏘的軍靴聲,一個威嚴的女聲令士兵們虎軀一震,將惶惶不安的心瞬間收攏。  左q安眼神鋒利地掃過重振旗鼓的士兵們。  這次的任務可不只是維持秩序那麼簡單——真正目的是逮捕近來在本地猖獗的邪教頭子,絕不可以掉以輕心。一旦目標人物出現就立刻進行抓捕,必要的話當場擊斃,這才是本次行動的關鍵,成敗關系著整個軍隊的聲望。
    她緩緩地踏著步子來到蘭伯特面前,不苟言笑地審視著坐在地上擺弄著百合花的紅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蘭伯特倒也不怕,拍拍褲腿直起身,嬉皮笑臉地跟眼前這頭不好惹的母獅子對視。
    “您可真有魄力。”蘭伯特友好地向對方伸出手,“我叫蘭伯特,您叫什麼名字?”
    “別跟我耍花招,外國人。”左q安雙手背在身後挺直地站著,聲音里盡顯冷淡,“安分地搞完你們這套把戲,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這個國家的女人都這麼強勢嗎,蘭伯特聳聳肩,打消了和對方握手的念頭。環顧四周,他吹了聲口哨——不出所料,唐的女人果然就藏在這里,雖然他真誠地希望這個他們費盡心思要帶走的家伙不會也這麼凶。
    教堂不遠處偏僻的地帶,一方寧靜的土地被種植緊密的藍葉雲杉環繞,在高聳的森林間形成一圈突兀矮小的天然圍欄。陸冽背過身守著隱藏在茂密植被中的狹窄入口,  心不在焉地用腳撥弄落滿一地的棕紅松針。身後的陸峰正拄著拐杖佇立在這片人為塑造的墓園中心,沉默地凝視著那把從未有人坐過的精美石椅,閃動的眼神一筆一畫地勾勒著爬滿青苔的椅背上鐫刻的名字。
    Leonie。
    在西西里那間鬧哄哄的酒吧里,曾有個頭戴黑紗的紅頭發女人豪邁地將杯中的白蘭地一飲而盡,慵懶地托著下巴說到︰
    饒了我吧,以後我死了才不要跟我那可憐的老爹一樣被關進那種像地堡似的地方。我就想做條石凳子,隨便給路過的人歇歇腳,多好。
    今年的復活節是個溫度缺缺的陰天,只有零星的蒼白光線透進母親被埋葬的森林深處。陸冽不經意間回頭,有些詫異地發現那個信封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可恨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悲傷神情。
    冽,你有想過我們的媽媽是怎麼一個人嗎?
    哥哥陸凜曾把一臉茫然的他帶到了那個諾大城堡里一處堆滿雜物的隔間。命令弟弟把那一摞摞長滿灰塵的書挪開後,一筆與古舊周遭相比顯得異樣嶄新的牆面暴露而出。他不解地看著哥哥仔細地用手撫摸起牆壁,接著像是探到了什麼,舉起尖銳的剪刀便扎破了牆紙。兩個被掩埋的怪異空洞頓時呈現在他眼前。
    還記得當時我們在地下室翻出的那對生蛌瘍K銬嗎,看形狀應該固定在牆上用的。
    你不覺得牆上這兩個坑之間,恰好是一個人展開雙臂的距離嗎?
