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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陸文一整天都搭在了雜志專訪上, 先拍封面和內頁圖,一共四套造型。他很擅長拍照, 外貌條件也無可挑剔,和攝影師的配合度很高。
    拍完卸了妝, 孫小劍過來說︰“采訪等一等, 雜志方想修改幾個問題。”
    陸文低頭玩手機, 隨意地翻看微博評論, 問︰“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孫小劍用指甲蓋敲敲屏幕, “他們想加幾條和瞿編有關的, 這年頭, 什麼都不如話題值錢。”
    陸文自己無所謂, 但涉及瞿燕庭, 他提醒道︰“別亂問, 不然我不配合。”
    孫小劍說︰“放心吧,會審稿的。”
    陸文繼續翻評論, 事件本身的討論逐漸飽和, 越來越多的網友將注意力凝聚在瞿燕庭身上。許多人恍然大悟, 原來早就看過瞿燕庭的作品。
    “哎,我發現。”他感慨道, “人還是要優秀, 遇事才有底氣,要是瞿老師寫了一堆爛片,評論不定怎麼說呢。”
    孫小劍點點頭︰“你沒發現另一個關鍵嗎?”
    陸文問︰“什麼?”
    “顏值啊。”孫小劍道,“瞿編被偷拍的這張, 跟電影截圖似的。還有你背他那幾張,耷拉的腿又長又細,誰不喜歡議論美男啊。”
    陸文按下鎖屏鍵,將手機扣在大腿上摩挲,說︰“這事就這樣壓過去了吧?”
    孫小劍“嗯”一聲︰“不好的評價肯定有,受著吧。”他拍拍陸文的肩膀,壓低嗓音,“長個教訓,千萬別被拍到和女朋友街頭熱吻。”
    陸文裝傻地咧嘴︰“我可沒那個膽子。”
    孫小劍丟下一句“您謙虛了”,去和雜志編輯溝通修改的問題,耽誤一些時間,最終專訪結束比預計推遲了兩個鐘頭。
    華燈初上,陸文驅車從公司離開,被娛記搞得很敏感,一路看哪輛車都可疑,尤其是面包,總想降下車窗跟里面的人喊話。
    他回了南灣。
    上午陸戰擎打來,就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句,命令他今晚回家。
    陸文減速駛入外門,手掌不安分地在方向盤上下滑動,當初陸戰擎明令禁止過,不許鬧出負面新聞,否則有他受的。
    一陣寒風吹過,路旁樹枝上的葉子飄下來,打著旋兒落在車頭上,陸文跟著激靈,越開越慢,以龜速停在樓邊的車道上。
    熄火,拔鑰匙。
    糾結一下,又插回去,需要逃命的話這樣比較方便。
    陸文在駕駛位上消磨了幾分鐘,下車,步伐沉重地走上磚紅色坡道,穿過冷清的西側廳,鞋底在地板上發出拖沓的聲音。
    玲玲姐聞聲迎接,推開起居室的門。陸文走進去,問︰“我爸回來了?”
    “嗯,在吸煙室。”玲玲姐關心道,“你吃晚飯了嗎?”
    陸文搖搖頭,朝吸煙室走,又問︰“我爸情緒怎麼樣?”
    玲玲姐照實說︰“不太高興。”
    快走到門口,陸文在裝飾櫃旁邊停下來,把敞開的羽絨服拉鏈拉上。玲玲姐道︰“你不熱呀,脫下來我幫你掛上。”
    陸文堅毅地說︰“不行,我不能脫。”
    玲玲姐大概猜到,嘆口氣打開吸煙室的門,說了聲︰“小文回來了。”
    房間里的家具是深棕色系,只有幾扇蒂凡尼窗戶鮮艷些,陸戰擎坐在寬大的皮沙發上抽雪茄,拿著本厚重的硬殼書,背後是一整面貼牆書櫃。
    比起煙味,陸文先聞見陸戰擎身上的古龍水味。
    陸戰擎習慣回家後先洗澡,今天顯然破了例,西裝三件套都沒換,只脫了外套,領帶和馬甲完好地穿在身上。
    陸文權衡了一下,在側面的雙人沙發坐下來,說︰“爸,我回來了。”
    陸戰擎沒抬眼皮,翻了一頁書,直接問︰“昨晚在哪過的夜?”
