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大驚失色,猛然坐起來,“誰給你的膽子,敢亂傳老爺的命令?林若薇嗎?不過就得了老爺一夜眷顧,竟跟我耍起派頭了,真以為自己是…你們干什麼?放開我的泓哥兒,你這個老叼奴,來人,把她給我拖出去…”
曹嬤嬤冷笑,身後走過來一個老嬤嬤。許氏認得她,她是周長清的奶娘單嬤嬤,素來很得周長清信任。
“單嬤嬤,是老爺讓你過來的對不對?快幫我把這幫叼奴趕出去,他們要搶走我的泓哥兒…”
“姨娘慎言。”
單嬤嬤早就看穿了許氏的把戲,冷著臉道︰“夫人是妻,你是妾。夫人是尊,你是卑。卻在此大呼夫人名諱,口出不敬之詞,如斯狂妄,沒得再教壞了哥兒姐兒,傳出去讓旁人看太師府笑話。”
泓哥兒已經被抱出來了,奶娘在後頭跟著,“你們干什麼?快放開泓哥兒,給老爺知道了,定要撕了你們這些賤胚子的皮…”
單嬤嬤一個耳光扇過去,“如此不分尊卑口出狂言的叼奴,無怪乎姨娘也這般的狂悖不知輕重。來人,給我把這個老叼奴綁了,交給夫人處置。”
“是。”
單嬤嬤是周長清的奶媽子,素來威嚴,今天過來也是有準備的。一聲令下,屋子外面立即有膀大腰圓的婆子走進來,二話不說就將泓哥兒的奶媽給捆了。
“夫人救命,救我…”
“什麼夫人?老爺明媒正娶的夫人只有一個!”單嬤嬤冷著臉,眼楮卻是看向早已白了臉色的許氏,“看來姨娘平日里沒少以夫人自居,這些人才這般的不懂規矩。”
許氏早已是方寸大亂。
按照她的算計,裝病請來周長清,然後柔弱哭訴,周長清定會輕言細語安慰她,捧著她。可周長清沒來,還要抱走她的泓哥兒。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許氏不懂,她用了許多年無往而不利的苦肉計,為何在今日失了效?
奶媽子被拖了出去,兒子的哭聲還在耳邊響起,她猛然回神,撲過去,“單嬤嬤,求求你,別帶走我的泓哥兒…我要見老爺,老爺不會對我這麼狠心的,一定是林…是夫人,她陷害我,一定是她在老爺面前挑撥是非,我要見老爺…”
“看來姨娘的確病得不輕,都在說胡話了。”
單嬤嬤淡淡的一句話落下,樂楓一個激靈,連忙上去阻攔許氏。
“姨娘,您病了,快躺下休息…”
“我沒病,是林若薇,她陷害我…”
許氏仿佛瘋魔了一半,力氣大得驚人,不斷的掙扎。
單嬤嬤冷笑,“姨娘糊涂,你們也糊涂?還不扶姨娘躺下?”
“是。”
屋子里的其他丫鬟連忙過去幫樂楓。
曹嬤嬤看了眼,對單嬤嬤道︰“嬤嬤,我先帶五少爺過去了,這里…”
單嬤嬤神色柔和下來,和顏悅色道︰“嬤嬤去吧,夫人那里還需要您伺候,這里交給我就行了。”
“有勞嬤嬤了。”
曹嬤嬤道了謝,便帶著自己的人走了。
“泓哥兒…”
許氏尖聲嘶吼,卻被幾個丫鬟攔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被人抱走。
“老爺…”她淒聲哀嚎,“你好狠的心啊…”
沒人回應她。
西院的動靜,很快傳遍了內闈,季菀听說後也很是驚訝。
“三舅舅這是迷途知返了?”
