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咦?竟然愛玩這一出?”
    “……?”阮時意茫然片晌方反應過來,啐道,“你這孩子!別拿老母親開玩笑!”
    “那您可別欺負我爹,他老人家也不容易!”
    “‘他老人家’?他、他他哪里老了!”阮時意臉頰如滲出胭脂色。
    那家伙明明體魄強壯,害她到今日依然覺腰酸腿疼。
    徐明初恍然大悟,偷笑︰“女兒一時失言,我爹雄風未滅,‘寶刀不老’。”
    阮時意霎時渾身一僵︰“你、你你!你可是一國之後!怎能說葷話!”
    “這哪里是葷話?您自個兒想歪了,還怨我!”徐明初對上她緋雲密布的俏臉,憋笑道,“您是時候想法子讓他們父子相認了!省得大哥疑神疑鬼的,到處打听……”
    想起長子對親生父親身份的懷疑,阮時意既哭笑不得,卻不知如何啟齒。
    慕秋那樁事,真正知情的只有于嫻,以及數名早已遣散的僕從,她很難責怪徐明禮多疑。
    逮住那丫頭與長子衣裳不整、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當日,阮時意氣得心絞痛。
    要知道,慕秋侍候她數載,容貌秀氣,眼楮靈動,在于嫻手底下負責做針線活兒,偶爾也斟茶遞水,看上去循規蹈矩,深得徐府上下喜愛。
    將徐明禮遣至祖墳前悔過,一連數日,阮時意竭力想著該如何向未來親家交待,夜里輾轉難眠,遂到花園中呼吸新鮮空氣。
    孰料,她與于嫻對月靜坐,無意間發覺……本該在院外候命的年輕府醫,竟夜間潛入幽禁慕秋的小院!
    阮時意不動聲色帶了男女護衛、老媽子、大小丫鬟,將小院落圍了個嚴嚴實實。
    下令徹查時,服侍的丫頭正睡得深沉,而慕秋衣衫不整下床,惶恐的臉面春意未退。
    眾人翻查過床鋪上下、衣櫥、大箱籠等,不見任何男子蹤影,阮時意差點自認為睡眠不足,導致心神恍惚。
    直至大伙兒退下後,于嫻眼尖,發覺院內黑沉沉荷花池上,漂浮著一只手。
    等到僕役將人撈上來時,府醫已氣絕身亡。
    慕秋嚇得面無人色,起初堅稱不知,耐不住于嫻和老媽子的輪番逼供,才戰戰兢兢道出來龍去脈。
    原來,這丫頭確有攀高枝之心,知夫人管得嚴,只等珠胎暗結,便可求大公子納為侍妾。
    但徐明禮未經人事,又是個書呆子,慕秋不得其法,一籌莫展。
    正逢府醫看透她的心思,私下給她一點藥,讓她放入茶水中,先令徐明禮動邪念,再試圖勾引。
    初次未能成功懷上,慕秋正計劃重來一回,未料被覺察。
    府醫助她圓謊,意在予她機會再試,偏生阮時意下令隔離二人。
    眼見再拖下去,又要錯過懷孕好時機,慕秋鋌而走險,下藥迷暈了看守的丫鬟,改讓府醫播種。
    府醫乃見慣風月之人,見慕秋頗有幾分顏色,與之顛鸞倒風,曲盡其趣,弄得她魂不附體。
    待阮時意帶人捉奸,府醫情急之下,潛入小池塘以避搜查,豈料遭水底草藤纏住了腳,生生淹死在內!