    陸文頓時心虛,沒有鋪墊,也沒有循序漸進,一來就面對核心問題。他撒謊道︰“紫山。”
    陸戰擎未置可否︰“說說,在外面都干了點什麼。”
    “就,忙啊。”陸文雙手合十,指尖朝下倒夾在大腿間,“我那部網劇馬上要播了,各種宣傳、綜藝,今天一直在拍雜志。”
    陸戰擎耐心地听完,問︰“裝完傻了麼?”
    陸文眼看繞不過去了,舔著嘴唇找借口︰“爸,那個娛樂頭條你別信,你不懂娛樂圈,記者特別喜歡亂寫。”
    陸戰擎合上書,用手掌按著封皮︰“那記者逼你在大街上背人了麼?”
    “我……”陸文辯駁道,“因為瞿老師扭傷了,我才背他的。”
    陸戰擎道︰“我倒沒看出來,你在家當了二十多年少爺,飯碗都沒親自端過,在外面還會干伺候人的活兒。”
    陸文強調︰“我只是背了一段路。”
    “怎麼?”陸戰擎曲解道,“不過癮?”
    陸文說︰“我的意思是這不叫伺候,這頂多叫樂于助人。”
    陸戰擎道︰“被拍下來登上頭版,我嫌你丟人。”
    陸文張張嘴,想象了一下寰陸高層、合作伙伴、世交好友看到新聞的反應……他嘴硬地找台階下︰“至少拍得挺帥的,是吧?”
    陸戰擎道︰“恬不知恥。”
    陸文抽出手,腿也卸力岔開,露出點破罐破摔的苗頭,反正回來注定要挨罵,那就來吧。穿著羽絨服確實很熱,他口干舌燥地挪到陸戰擎那邊,從茶幾托盤里拿杯子倒水喝。
    冷掉的紅茶,說明陸戰擎等了不短時間,陸文一邊想一邊灌下小半杯。
    這時,陸戰擎問︰“戒指怎麼回事?”
    陸文警覺地咬住杯沿兒,像狗叼著飯盆,扭頭對上陸戰擎覷來的目光,電光火石間回憶起來,他曾告訴對方戒指是送給正在追求的人。
    陸文真正地慌了,他不會就這樣出櫃了吧?
    早晨把瞿燕庭暴露給大眾,晚上暴露給他爸,瞿燕庭會不會弄死他啊?
    “戒指……”陸文放下水杯,收回手攥住膝蓋,絞盡腦汁地想拖延出一個合理答案,“戒指是純銀的……不怎麼值錢。”
    陸戰擎吸一口雪茄,說︰“有時候,我真懷疑自己生了個傻逼出來。”
    陸文被罵得臉熱,他在微博親口承認了的,此刻遮掩也什麼意義,只好坦白道︰“戒指已經送給瞿老師了。”
    陸戰擎道︰“追求是什麼意思。”
    陸文語無倫次地答︰“就是……我對演藝事業的追求,當然,也包括瞿老師這個人,我非常崇拜他,他……就是我的男神!”
    陸戰擎身姿未動,徑直將指間的雪茄彈進茶幾上的煙灰缸里,問︰“那你追求到了麼?”
    “到手了……不是。”陸文急忙改口,“人家是大編劇,願意跟我做朋友就不錯了。”
    “朋友?”陸戰擎道,“都在大街上當牛做馬了,還不敢承認你是什麼心思?”
    陸文汗毛倒豎,事已至此幾乎是挑明了,他盯著玻璃杯的錘紋,腦中也亂麻麻的一片。與其漏洞百出地掩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承認算了!