    簡直跟基督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姿勢一模一樣。
    陸凜的語調沒有什麼情緒,笑容頗為古怪。哥哥那背靠著牆,雙臂毫無反抗伸開的模樣令他不寒而栗。
    一陣冷清的風卷過,藍葉雲杉作響。陸冽陰沉地轉過頭不再看那人。
    事到如今,他早已變得和自己最恨的人越來越像。
    “你睡昏頭了麼,Lyla?”即使被冰冷的手術刀直指咽喉,陸凜也還是那副漫不經心態度,語氣像遠不可及的雪山一樣高高在上。
    她可殺不了他。他身上拴著陸家那條拆不掉的狗鏈子,一個他被要求隨時佩戴的腕帶,只要監測到他受到任何傷害都會觸發警報。這就是生活在陰影中的代價,他的冽曾經歷過的一切——作為陸家的種,他們甚至不可能自殺。
    而且,她這幅搖搖欲墜的樣子又有什麼勝算呢?血液里高濃度的鎮靜劑還在拼命將她拽向黑暗的深淵,微弱的意志在被清醒地蠶食,光是握緊那把手術刀都已經耗盡了精神。陸凜甚至不屑于躲開她那綿軟的敵意,只是冷冷地等待著她放棄抵抗。
    可他到底是錯估了恨的力量。
    在陸凜驚愕的目光中,姬夜舉起手術刀用力地朝自己的左手心扎了下去。
    她不恨他。不恨陸冽。不恨  左q安。也不恨她的家。
    這個被世界不斷強暴的女人,她唯一恨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無數次軟弱妥協的自己。只有殺了那個她,才能真正的走出這個牢籠,獲得自由。
    狂風一般的疼痛頓時刮走了持久彌散在身體內的遲墮,麻木的神經被痛覺再次點燃,使她重新找回了對身體的掌控。鮮紅的血液在象征純潔的白床單上盛開出成片妖艷的花朵,破裂的傷口涌出帶著新生意義的鐵蚳,嗅覺上的刺激似乎使得呼吸都變得更加通暢。與過去的被動截然不同,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制造傷害,同時也是第一次主動承接傷害。
    “我要離開這里。”血液順著手指滴落浸濕腳邊的地毯,她吃痛地喘著氣,語調卻出奇的輕快。任由左手無力的垂落身側,姬夜右手握住那把泛著紅光的手術刀抵著自己的下腹部,潔白的裙子上立刻染上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她的舉動令一向雲淡風輕的陸凜表情有些僵硬。他不自在地眯了眯眼楮,眼前這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倒是比他想象的更聰明些。無論如何,絕不能讓她任性地損害她身上唯一還有價值的地方——她的子宮可是維系左陸兩家重要的東西。
    “Lyla,我的好孩子,把刀放下。”陸凜極力扯出一個安撫的笑。該死的,真會挑時間,現在城堡里一個管家都沒有,又不能讓外面守著的那些士兵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直待在城堡里很悶吧。等Padre回來就帶你出去透氣好嗎?”
    “來,讓我看看你的左手。留疤了可就不好了。”
    陸凜一只手滑動著輪椅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另一只手不著痕跡地握緊了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電擊器。上次需要使用這麼極端的手段還是在剛開始清洗她記憶的時候,幸好萬事喜歡留一手他還保留著這個習慣。
    真是個麻煩的女人。這次把她放倒後,也許該考慮開始給她注射讓肌肉萎縮的藥物了。美麗精致的東西,她的宿命就應該是被鋼針釘在木板上,成為精美的標本。
    就在陸凜將要靠的足夠近時,姬夜卻扔下手術刀,搶先一步撲向了他。柔軟的身軀跨坐在他身上,血乎乎的手掌覆蓋住他的口鼻,猛烈灌入的腥甜血液嗆得陸凜一時亂了方寸。愣神的這一秒,脖子一側傳來一陣微弱的刺痛,緊接著是一股異樣的涼意。該死的,這是他給她額外準備的鎮靜劑……陸凜的瞳孔緊縮,驚懼布滿全身,本能的呼救卻被她用手堵在喉嚨里。一股無法抗拒的倦意立刻從中樞神經襲來,陸凜只覺得四肢和腦袋越來越沉。
    “……你逃不出去的,Lyla。”陸凜眼底泛起一抹譏諷,黏糊的聲音將她左手心的傷口振出更多血液。
    她只是無所畏懼地直視著他。那雙清亮眼眸第一次讓他感到一陣後頸發麻的慌亂。
