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狼狽頭發也散了,衣帽也燒壞了,就連後背也被燒傷了一大塊的楊文波整個人都不好了,不甘心的也朝屋內看了一眼,一個人也沒有……
早知道這樣,他就在外頭等了啊!何必遭這個罪!
林清朔安然無恙的從火光中走了出來,身後是沖天的火舌,讓他往日清冷絕塵的身姿中平添了幾分肅殺。
而趙驛凱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林清朔,他這個便宜舅舅,原來還有這般修羅的一面。
趕緊擔憂的上前,“舅舅,方才我听他們說,您與楊大人沖進了火中,正打算進去找您,好在您安然無恙的出來了,我這便讓人去請太醫,過府給您瞧瞧。”
林清朔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一雙眼清冷的掃了他一眼,“不必,不知二皇子到此所為何事。”
饒是巧舌如簧的趙驛凱也一時語塞,看著林清朔背後的楊文波心中冷笑,好你個楊文波兩面三刀,又把沈煙容的消息賣給林清朔。
這時楊可琳慌忙的上前,柔柔的一福身,“林大人,是小女方才見您與家父進了火中,驚慌失措,踫巧遇上了途經的二皇子,才懇求他來施救的。”
趙驛凱含情脈脈的看著楊可琳,把楊可琳看得嬌羞的低下了頭,“正如楊姑娘所言,我從江南回來抄了小路進京,途經此地踫上了楊姑娘,只是不知,舅舅怎麼也這般的巧在這。”
“我來尋我未過門的妻子,與你何干。”
林清朔連眼神都沒給他們兩,也沒回應趙驛凱的那些恭維,丟下一句話,就自顧自的要走,是全然不打算給趙驛凱面子。
既然沈煙容根本就不在院子里,那要麼是她自己跑了,要麼就是又被楊文波換了地方,林清朔更偏向于前者,以楊文波的腦子光是楊老夫人的病逝,就夠他折騰的。
可若是她自己走的,又去了哪里呢,她為何不等等自己。
剛準備要走,就听到楊文波的手下來報,“大人,在外頭的田間發現了王平等護衛,他們都中了迷藥昏迷不醒。”
“那其他人呢?”楊文波控制不住的問道,才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說話的下人身上,讓他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還有院中的廚子,其他人都不見了蹤影,不過方才路過的農人說,著火前看到有一輛馬車,朝著渡口去了。”
話音剛落,林清朔已經翻身上馬,朝著渡口直奔而去。
渡口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群和正在卸貨的船只,遠處入江的河道上,一艘艘樓船已經向著遠處緩緩而去。
“大人,屬下問過渡口的船夫,兩個時辰前,確實有一艘坐滿女眷的樓船往江南去了,雇了幾個船夫,船像是秦家的船。”
林清朔眼神一黯,秦家……
是淑妃幫她離開的,這麼一說便對的上了,一方面怕她真的已經往江南去了,一方面又怕是沈煙容使得障眼法,人卻往別處去了。
她們人多離開又不過一兩個時辰,當即下令兵分幾路,從水陸幾路去尋她們的蹤跡,興許還能追得上。
“你帶人準備好船和人馬,待我進宮面聖將政務交與底下諸位侍郎,即可啟程,即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將人尋回來。”
第38章 (抓蟲)
三年後。
京中最熱鬧的市坊, 處處都是商販叫賣的聲音,又是一年春光時, 掩不住的各色花草從牆縫磚瓦間攀藤而出, 給喧鬧的街道添了幾分春/色。
就在這喧鬧的街道中, 一個隱蔽的小院里, 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孩童說話聲,“阿澤,你的蛋卷吃完了嗎?”