    府醫居心不良,死不足惜;可家丑外揚,于徐家、徐明禮的前程絲毫沒好處。
    阮時意听聞慕秋腹中並無徐家骨肉,稍稍寬了心,以盜竊罪將其送至衙門。
    然而,兩月後,獄中的慕秋真懷了府醫的遺腹子。
    這倒難辦了。
    阮時意出身書畫世家,品性純良,心慈手軟,終歸饒了慕秋與胎兒的命,勒令她立下重誓,死守秘密,今生今世不得返京。
    那陣子徐明禮還稚嫩得很,當母親的不希望他過早被陰謀詭計污染,寥寥幾句帶過,極力鼓勵他用功讀書。
    據眼線回報,慕秋倒是遵守諾言,一路到了南國,以寡婦身份帶著兒子再嫁,活得稀松尋常。
    現今人死,想必還試著倒打一耙或撈點油水,慫恿兒子來京。
    阮時意壓根兒沒把此類小人物小動作放心上,只是不願徐明禮夫婦二十二年的美滿姻緣再沾染半點齷齪。
    眼下看來,徐明禮或多或少知曉慕秋當年有孕,乃至錯以為對方懷了他的私生子?更誤將今時今日的年輕親爹對應上了?
    阮時意啼笑皆非,又不便再費唇舌掀起塵封舊事。
    說一字,扎一次心。
    尤其徐明禮身居高位,自尊心比早年強得多。
    過兩日徐赫傷愈歸來,真相自會大白。
    第84章
    “唉!你說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晨光竹影下, 洪朗然喝得微醺,只穿了貼身白中衣, 懶懶倚靠在宣石之側,嘴上喃喃自語。
    徐赫閑坐石桌邊, 以手支著下巴,白眼快翻到天上。
    “老洪啊!我理解夫人不在的郁悶心情!可你在我面前念叨她,有何用?”
    洪朗然悶哼︰“我有念叨她嗎?我、我說的是……女人!”
    徐赫快被他煩死︰“你這算哪門子大將軍?我爹當年也不過為四將軍之一, 你這皓首蒼髯的老匹夫!簡直侮辱大將軍封號!”
    洪朗然淡淡掃了一眼︰“後生小子,要敬老。”
    徐赫懶跟解酒消愁的老瘋子耍嘴皮子︰“你老賴在我家, 影響我作畫!回家抱你兒子哭去!”
    “沒情沒義的小白臉!”
    “你睜大眼楮瞅瞅,我現在哪里有半點小白臉的樣子!”
    洪朗然“嘿嘿”冷笑︰“你敢不敢把那丑得要死的胡子給刮了?”
    “你敢不敢陪我一塊刮?”
    洪朗然素以美髯著稱, 自然不上當︰“笑話!堂堂鎮國大將軍沒了胡子,豈不跟宮里的內侍官一個樣兒?”
    徐赫笑道︰“原來沒真醉呀!”
    當下, 洪朗然又絮絮叨叨說自家夫人二十多年如一日安守家中,緣何想不開要去游歷雲雲。
    他習慣與武人打交道, 即便對求而不得的阮時意,亦未多費心去揣摩她的心思,更何況對自家溫柔體貼、從無怨言的夫人?
    徐赫從他喋喋不休的抱怨中品悟出內疚與思念, 沒再揶揄他,而是勸他該想法子哄一哄。
    “哄?”洪朗然皺眉,“老夫老妻, 還用哄?”
    徐赫淡然一笑︰“我以前也搞不懂阮阮乍想的, 外加……她老過, 又變年輕, 心態比單純的老太太或小姑娘更為復雜。但這一年若即若離的相處過後,我似乎明白她的矛盾所在,更深覺她比起年少時有更多驚喜。”
    他頓了頓,情不自禁夸起妻子︰“當年,她才華橫溢,美貌可人,性子溫順,識大體……可如今,她不光具備這些優點,更在年月的砥礪中變強韌,且對子孫教導有方……”
    洪朗然接口道︰“是啊!小阮確是一等一的好!可惜,挑男人眼光弱了些,居然在你我之間選擇你!”
    徐赫順手將筷子夾住的凍姜豉蹄子砸了過去︰“你這有婦之夫!成天念叨人家媳婦!找死!”
    洪朗然反手一撥,切成方塊狀的豬蹄皮凍遠遠飛向門口,惹來一群狗子爭搶。
    “倒也沒多念叨……自去年她離世後,我便試著把她從心里一點點抹掉,可你要知道,我和她打交道近五十年!我與你從孩提時代為伴,和她也晚不了幾年!”
