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看什麼東西,就只能轉動脖子帶著腦袋一起。
他指著一處有好多樓台亭閣的地方,說︰“我見你有次被地痞追打跑得挺快,你去那里面取樣東西出來。”
說著轉過臉來,艷紅的嘴角如同被撕裂般扯出笑。
“我帶你去酒樓吃飯。”
“等等。”謝逢野打斷道,“他最後帶你去吃了沒有?”
冥王先在正處于一種莫名的護犢子心態,他原先沒料到自己同俞思化會有這層緣分,于是先入為主地百般看不順眼。
如今見過江書姐姐,再回頭瞧俞思化。
那是少年穩重,再加上他長得如玉如琢,怎麼看怎麼討人喜歡。
再說,面對如此光怪陸離之事還能面上不動聲色。
將來必是可塑之才。
所以這會听著他受了委屈,就算是幾年之前都不行。
冥王如此一頓夸,俞思化听著有些難理解。
自煙柳樓再見,謝逢野對他的態度全然像變了個人一般……
不知為何,先按下不提。
他好笑道︰“大人騙小孩子的話,有幾回是能做到的?”
他說罷回想了陣,慢慢地說。
“府中飲食自有規矩,我自小就沒在酒樓食肆吃過。”
“這第二回有人帶我去……”
“——好了。”謝逢野嚴肅地說,“讓你說祖母,你跟我扯什麼飯館。”
俞思化輕笑。
這第二回,可不就是你帶我去吃了蒙汗藥。
還鬧得我好一陣不痛快。
“後來,後來我可不就去了。”他接著說。
那男人說高宅大院里面有個秘密,讓小乞丐替他去看一眼秘密,然後偷一根秘密的頭發出來。
小乞丐不解,仰頭問︰“秘密可以是個人嗎?”
那男人說︰“秘密可以是任何東西。”
當夜他就趁著更夫繞過街角翻了院牆進去,直直地奔向那院有著金色屋頂的地方。
他雖然身影極小,卻也不至于發現不了,遠遠瞧見幾人身影,細細觀望才發現他們竟是都睡著了。
奇怪,怎麼會有人睡在路中間的。
他一直往前,這一趟順利得不像話。
也取到了頭發,那是一截銀色的,略帶枯意的頭發。
老奶奶睡得很熟,小乞丐也盡可能地少剪一些。
可是回去的路上,那些原本無人的走廊里,開始有瞧不清楚的人影從牆壁里探出身子來。
他們都在說讓小乞丐不要交出去。
“我至今都很慶幸,沒有把祖母的頭發交給那個妖怪。”俞思化輕聲說,面上浮現如釋重負的神色。
“之後祖母就收留了我,時常與我講故事。”
听他這意思,是想要跳過如何被收留了的,謝逢野不強迫他,靜靜听著。
又嫌棄頭頂那兩個小仙官實在叫得厲害又難听,干脆再起個法障把他們的聲音隔開。
俞思化瞧他听得這麼認真,心中雖疑為何冥王對于祖母之時如此掛懷,依舊說︰“祖母時常同我說故事。”
老人家喜歡在陽光明媚的時候,在那牆夕照花前面,一遍又一遍地說。
有很重要的人還沒回家。
她如果走了,怕那個人回來會難過。
她不想讓他難過。
俞思化說完這句,面上有些神傷︰“我這條命都是祖母給的,那麼用來為祖母做些什麼,也是理所當然的。”
人總是會忘記什麼,好像再重要的事多年之後提起,也能做風情雲淡。
若殘燭暮年,還能銘記于心的,該是何等刻骨銘心。
祖母很好,她不該帶著遺憾離開。
謝逢野比誰都清楚江書姐姐在等誰。
他當年沒能把江意帶回去,自己也……
“如果,你替祖母找到了那個要等的人。“謝逢野鄭重地問,“你會如何?”
“我會……”俞思化認真思考的模樣讓謝逢野看得有些緊張。
他說︰“我會殺了他。”
那些謝逢野以為會听到的祖孫情深沒有出現,反而是這麼斬釘截鐵一句。
他有些無奈︰“那可是你祖母等的人……”
“我知道,正是因為祖母在等。”俞思化說,“可無論如何,都不該讓一個人等到垂垂老矣都沒個說法。”
“人若在等,那就是曉得還能等到。”
“那人還在,卻不來,白白叫人等去一輩子,從青絲華容等到垂垂老矣。”
“他就該死。”
俞思化把自己說生氣了,他猛地抬臉問謝逢野︰“你連我偷換陽壽給祖母續命之事都能一眼看出來,那能不能查一查那人是誰?”
謝逢野錯開對視的目光,迅速解了法障,伸手朝半空虛虛一握,就將兩個小仙官扯到了身邊。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像是沒听著這句話。
留下俞思化呆在原地。
太過刻意了些。
還沒等那兩個小仙官表達完感謝,謝逢野先把他們推到一處石台前面。
比起對付那邊怨恨難解的曾孫子,還是這邊兩個小仙官比較好欺負。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
小仙官僵笑著問︰“什麼?”
“壞消息是。”謝逢野指了指正對著焰澗階的一道靈光。
“你們的崔木上仙多半是反了,這道靈光熟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