精致寬敞的院子里栽著一棵杏樹, 此時正值春日,花開的正鬧騰, 尤其是一場春雨過後, 滿樹的花蕾涌上枝頭, 遠遠的就能聞到清雅的杏花香。
春風拂面, 滿枝頭的花瓣就像春雨一般洋洋灑灑的落下來,樹下的廊橋上,鋪了一塊厚厚的花布, 兩個小童正坐在上頭吃東西。
被叫到名字的小童長著一張胖乎乎的臉蛋,大腦袋上帶著一頂寶藍色的小帽子, 手里抓著幾根細細長長的蛋卷, 正在往嘴里塞, 一張嘴塞得鼓鼓的還不肯停下來。
說話的是個福娃一般可愛的奶娃娃,看著四五歲的樣子, 穿著小紫袍頭上頂著一頂老虎帽, 帽子下一張白嫩的小臉蛋, 這會被日頭曬得暖洋洋的,臉上還揚著淡淡的紅暈。
一笑起來就有小酒窩,甜糯清脆的聲音就像是咬了一口甜瓜,一路甜進心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清澈靈動,此刻正濕漉漉的盯著小胖子手里抓著的蛋卷。
“還沒!但我能吃五根,不!我能吃十根,我能把這些都吃完!安安你的蛋卷呢?”小胖子自豪的又咬了一大口,邊說還邊把抓了蛋卷的油膩的手往衣服上一蹭。
剛蹭完,就明顯的看到叫安安的小奶娃下意識的身體往後挪了一屁股,但眼楮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他手里的蛋卷。
“我剛剛吃完了,娘親說要晚上吃完飯才能吃了。”今天的蛋卷是剛剛出爐的,熱乎乎還泛著蛋奶香,安安說完還回味的咽了咽口水。
小胖子阿澤滿足的吃下手里這一根,看了可憐的安安一眼,同情的說道,“那你真是太可憐了,還好我娘從來不管我吃多少。”
說完肉肉的手掌又往盒子里一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眼巴巴的小眼神。
看自己的小伙伴好像根本就沒听懂,盒子里的蛋卷越來越少,安安的大眼楮都快掉進盒子里了,奶聲奶氣的聲音也多了些焦急。
“阿澤,我們還是不是好朋友了!你午睡尿床的事,我都沒告訴妞妞。”
小胖子的臉都憋紅了,他比安安要大一歲,今年四歲半了,已經是知道害羞的年紀了,妞妞是他們隔壁的小女孩,扎著羊角辮特別的可愛,他現在就怕被妞妞知道自己尿床的事情。
“安安,我們當然是好朋友啊!”
安安滿意的露出了一個笑,露出了齊整的小白牙,“娘親說,好朋友要懂得分享,昨天我都分你玩了我的布老虎,你今天也應該分我吃蛋卷啊!”
小胖子記得小老虎,但他舍不得自己的蛋卷,在好朋友和蛋卷之間,他陷入了四歲半人生中最大的難題!
安安清脆的聲音還在耳邊,“不懂得分享,我們就不是好朋友了。”
最後小胖子實在是抉擇不出來,干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把自己心愛的蛋卷遞給了好朋友安安,他們兩是這條街的雙霸,他不能失去這個好朋友,但他好不舍得蛋卷哦,嗚嗚嗚。
小胖子的哭聲震得整個院子的鳥獸竄逃,前院自然也听到了哭聲,一個身穿黃色襖裙的美艷女子,快步的朝著兩個奶娃娃小跑過來。
“安安!讓你別一整天的欺負阿澤,你怎麼又把阿澤給弄哭了!你還敢吃蛋卷,娘親是怎麼和你說的,今天晚飯之後的薯條果醬也不許吃了!”