    敢彎敢當,不就是出櫃麼?
    大不了被打斷一條腿,他單腳蹦也能蹦到瞿燕庭面前去!
    陸文端起水杯,一口氣喝掉剩下的半杯紅茶,用手背一抹嘴,側過身,挺直脊梁炯炯地面對陸戰擎。
    “裝模作樣。”陸戰擎吐出一句,“你以為我不知道?”
    陸文愣住︰“你知道?”
    陸戰擎慍怒地說︰“你嫌我不幫你,不支持你,就去巴著人家的大腿獻殷勤,你看看網上怎麼說你的,不成器的東西!”
    陸文都傻了,好半晌,懸崖勒馬地說︰“……對,你說得對!”
    陸戰擎罵道︰“你這塊廢物點心,把老子的臉都丟盡了!”
    陸文裝乖地縮著寬肩,作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
    “少跟我演戲。”陸戰擎拆穿他,根本不信這些虛的,“明天開始,搬回家住,你去任何地方老嚴會接送你。”
    陸文唰地揚起頭,老嚴是陸戰擎的司機,高三接送他一年,監視重刑犯一樣看著他,硬是讓一節課都沒翹成功過。
    他抗議道︰“我都快三十了!還讓人監視我?!”
    陸戰擎道︰“所以你該反思反思。”
    “我反思什麼?我反對!”陸文急道,“而且我行程那麼忙,哪有空天天回來?”
    陸戰擎不屑地說︰“你忙個屁,真拿自己當國際巨星了。”
    陸文最受不了陸戰擎的這種語氣,窩囊了一晚上,恆久的矛盾頃刻間爆發︰“你又看扁我!”
    陸戰擎道︰“我就是太看得起你才讓你丟光陸家的臉。”
    陸文說︰“陸家就咱們倆,說得好像人口很多一樣!”
    話音還未落下,陸文眼前猛地一黑,緊接著“咚”的一聲,他整個人臉朝下摔在地毯上,右肩劇痛,根本沒看清陸戰擎用的是手還是腳。
    “我操……”
    陸文單臂支撐著爬起來,剛躬起後背,那本大部頭的硬殼書狠狠砸下來,一瞬間疼得沒了知覺,回神時徹底趴平在地上。
    陸戰擎問︰“我多長時間沒揍你了?”
    “家庭暴力不可取……”
    “你可以報警。”陸戰擎說,“讓我也上頭條感受一下。”
    陸文眼看是躲不過了,梗起脖子︰“要揍你就麻利點,真以為我怵你……啊!別打臉!”
    玲玲姐在走廊上心急如焚,听著陸文在房間里一會兒鬼哭狼嚎,一會兒破口大罵,就是不肯求饒。
    漫長的十分鐘過去,門開了,陸戰擎解著袖扣走出來,說︰“給他弄口飯吃。”
    玲玲姐道︰“您也沒吃呢。”
    “氣飽了。”陸戰擎說,“養了一坨什麼東西。”
    陸文安詳地平躺在沙發和茶幾之間,靈魂微微出竅,陸戰擎沒打臉,但他掙扎時不小心把額角撞破了一塊。
    等走廊上腳步聲消失,陸文顫巍巍地爬起來,一路扶著牆回到房間里,脫掉衣服,前胸後背泛起成片的紅腫,右肩暫時沒了知覺。
    玲玲姐心疼壞了︰“怎麼穿著羽絨服還傷成這樣?”
    陸文有氣無力地說︰“都怪退伍兵太強了。”
    玲玲姐道︰“你就不能服個軟?”