周氏嗔她一眼,“什麼迷途知返?你三舅舅可不是個糊涂的人。如今,算是醒過來了吧。”
季菀笑道︰“既然不糊涂,又何來清醒一說?依我看啊,是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頭和。”
這話有些不妥當,說完季菀就後悔了。
周氏瞪著女兒,“什麼床頭床尾的?你一個閨閣姑娘,從哪里學來的這些渾話?”
季菀自知失言,趕緊乖巧的認錯,並保證再也不犯。
周氏也知道女兒素來穩重,只斥了兩句,沒真的生氣。見女兒乖順,也緩了神色,道︰“安國公夫人請我明日過去做客,你跟我一起去。”
“是。”
其實回京第二天,季菀就隨母親去過安國公府拜訪道謝。安國公的小女兒,陸非離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六姑娘陸非煙是個吃貨,拉著她的手連連夸她做的臘腸好吃。兩人同齡,陸非煙只比她大兩個月,很快熟悉起來,阿菀阿菀的叫得十分親熱。
季菀一听母親這話就笑了,“明早讓黃媽媽做些炸鮮奶,我給非煙送過去。”
第115章 所謂寵愛(二更)
周長清是下定決心要改善和林氏之間的關系,他不蠢,盡管沒看到許氏私底下是個什麼面目,這些年多少也知道她刻意邀寵的心思。她惦記著瓊苑,已非一兩日。所以當林氏說她對周氏一家熱情太過,他就知道許氏打的什麼主意了。
許氏貪婪不知足,他也知道,但還是沒把許氏想得太壞。無論如何,當初是他應了許家,才納了許氏入門。盡管那些年他存心和林氏賭氣,許氏卻也是實實在在給他生了三個孩子。
怎麼算,這錯也是他自個兒犯的。
但許氏的丫鬟在院子里哭喊的那些話,分明意指林氏刻薄惡毒。
笑話。
林氏若是刻薄惡毒,許氏一個都生不出來,更莫說還有嵐姐兒。
從前他為了氣林氏,所以許氏只要一遣人過來,他立即就過去,根本用不著外人哭訴什麼。
這次他親耳听見了,便止不住的憤怒,才知妻子這些年的委屈。
他忙于公務,也無暇過問內宅之事,妻子雲淡風輕的,許氏又是個妾,怎麼著也越不過妻子頭上去。誰知道西院那邊的丫鬟,竟是個如此不知規矩的。
是否是許氏授意,他暫且不想去深思。
許家雖出身寒微,但祖上也是做過官的,一個嫡女,送來給他一個庶子做妾,要說沒有攀附周家的意思,打死他都不信。
所以他理解許氏想要固寵的心態。
但周家世代清貴,祖父更是嚴明公正,最是不喜靠著裙帶關系入仕的鑽營之輩。就連族中子弟,都是通過科考取締自己一步步努力上位的。又豈會給一個小妾的兄長開後門?
許氏那些枕頭風,他听了就忘了,從未放在心上。
妻子的親弟弟至今未考中進士,妻子都不曾請他從中斡旋,許氏憑什麼想依靠周家?
許氏也是個聰明的,提過幾次見他沒反應就不再開口,而是小意的伺候。
他覺得許氏還算是知分寸,也就寵著她了。說是寵,實際上敘哥兒和桐姐兒出生後,他就沒再踫過許氏。就連泓哥兒,也是因為當時林氏第二次給他納妾,他一氣之下去找了許氏。許氏肚子爭氣,一夜過後就懷了孩子。
也是因為這個孩子,許氏身子一直不大好,他多少覺得有些虧欠許氏。
撇去許家送許氏給他做妾是什麼目的不說,至少這些年他故意冷著林氏,讓許氏看到了希望。也或者是那些年名不副實的‘寵愛’讓許氏不安,想要爭得更多。
即便如此,他仍舊沒把許氏往‘惡人’這個方向去揣測。
所以他讓奶娘去接泓哥兒,奶娘是個有分寸的人,許氏真病了,奶娘也不會故意刺激她。許氏若故意拿生病做借口,奶娘便代他敲打敲打她。但他沒想過許氏會發瘋大鬧,盡管他知道許氏有些小心思,但她畢竟也只是個柔弱的女人,身子又不大好,再怎麼樣也就是哭喊幾句罷了。
可听完奶娘的陳述,他是真的驚了。
許氏竟然私底下以夫人自居,還那般咒罵妻子,又何止是不敬?
