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架的影子印在牆上，牆漆也掉了一塊，白天看不太明顯，此時在月光下像一個詭譎的窟窿，或是一張吞咽的嘴，要將蒙在陰影中的一切都吸入其中。
但李霧山不在陰影里，他籠罩在月光下。
“我沒有生氣。”他自言自語。
過了一會兒，又說︰“現在不生氣了。”
他的目光又挪回到褚宜發來的一長串內容里，想起老田經常說的“今日事，今日畢”，很快回復了消息。隨即從翻了個身，起床走到客廳的窗邊。
窗簾泄露了一些邊角的光，他用力扯了扯老舊的布料，將最後一個透光的縫隙牢牢遮掩住，這才滿意地回到床上。
第22章 李哥真好用啊！
隔天是英語早自習，褚宜利落地劃了要背要記的重點，囑托魯蔓和幾個學科小組長盯著大家背課文，自己溜達出教室，靠在走廊的欄桿上。
她深吸一口氣，初晨的微風糅合初開的花香充盈她整個肺部，有些清新，又有一點獨屬于春日的澀。
褚宜今天穿了綠色的連衣裙，肩上披著一條乳白色的斗篷式披肩，自覺很是溫柔知性，站在講台上說話的聲音都輕柔了不少。
她在走廊上踱著步子，帶點跟的小皮鞋在地磚上敲出噠噠噠的聲音，很快被教室里的讀書聲蓋住。欲蓋彌彰地走了兩個來回，眼神往窗邊瞟了四次，李霧山一心沉浸在英語單詞里，沒抬過頭。
好煩！褚宜暗暗嘆氣。
她默默貼近教室外牆，裝作偷偷觀察教室里學生有沒有偷懶，在李霧山的窗口邊上站住了。
高中生對老師逼近的氣氛有無師自通的敏感，尤其是褚宜直直站在窗邊，遮了一半的光，李霧山當然不會毫無察覺。他手跟著嘴，邊念邊在紙上刷刷抄寫著單元詞匯，讀書聲更洪亮了。
一整個早自習都是這麼個情況，鈴聲響起走出班門的時候，滿懷信心來上班的褚宜小白菜已經不復剛從地里摘起來時的鮮嫩，顯得蔫搭搭的。
褚宜心里悔，也不敢把自己昨天的腦殘操作跟田老師講，一門心思想著安撫李霧山，趕緊和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她把李霧山昨天發的“沒事”兩個字，來來回回橫看豎看，試圖從這兩個字里勾勒出少男的心路歷程。
有沒有受傷？會不會從此就討厭她了？之前建立起的友誼長城難道就從此傾塌？
她越想越嚴重，想了一早上，愁得吃不下手里的包子。
一中食堂的包子做得很不錯，個頭不大，褚宜一早上能吃四個，但是出于對自己形象的保護，她總是選擇矜持地吃三個就停住。
大概是因為煩惱勾起了食欲，在食堂打飯的時候褚宜破釜沉舟地要了四個，窗口的阿姨和她已經熟悉了起來，熱心地說︰“小褚老師，我早就說三個吃不飽呀，我再給你拿個魚香肉絲的！”
魚香肉絲餡兒的包子很香，褚宜咬了一口，沉浸式享受著美食帶來的治愈氛圍，突然被一聲“報告”驚醒。
李霧山背著光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疊紙。听到褚宜叫他進來，他大步走到褚宜的辦公桌旁，將手上的文件遞給她。這是班服征集的尺寸表。
“都填完了？這麼快？”褚宜將沒剛吃了一口的包子擱在一旁，接過兩張薄薄的紙。
姓名對應著衣服尺寸，填滿了空格。李霧山答了一個“嗯”。
最開始其實是于鶯征集的，考慮到衣服尺碼涉及同學們的隱私，她很貼心地說下課後私下找她報就行。等了大半天，只有不到二十個人主動來填。于鶯就讓李霧山拿著尺碼表，站上講台冷臉說了一句“班服尺碼報給我，快點”短短兩節課的時間，就收集齊了信息。
于鶯再一次感慨“李哥真好用啊！”
李霧山交完表格，不知為何站著沒走。他看著褚宜翻動著表單，在白紙的映襯下她的手依然突出的白皙。皮膚也很細膩，看不到一點紋路甚至毛孔，李霧山不禁去想她是不是從來沒洗過碗。
這其實是對褚宜的污蔑。她會洗碗，洗得很快也很干淨。不過家里現在通常用洗碗機，省事兒！
褚宜微微揚起下巴看李霧山，覺得這是個道歉的絕佳時機，辦公室恰好沒人，李霧山看起來心情也還不錯。她剛要開口，李霧山忽然皺了皺鼻子，問︰“什麼味道？”
褚宜跟著深吸了幾口氣，沒聞到︰“什麼？”
“有個味道……”李霧山眼楮四處看，尋找味道的蹤影，最終定格在辦公桌上。
褚宜的手畔，躺著半個沒吃完的包子，是魚香肉絲的味道。
褚宜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包子的邊緣清晰地印出她的牙印，尷尬地說︰“啊……是我的早餐。”
“噢。”李霧山說。
褚宜正想找個話題開場，于是問他︰“你早餐吃的什麼？”
李霧山搖頭︰“我不吃早餐。”
“那怎麼行！”褚宜拔高了聲音，“不吃早餐對身體傷害太大了。”
李霧山聳肩，也不解釋他為什麼不吃早餐。
褚宜拉開桌子的抽屜，掏出一袋沒拆封的面包，又拿出一瓶李霧山喝過兩次的果汁，這次瓶子里的果汁是紅色，大概是石榴或者番茄。
褚宜不容拒絕地將兩樣東西一齊塞進李霧山的手里，嚴肅地說︰“不吃早餐胃會出問題，一日三餐是要保證的，你拿去吃吧。”
李霧山看著被塞過來的面包和果汁，正要拒絕說“不用了”，褚宜又說︰“就當做……我的道歉吧，昨天說的話是我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