安安趁著小胖子哭的功夫,已經飛快的把剩下的蛋卷塞進了自己的嘴里,看到娘親過來,就瞪大了眼楮嘴里還在不停的咬。
等听到晚飯後的點心也沒了的時候,就小嘴一癟沖上去抱住了女子的小腿。
虎頭帽不停的在女子的腳上蹭,“娘親,安安錯了,不吃蛋卷了。”順帶把一嘴的蛋卷屑都給蹭到了女子的裙子上,看得她哭笑不得。
偏生小胖子還哭著給他解釋,一邊抽鼻子一邊帶著哭腔的說,“容姨姨,是阿澤要分享給安安的,不是安安的錯。”
女子趕緊給小胖子擦了鼻涕和眼淚,安撫著他不在哭了,才嚴肅的看著自己小孩。
黃衣女子便是沈煙容,這個在腿上耍賴的自然就是她的小寶貝,大名沈奕陽,小名安安。
安安基本上遺傳了沈煙容的所有優點,以及十倍的機靈,別的小娃兒還在吃奶他已經能翻身學說話了,別的娃兒開始學說話他就開始學走路。
面對這麼聰明的寶貝,沈煙容就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在他的價值觀引導上,不希望他富貴通達但求做個知禮懂事的孩子。
但今年虛歲三歲的小安安特別的鬼精靈,總愛找些歪理來,就像前幾天她教她要懂得分享自己的玩具和好吃的,今天就用在勸說小伙伴的零食上。
或許是她長得好看,口齒又伶俐,簡直就是老少通吃,不僅大人愛抱她玩,就連附近的孩子都喜歡和她玩,整日都黏在院子里安安長安安短的跟在她的屁股後頭。
看著抱著自己腿撒嬌的小寶貝,剛提起來的火又馬上熄滅了,先是在她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拍以示懲罰,隨後才親昵的抱起她,鼻尖在她的額頭點了點,“下回可不能再欺負阿澤了。”
三年前,沈煙容帶著巧月根本就沒有離開京城,她知道不管是趙驛凱還是楊文波都會派人去找她,所以和淑妃商量,分成了好幾撥偽裝著逃出城去,他們總會被其中一路給騙到。
而最危險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則是帶著巧月留在了京城。
和王媽媽母女相處久了主僕也有了感情,她給了王媽媽一筆錢,讓她們離開了京城回江南老家,這筆錢足以讓小桃嫁個好人家不用再為奴為婢。
王媽媽就感恩戴德的帶著小桃離開了,淑妃要給她錢,沈煙容收下的同時該給了她一張借條,她幫了趙秉辰是出自真心,淑妃幫她離開別院也是實意。
可這錢卻要不得,所以只是借,最重要的是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把錢賺回來。
于是便拿著這些啟動資金,買下了鋪子,雇了掌櫃,和一眾的技師,等到楊文波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之後,她又按照原先商量好的,私下聯系到了劉一刀。
她離開之後,劉一刀也離開了楊家,自己開了一間小店,因為各色有趣的美食,讓他的生意異常的火爆,和他的江汀酒樓達成了共識,她們養生館的所有養生餐,都由他們店鋪提供。
她招技師的全是有能力姑娘,有的是因為長相問題熬成了老姑娘一直沒嫁人,有的是無依無靠的淒苦女子,還有的是思想前衛的獨立女子。
還給她們編了號,全部稱娘子,有負責養生餐的,還有負責各類美膚保養的,清一色都是自信的新一代小娘子!
沈煙容不便自己拋頭露面,就先教巧月再慢慢的培養她們,等到準備工作差不多之後,她的碧水養生館,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開張了。
起初是沒什麼生意的,但慢慢的有了第一個好奇的客人,帶動著就有了越來越多的生意。
他們養生館的業務廣泛,包括孕期營養餐,孕後減肥餐,孕期避免妊娠紋膏,肌膚保養美容餐,寶寶滿月營養指南,夫君補/腎套餐,生意簡直比現代還要火爆。
古代的美婦們,以丈夫為天,各個除了家中的庶務最大的煩惱就是自己的魅力,這些在後堂就能完成的美容項目,簡直不要太貼心。