    急了的兔子咬人倒也挺疼,在墜入混沌前他這樣想到。
    這場並不激烈的搏斗結束了。姬夜撐著失去意識的陸凜緩緩地起身,用嘴輔助著撕下紗布和繃帶,簡單地給自己的左手進行止血包扎。房間里安靜得她能听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撲通有力,每一下都將這座精美的牢籠震得更碎。
    Amazing——Grace——How  Sweet——The  Sound——
    That  saved——a  wretch——like  me——
    空靈的聖歌在這間殘破的教堂里回蕩盤旋,所有的信徒都雙膝跪地,雙手十指相扣置于胸前,神情寧靜地跟隨著唱詩班一起哼唱。  純淨的和聲喚醒了久遠的記憶,  站在角落里的  左q安有些走神。
    記得第一次和她相遇是在一次聖西蒙的周年慶典上。  左q安作為聖瑪麗女校的代表受邀參加友好學校的重要活動,卻在不經意間闖入了那間教室。這首經典的基督教聖歌,斷斷續續地從狹窄儲物櫃里傳出,美麗而朦朧。
    I  once——was  lost——but  now——am  found
    Was  blind——but  now——I  see——
    撿起被丟在地上的鑰匙打開門鎖,左q安驚訝地發現儲物櫃里蜷著的狼狽女孩。她身上精致的演出服被撕破,烏黑的頭發垂落肩頭,突入其來的開門讓她羞澀地縮緊身體試圖遮蔽裸露在外的美好肌膚。
    “你……還好嗎?”
    湊近她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馨香,若有若無,有些勾人。左q安被自己突然色狼般的想法嚇了一跳,慌亂地將視線從那裸露的鎖骨上移開。
    “……謝謝你。”
    那張淡粉色的小嘴一張一合,瓖嵌在白皙臉頰上的眼眸讓左q安想起質地最上乘的夜明珠——明亮而深邃,清澈而干淨,宛如世間一方遠離喧囂的淨土。時間似乎變慢了,當左q安再次意識到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痴痴地盯著那位少女看了許久。
    “抱、抱歉!你實在太漂亮了……”
    左q安紅著臉慌亂地解釋到,卻發現越描越黑,最後不得不岔開了話題。
    “對了,我是聖瑪麗女校的學生,今天來貴校參加慶典……你叫什麼?”
    “我叫姬夜,你可以叫我小夜。”她笑著對左q安說,“歡迎來到聖西蒙。”
    即使受盡了苦難,仍然可以露出不含任何雜質的笑容。只有絕對的潔白才會讓人看到自己的黑暗和污濁,而既然無法像其靠近,便只有將它破壞掉,才能使那卑劣的心靈感到安寧。
    “她們不該這麼……告訴我她們都是誰,也許我能——”左q安把校服外套脫下來披到姬夜身上,皺著眉頭心疼地開口。可剛說了一半就被一根修長的手指輕按在唇上打斷了。
    “算了啦,已經有騎士來拯救我了不是嗎?”姬夜輕聲地說,“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左q安遲疑了。片刻之後她回答到︰
    “叫我……左棠就好。”
    為什麼從一開始就不告訴她自己真正的名字呢?一定是因為害怕她知道自己那不被世俗接受的愛戀,害怕她會逃開,會拒絕,會遠離自己。如果不是陸家那條公狗插足,她們一定還在演著那場干淨純粹的過家家游戲,那里有個叫左棠的騎士,永遠忠誠地保護著她的姬夜公主。
    Amazing——Grace——How  Sweet——The  Sound——
    That  saved——a  wretch——like  me——
    I  once——was  lost——but  now——am  found
    Was  blind——but  now——I  see——
    一曲終了,神聖的共振在百合花香氣的烘托中緩緩彌散。
    “長官,有個戴面具的黑衣男人正在朝教堂趕來。”耳麥里傳來的聲音讓左q安迅速回過神來。
    “描述目標具體特征。”
    “身高六英尺,身形寬厚,銀發,牧師裝……他的周圍簇擁了許多平民信徒。”
    “……先放他進來。”左q安壓低聲音命令到,“我倒要看看眾目睽睽下他能耍些什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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