    徐赫快醋死了。
    誠然,他和阮時意由相識、相愛、相守……到分離後重逢這段時日,加起來才六七年!
    每每念及錯失的時光,他總忍不住拷問自己,為何一覺睡那麼久。
    洪朗然眉宇間既有失落,亦含驕傲︰“你不曉得自身錯過什麼。人人夸贊的徐太夫人,多半是她對徐家的貢獻……可她早年作為,鮮少人知悉。”
    徐赫雖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認,洪朗然確實是陪伴阮時意走過漫長人生的老朋友。
    這一回,他沒打斷對方。
    洪朗然坐直身子,整理衣袍,面容英朗之余,隱隱透出滄桑。
    “有一年,京城以南三百里外鬧瘟疫,城里人唯恐災情蔓延,紛紛為佛寺建廟修金身而募捐。眾多商家響應時,只有小阮站了出來。
    “她于眾人注視下責問,‘你們捐錢是為何事?’余人則答——積德修福。小阮素來溫和,那一刻卻笑得冷冽。
    “她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惡之家必有余殃,以取之于民的財去塑金身、留名祈福,不如把錢銀捐獻給有需要的病患,那才算是真正福德。
    “她身為年輕寡婦,姿態柔弱,但態度端肅,字字句句把人說得啞口無聲。風姿氣場,言語無法形容。
    “最終,她的提議獲大多數人附和,全部用于購置藥物、安置病人等等,對控制疫情起了很大作用。”
    徐赫神往,笑嘆︰“還真是她的作風!”
    “是啊!她平日里低調,但路遇不平,定然不會袖手旁觀。有一次,我和阿桐約她去游湖,路過城內最大的書畫坊,撞見一外鄉人拿你的畫去兜售。你那會兒小有名氣,掌櫃願以重金相購,被小阮制止。
    “她說,這畫並非徐探微所繪。對方死活不認,還氣勢洶洶罵她,‘這世間何以到處都有像你這樣的人?成天質疑、阻撓別人!’
    “我和阿桐當場怒了,正要捋起袖子干架,小阮笑了笑,‘這世間只有一個我,不可能有人像我……再說,既然有疑,理當提出。’
    “她逐一指出有問題之處,那人驚疑不定,無言以對,最終感嘆她是‘探微先生’的真知己時,她苦笑,沒說話。其後,掌櫃告知那人,這位是探微先生的遺孀。”
    徐赫再聞“遺孀”二字,心下愴然。
    緊接著,洪朗然以平和口吻談起過往三十多年徐家人的點點滴滴。
    譬如,除了他,還有哪些人對阮時意最為上心;徐明禮為官之路的波折,徐明裕經歷過哪些挫敗,又如何崛起;徐明初又是怎樣與藍家人鬧翻,乃至孫輩們從小到大的趣事。
    此間種種,徐赫鮮少听阮時意談起,大抵是……她怕說多了,令他倍覺慚愧遺憾?
    在哥們辭不達意的描述下,他終于對家人有更全面了解——他們極力維護他“探微先生”的名譽,以此為傲,並以奮斗不息來慰他的“在天之靈”。
    往日,除去徐明初、徐晟、秋澄外,其他子孫和他僅有數面之緣。
    此時此刻,從單薄模糊的印象,成了有過往、有個性、有經歷的親人。
    無奈,洪朗然說了兩個時辰,不知不覺又繞回去夸贊阮時意。
    徐赫越听越不是滋味︰“我媳婦有多好,不用你說!要夸,夸你自家的!”
    “切!”
    洪朗然正欲回懟,忽見幾條大犬不約而同蹦起,轉向門外方向,他不耐煩問,“誰來了?”
    徐赫滿心期待阮時意去而復返,但從狗兒們反應來看,來者顯然陌生人。
    他起身整理袍服,領著大犬們快步穿過層層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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