尤其是古代全是純天然的美女和資源,長久的有針對性調理,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慢慢的一傳十十傳百,她的養生館,就在貴婦貴女圈流行了起來。
也從第一年的入不敷出,到第二年還完淑妃的錢,還能賺個滿盆,到今年才剛開張就已經天天爆滿,辦卡的人每日都要排隊。
巧月如今已經是她們店的資深營養師,她們以姐妹相稱,對外都說是從江南來的,她因為家中走火臉上有傷,一直都是蒙著頭紗見人,唯有面對孩子和親近的人在內院走動才會摘下面紗。
阿澤是隔壁繡房掌櫃的小兒子,全名夏金澤,他的母親在生下阿澤的時候,因為產後調理沒做好,身材走形。
在她們開張之後就成為了店里的常駐會員,堅持的營養餐加瑜伽,如今已經恢復了剛嫁過來時的好身材,隔幾日就要來做保養,每回來就會帶著阿澤這個搗蛋鬼。
好不容易等阿澤被他娘帶走,沈煙容才抱著安安開始認字。
安安早慧,沈煙容生怕自己教不好把一個小天才給帶歪了,早早就給他請了開蒙的的夫子。
“娘親,今日徐夫子怎麼還沒來。”說曹操曹操就到,安安的話音剛落下,後院的門就輕輕的叩響了,丫鬟小蝶趕緊跑去開門。
門外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書生溫謙有禮的朝她們露了個笑,安安就從沈煙容身上一躍而下,蹦跳著跑了過去。
“徐夫子您來了。”
緣分這個東西真是太奇妙了,這位教書先生不是別人,正是原先在楊家趙驛凱假扮的徐家表哥,徐士謙。
徐士謙被楊文波趕出了楊家流落街頭,窮困潦倒的時候餓暈在了她家門口,就被沈煙容給好心的撿了回來,才知道撿了個後來趙驛凱的身前寵臣。
好在這會的徐士謙好像還能改邪歸正?
于是沈煙容就給安安找了個未來的一品大官做開孟老師,教她識字寫字。
徐士謙人如其名,長得溫文爾雅,每次看到沈煙容還會不好意思,安安也很喜歡這個老師,真是很難想象這樣的人以後會替趙驛凱干盡壞事!
這三年的劇情發展,與書中有相同也有不同的,相同的是趙驛凱都當上了太子,不同的是在淑妃的照料下不僅趙秉辰一直‘虛弱’的活著,就連趙文帝也沒有駕崩。
其中最為難得的是,她離開的第三年,林清朔抓住了一書生,名叫謝啟文,他有大皇子和其他大臣的書信,作證大皇子確有謀逆之舉,同時牽連了朝中許多重臣下水,更有內閣首輔大臣牽扯其中。沈家不過是他們的替罪羔羊,沈暉元被放了出來官復原職,又加以安慰。只可惜的是趙驛凱並沒有被牽連,干干淨淨的做他的太子爺。
而林清朔則是突然在三年前辭去了尚書一職,說要去游歷江山,趙文帝就昭告天下他是代天子巡視四方,並承諾為他留了內閣之位,只待他歸來。
可即便是沈家安然無恙了,沈煙容也還不打算回去,一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的父親,二是她不想陷入朝堂爭斗,若是被趙驛凱知道她還在京中,或許就會繼續的針對沈暉元,只可惜的是,她打听到當初庶妹沈月霞還活著,就是如今的行蹤一直打探不到。
還有小玉,小玉被她先放在淑妃那養了,她怕自己此刻還不穩定,所以放在淑妃那安全一些。
她的生活安穩後,為了怕有人通過淑妃來找自己的行蹤,就沒再和淑妃見過面,只是還有書信來往,去年還托淑妃,告知沈暉元她安好,只是同樣的瞞了沈暉元自己的行蹤,只當她是南下養娃去了。
想到這,沈煙容的目光又有些飄忽,當初是林清朔自己說要退婚的,又離京游歷,他們竟然已經這麼多年沒有見過面了……
原來想起這個人的時候,她的內心還是難過的,她第一個喜歡的人,還來不及說出口的喜歡,就無疾而終了。
等她回過神來,安安已經被小蝶帶回屋去看書了,徐士謙睜著純良的眼,有些局促的看著她,“沈掌櫃,有件事我憋在心中許久了,今日想與掌櫃說。”
沈煙容哦了一聲,趕緊打起了精神,身體坐的筆直,就怕是安安讀書上哪里沒做好,惹先生生氣了。
“我姓徐名士謙今年二十有五,家中沒有長輩,已有秀才功名在身,今年便會參加科考,雖然我目前還是個窮酸秀才,但他日一定會金榜題目,高中狀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