中午和妻子一起用膳的時候听到外面那般動靜,周長清以為自己理解了妻子的委屈。直到此時此刻,他從奶娘口中得知許氏說的那些花,才知道妻子的委屈,何止被冷落?
他在書房里呆了半下午,去了西院。
許氏本來是裝病,這會兒卻是真的氣病了,躺在床上,臉色發白,又恨又惶恐。
許家也不算白身,祖上也是出過進士的。但畢竟沒什麼根基人脈,家底又薄,想要結交權貴卻無門路。周長清是庶子,性子好,沒有那些高門顯貴的桀驁之氣,兄長便選了他。可周家太清高,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兄長中了進士卻還是只能去小地方做縣令。
他們沒人脈沒根基,也不知何時才能熬出頭。萬般無奈之下,兄長想了個法子,聯姻。
周家是名門世家,富貴滔天。
她心動了。
于是就有了與周長清的‘邂逅’。
令她驚喜的是,周長清是那樣溫潤儒雅的一個人,風度翩翩,君子如玉。她一見便傾了心。
他看她的眼神也有著明顯的驚艷。
兄長告訴她,婚事成了,她高興得一夜沒睡著。
過門那日,她是由一頂粉色轎子從側門抬進來的,她滿懷憧憬的等著她的情郎。等了許久,等得心中不安之時,他來了。她還來不及歡喜,就被他推到在床,粗魯的撕了她的衣服,沒有任何前戲,甚至沒有一字半句的溫語安撫,他直奔主題…她疼得快死掉,嬌嬌怯怯的喚他‘夫君’。
他頓了一下,然後伸手遮住她的鼻唇,更為用力的撞擊。她覺得自己要碎了,迷迷糊糊間听見他低低喚了聲什麼。當時沒听太清,直到她後來直到林氏的閨名,才知道那兩個字是‘薇薇’。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的眼楮,長得像那個女人。
某次她逛園子,踫見了大著肚子出來散步的林氏,便主動過去伺候,也是存了些打量和比較的意思。
直到丫鬟說,‘姨娘和夫人走在一起,背影還真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姐妹呢。’。
她如遭雷擊,想起周長清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似乎有些恍惚,像透過她在看某個人。
所以,眼楮相似不是巧合。
周長清,她的夫君,只是把她當做了替身。
許氏是恨的,也不甘。
林若薇那個女人有什麼好?除了家世,哪里比得上她?
她要爭,爭寵,爭地位。
除了頭一晚,周長清每次來她屋里,都沒踫過她。縱使她使出千般手段,他也無動于衷。
正因如此,她才更不甘心,更要爭。
好在她肚子爭氣,盡管雨露不多,卻還是生了三個孩子。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周長清便是對她無情,也會好好待她的。
然而光有寵有什麼用?既不能幫哥哥的仕途出力,更得看林氏的臉色過活。
只有做了正妻,她才在這個府里真正有臉面。她做了正頭夫人,就算周家不屑給哥哥鋪路,那些人也會主動討好周家,哥哥升遷便有望。
周長清喜歡林若薇又如何?不還是冷冷淡淡相敬如賓?只要她守著周長清給她的‘寵’,一日日消磨下去,總能把周長清對林若薇的耐心耗光,林若薇也會日漸心死。
沒了情分,林若薇還拿什麼跟她斗?
可她還沒熬到周長清對林若薇失去耐心,沒熬到林若薇心如死灰,自己卻先失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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