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律幾乎是想都沒想，完全出于本能一口否決。
脫口而出之後，面對屋里一老一小兩位女性投來的目光，眉頭一蹙，後頸卻有汗滴悄悄滑下。
室內溫度，24度，並不高。
他別過眼，輕咳一聲，“現在你身子重，應該多在家里休息。”
江瑟瑟微微癟起嘴，“你剛才都答應人家了。”
翟律神色一正，看著小姑娘就要訓話。
江瑟瑟將手中的簽子一扔，抱著大肚子，就側了側身子，用半邊背對著人，擺出一副“人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的樣子。
周奶奶見狀，抽著氣兒笑。
本來爬在地毯上打盹兒的大黑犬貝西，抬起身，看了男主人一眼，就轉到小孕婦那邊，拿大腦袋拱一拱小孕婦，一人一狗一起爬沙發上了，全拿屁屁對著男主人，發出了團結有力的“無聲聲討”。
翟律，“……”
竟然無言以對。
誰教當時他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一群半果男在姑娘面前走來走去，雖然一個個都是歪瓜劣棗，沒一個比他強、有他帥的，但多少還有點肌肉、有點型兒。
想著姑娘要一筆一劃地描出別的男人的臉，眼楮，眉毛，耳朵，鎖骨……胸肌，腹肌，大腿……嘖，就覺得不太暢快。
至今，他還沒看到姑娘給自己正而八經畫一幅畫，這就要輪到別的男人了？
沒門兒。
窗戶都沒有！
屋內陷入一段沉默，只有屋角的加濕氣發出低低的運轉聲。
“哎……”
結果打破沉寂的還是不俱名的那兩小家伙兒，江瑟瑟被胎動踢得叫了一聲。
翟律忙上前，將人攥一回來，伸手去輕輕撫那大肚皮。
就像每晚他深夜回來時，偷偷進了姑娘房里，所做的一樣，順著那個肚皮上的小鼓包兒，慢慢地移動，從一邊劃到另一邊，摸著摸著，什麼氣勁兒都沒有了。
江瑟瑟悄悄瞥著男人，心想，在記錄本上每天都沒拉下的記錄，男人是什麼時候寫上去的？在她睡著的時候幫她測的嗎？那個時候，他也是這副溫柔的表情嗎？
看看肚子上輕輕移動的大掌，江瑟瑟突然酸又甜，五味雜陳，眼眶倏地又熱了起來。
這真是懷孕激素影響了，她現在越來越不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就想別過臉去，悄悄拭眼角。
“瑟瑟。”
無奈，臉兒被男人大手捻住，托了回來，迎上他深不可測的漆黑眸子，那看似嚴肅的面容讓人有些不舒服，只是他出口的話已經不知軟了幾分。
“你想畫，便畫。”
“真的？”她驚訝出聲，聲音還帶著點沙啞。
“真的。”
“那……你剛才還說，不行的？”
她微微翹起嘴兒，又垂下頭，小手卻捉著他大手指摩挲上面的繭子。
他看著那雙小手，目光又柔了幾分，“抱歉，我不想今天的事情，再發生。”
她仰起小臉，目光溫存極了，“翟大哥，我不可能永遠躲著不見人的。我今天也有反擊的，後來壞蛋不都被你教訓了嘛？我覺得，沒問題的。”
他微嘆，“可是瑟瑟，我不可能時刻在你身邊，萬一……”
想到某處，漆黑的瞳仁瞬間收縮成針尖，眉心又浮出一個“川”字。
小手捉住了大手，她仰頭看著他的眼楮，說，“翟大哥，我有分寸的。我不用天天去復健中心采風，我……”
只是想天天能多看看你，看著這麼堅強勇敢的你，覺得自己也會更有勇氣面對未來的困難。
“我就，隔一日，去一回，好不好？時間我也不會多待的，采完風，你就送我回來，好不好？”
現在就讓她再貪心一點點，仗著孩子和妹妹的名義，再多一點點。
翟律心下沉出一口氣，“行。只要有不舒服的地方，隨時告訴我和小兵。”
“嗯，我會小心噠。它們也是我的稀世珍寶，我會照顧好它們的，不會任性的。”
那樣認真的表情，乖巧的口氣，更是令人心疼，也更令他放心不下。
他倒希望姑娘能任性一些，自在一些，更像個時下的小姑娘一樣，不要太懂事，太壓抑自己的情緒。
在這個大大的肉球里，正孕育成長的兩個寶貝，也是他的親生骨肉。他曾以為自己做為無性戀者，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對此他也並不覺得有任何遺憾，每個人的人生意義和追求都不同，他有更多更大、更長遠的事情要去做，少了家庭和妻兒的拖累，反而更放得開手腳。
然而，一次意外不得不退役了，坐了幾個月的輪椅後，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了孩子，和一個小女人。
不管未來如何，他都必須對他們負責。
這一切的變故，一下子打破了他對自己未來人生五十年的規劃，心里沒個震動，、情緒沒個糾結是不可能的。
他其實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可很多事情不可能等你準備好了才會發生。
即來之，則安之。
“任性一點，也沒關系。”
“嗯？”
“我說過，你是我周家的女兒，我翟律的……親人。江老爺子走了，你也是軍人的孩子，受咱們組織保護。你不用自卑，更要有自信。”
“我知道啦！”
“光知道不行，回頭再踫到那些愛嚼舌根的女人，一律懟回去，不用怕。”
江瑟瑟露出今天最暢快肆意的笑，“翟大哥，人家都說了，人家懟回去了，那個小燕子姐姐也被我懟得沒話可說了。你還幫我報了仇，我已經不在意了。”
“不在意就好。”
周奶奶听到這會兒，問了，“什麼小燕子姐？她欺負我們瑟瑟了？嘖，你們還真是，居然瞞著我。得，明天我就去復健中心瞧瞧去，我還沒去過呢！這地皮得踏一踏，省得人家還以為我們周家人好欺負！”
“哇嗚，奶奶v587！”
“什麼，什麼587？什麼意思啊？”
兩人都笑了。
“奶奶，這就是威、武、霸、氣的意思啦！”
姑娘一邊說著，一邊握著小拳頭，手臂彎成九十度舉起一壓，滿屋笑聲朗朗。
隔日
一家老少三人，都去了復健中心。
周奶奶兜了一籃子好吃的，待眾人歇下時，便廣施善緣，瞬間就撈了一群干孫兒。
江瑟瑟架起了畫架子，周人才知道她是個小畫家，可好奇了。
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姑娘們見了如此精細的手上功夫，都不由嘖嘖稱奇。
江瑟瑟為了討個喜樂，先給眾人畫了漫畫自畫像，唯妙唯肖，逼真有趣的畫像，迅速獲得了兵哥哥、小姐姐們的歡迎。
這一日，就收一了十幾個自畫像的單子。
為啥說單子呢？
因為是收費的。
生意當然不是面淺的姑娘自己談的，而是周奶奶提意，翟律給一口定的價。
這事兒給徐燕知道後，可不得了了。
“這算什麼畫兒啊？你們腦子抽了，花一張青蛙皮買這麼張破紙兒，這……智商沒充值，趕緊的打10086啊！”
不過，很快情況就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