    陸文從小挨揍就不知道服軟,況且他明白陸戰擎窩火,早發泄出來早消氣。玲玲姐去弄吃的,關上門,他緩慢地靠坐在床頭。
    陸文摸出手機打給瞿燕庭,醞釀了一肚子訴苦的話,沒打通,機械的女聲回復“您撥打的用戶忙”。
    瞿燕庭沒去工作室,連續七八個鐘頭悶在書房里寫劇本,強迫自己忙起來。直到眼球酸澀,他仰頸滴了眼藥水閉目休息。
    來電鈴音一響,瞿燕庭下意識地抓住皮椅扶手,眼皮閉緊了,眼藥水滲出來沾濕了睫毛。
    許久才睜開,蒙霧的視野漸漸清晰,瞿燕庭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接通,滑了下喉結︰“喂?老師。”
    曾震磁性的嗓音傳來,省去寒暄問道︰“小庭,這周末晚上有沒有空?”
    瞿燕庭也不兜圈子,說︰“老師有什麼安排?”
    “前一陣子忙,沒騰出空來。”曾震回答,“周末想請幾個朋友聚一聚,你也見見。”
    瞿燕庭向來不喜歡應酬,所以曾震不常叫他,他道︰“是不是很重要的人?”
    曾震說︰“胡慶導演從美國回來,私人行程,隨行還有他的御用攝影師和剪輯師,就四個人,我們約了頓飯。”
    胡慶是著名美籍華裔導演,瞿燕庭看過他每一部電影,或者說,導演系的每一個學生都研究過他的作品。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瞿燕庭應道︰“周末我有空。”
    “好。”曾震說,“訂好餐廳,我叫助手發給你。”
    瞿燕庭道︰“謝謝老師。”
    事情說完了,手機里靜了幾秒,曾震在掛線前問︰“新聞說你扭傷了,嚴不嚴重?”
    瞿燕庭回答︰“沒有大礙,養兩天就好了。”
    “那就好,以後小心點。”
    曾震說完掛了電話,這一次對陸文只字未提。瞿燕庭來不及等屏幕黯淡,不想再接任何消息,將手機關掉了。
    陸文整夜沒有睡好,翻身疼得直哼哼,第二天和陸戰擎一起吃早餐,全程無交流,仿佛陌生人拼桌。
    車鑰匙被收繳,老嚴開商務車接送他,美其名曰讓他“夢回高考”。
    陸文老實巴交地過了兩天,第三天冒出憋瘋的態勢。收工回南灣的路上試圖逃跑,老嚴直接把車開到寰陸,接上陸戰擎坐鎮。
    第四天,在電視台錄完節目趁機開溜,一幫粉絲圍上來要簽名,老嚴混在小姑娘堆兒里,慈善地沖他搖車鑰匙。
    一直熬到周末,陸文在車廂里看劇本,明天要和劇組接洽開會。黃昏時分堵車嚴重,偶一抬頭,發覺路線和平時不一樣。
    他強壓住表情,伺機問道︰“是不是走成安路?”
    老嚴︰“嗯。”
    “那兒離蒼霞路就隔著一條街,你繞一下。”陸文說,“有家燒鵝店不錯,我要買一份嘗嘗。”
    老嚴充滿懷疑︰“你別搞ど蛾子。”
    陸文說︰“我都喪失人身自由了,吃個鵝也不行啊?”
    老嚴繞到蒼霞路,減速找燒鵝店,這時駛到一處小區的大門外,門樓上寫著“林榭園”。
    陸文從後面撲過來,求爹喊娘地說︰“嚴叔!你停一下,我特別喜歡這個小區!”
    老嚴自知中計,停下來鎖著車門︰“就五分鐘。”
    陸文望著大門口,一禮拜了,也不知道瞿燕庭想不想他。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後半分鐘,小區門衛的升降桿揚起,熟悉的賓利駛出了大門。
    陸文瞪大眼楮盯著車身,立刻掏手機打給瞿燕庭。
    很快接通了,瞿燕庭溫柔地“喂”了一聲。
    陸文準備落下車窗給瞿燕庭一個驚喜,先道︰“瞿老師,你在哪呢?”
    手機里頓了一秒,瞿燕庭回答︰“在工作室加班。”
    陸文怔住,後面的話全部卡在了喉間。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更晚了,生理期有點不舒服(懶驢上磨屁事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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