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高喝,真是嚇住了衛姨娘,連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嬤嬤都沒想到。
一般老太太對衛姨娘還算是和顏悅色,衛姨娘掌了中饋之後也事事跟老太太謀劃商量,把一個家管理得井井有條,沒出過什麼大亂子,即便是偶爾冷了臉,也不至于這樣疾言厲色。
這是……
怎麼了?
衛姨娘從沒見過老太太發這樣大的火,嘴唇抖了抖,果然不敢再說話了。
畢竟在府里給她撐腰的就是老太太,一旦老太太撒手不管,周氏又有了孩子,她一個妾能翻出什麼浪子來?
想明白這一點,衛姨娘頓時恨得牙癢癢。
卻沒想,方才發作了的老太太,竟一轉眼對姜姒一笑,道︰“姒丫頭真是好福氣,這一串奇楠香珠氣味清涼香甜,乃是深紫色。白、紫兩奇色的奇楠香非皇宮大內不能有,聞說只有章太妃手里有一串紫,京城昭覺寺供著一串白,另有兩串在內務府和寧南侯府。章太妃娘娘竟贈了你此物,可見是真喜歡你。我這老婆子可不敢收,你便拿著吧,回頭可好好感念太妃娘娘。”
說著,她將奇楠香珠遞回到姜姒手中,又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姜姒猶豫道︰“可這尊貴東西,孫女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你且收好,這是大恩德。”
老太太臉上擠出笑來,萬萬沒想到這孫女兒竟然有如此奇遇,可笑衛姨娘竟還敢懷疑,天底下也少見這樣有眼力見兒的人。她曾跟著老太爺,享過榮華,見識不一般,在識出香珠時便知做不得假,這才轉了口風。
既然老太太這樣說,姜姒假意推辭不過,也就將香珠給收了回來。
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們都瞪大了眼楮,萬萬沒想到四姑娘竟如此本事,更沒想到老太太這風兒也轉太快。
老太太倒是沒管旁人怎麼想,她心里算著若能跟如今風頭正盛的魏王搭上,未必不好。
聞說魏王還沒續弦,只可惜府里大姑娘姜姝是個庶出的,怕高攀不上。
姒丫頭合了太妃娘娘眼緣,指不定能合上,可年歲差距未免太大。更何況,姒丫頭是寧南侯府那邊千叮嚀萬囑咐過的,哪里能許給旁人?這還有三年才能出閣呢。
不過,倒也暫時不急,慢慢作打算。
放柔了臉上表情,老太太道︰“兒媳啊,方才你說這一支上上大吉的簽,也是太妃娘娘解的?”
“太妃娘娘昨日在兒媳之後也搖了簽,搖出支上上大吉來,說是同一日兩吉簽,是有緣,便為兒媳解了。”
前後交代,把話一說,往後誰再敢用不吉來說周氏?
于是老太太又說“太妃娘娘宅心仁厚”,目光慈和地落在周氏的肚子上︰“既抽中上上簽,這一胎定然是個男。源兒這一房,也總算是有個嫡出的後了。”
周氏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有些勉強︰“願老天爺庇佑。”
衛姨娘看婆媳相處愉快,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她明明已經買通了郭嬤嬤,設過了局!怎麼可能被周氏給破了?如今這賤人還帶著如此潑天的寵幸回來,這不是生生在扇自己耳光嗎?
這郭嬤嬤,做事太不靠譜!
要麼就是這簽文乃是假的,可有那一串奇楠香珠,即便是假的,她又能耐周氏母女如何?
母女?
怕過不了多久變成母子,這府里便沒她容身之地了!
心里郁結無比的衛姨娘,壓根兒沒注意到姜姒那漠然的注視。
老太太這邊則是擺了擺手,似乎也累了︰“你們路途勞累,也別在老婆子我這里浪費時間了。府里丫鬟婆子們也該拜主母,現下正在你屋前候著。回頭衛姨娘這里記著,好生給張羅,萬不能短了吃穿用度。”
如今是衛姨娘掌了中饋,府里什麼事情都要過她的手,姜姒一听這話眉頭便狠狠地擰了起來。
衛姨娘則是面上一喜,見老太太一雙眼望著她,知道這是老太太心里還向著自己,忙出來笑道︰“這點子小事,妾身定然好好為夫人張羅。”
周氏才是嫡妻,按理說這中饋在她回來之後,便該交還給周氏,豈料老太太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到底這是她娘家過來的人,又年輕貌美得姜源喜歡,她還信不過周氏這肚子,所以來這一出兒?
姜姒卻不是個能忍的,少說也要把態度給擺出來。
見周氏低了頭不說話,她一抿唇,還是開了口︰“祖母,事情讓姨娘張羅怕是不妥吧?”
衛姨娘頓時一轉臉,在老太太看不到的角度陰狠地瞪著姜姒。
姜姒見她這般囂張,只低頭一摸自己手中的香珠,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盤,她道︰“原我也是想著,你娘回來便將中饋還了她。可如今是你父親頂梁,衛姨娘掌家是源兒與我說的,我一個老婆子不好插手。你娘也才懷上,甚是難得,萬不能操勞。中饋這事兒,容後再說吧。”
姜源最愛衛姨娘,府里上下誰不知道?
老太太這意思是要姜源發話,她不插手。
姜姒心下了然,卻是對這老太太心寒。
如今也爭不出長短來,姜姒便道︰“還是祖母想得周到,卻是孫女莽撞了。”
“你是年紀小,考慮還不夠周全妥帖。”
老太太拉下去的臉色,總算是好了一些,然後才道︰“若是無事,這便去吧。”
眾人這才齊齊躬身為禮,退出了善齋堂。
一路出了院門,周氏的臉色難看,才想與姜姒說話,後面便傳來一聲輕浮的笑︰“喲,姐姐走這樣快干什麼?”
衛姨娘帶著丫鬟們煙視媚行地上來,掃了一眼周氏的同時,也不善瞥了姜姒一眼,道︰“姐姐才回府,若缺了什麼吃的用的,只管打發人來我院里問,定然不會虧了姐姐這身子。四姑娘要什麼也盡管說,拆了這府里,也不敢怠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