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還,知蹤同志,我借的錢我自己還,至于給你的你拿著就是了。”她在生產隊干活,有飯吃有衣服穿,用錢的時候並不多,況且,實在不行問家里要。
唐知綜緩緩抬起頭,感動得熱淚盈眶,“春玲同志,你真的是好同志啊,我…”
“知蹤同志,你要記住,只要有鋼鐵般的意志,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劉春玲鼓勵他兩句,急匆匆就找人借錢去了。
整個知青房,最有錢的是李懷玉,劉春玲想也不想的就準備找她。
而這會,李懷玉正難過地坐在雪地咒罵劉春玲挖她牆角呢。
她旁邊還有兩個女知青,都是平時不喜歡李春玲的。
“都說春玲同志柔柔弱弱的愛幫助人,要我看,她心眼多著呢,前天隊長媳婦在井邊洗衣服,她又幫人提水又幫人擰衣服,就差沒送人家回家了,別提多諂媚啊。”
“就是,遠的不說,就說知青房,誰有個事她幫忙跑得比誰都快,感覺是挺熱心的,其實還不是想多拉攏些人爭取拿到回城讀大學的名額?”
知青們想回城,只有通過回城讀工農兵大學的途徑,而能拿到這個名額的,要麼家里有關系,要麼在生產隊有番大作為的。
劉春玲性格內向懦弱,說話都不敢大聲了,她想在生產隊出人頭地,不走旁門左道怎麼壓得過其他人。
老實說,兩個女知青暗地不爽劉春玲很久了。
“懷玉同志,明眼人都看出你對知蹤同志有意思,她還故意和知蹤同志走得近,不是和你較勁是什麼?”歪嘴的知青姓穆,前幾天向男知青表露心意被拒絕了,拒絕她的理由是性格不合,他喜歡溫柔賢淑善解人意的姑娘,故意拿眼神瞟劉春玲的房間,把她氣壞了。
追過來的劉春玲听到人說她壞話,臉色發白,雙手無所適從的垂著,“懷玉同志。”聲音怯怯懦懦的,有話說又不敢的模樣,要不是見過她剛剛自信洋溢眉飛色舞侃侃而談的場面,李懷玉沒準就心軟了,而眼下,完全不想理她。
裝什麼裝。
被兩個女知青目光怨毒的盯著,劉春玲緊張得紅了臉,說話聲音不穩,“懷玉同志,我有點急事,你能不能幫幫我。”
李懷玉哼了哼,起身朝山里走,仍舊不理她,劉春玲愣了愣,大著膽子跟了上去。
“厚臉皮,沒看到懷玉同志不想和你說話啊,還往人跟前湊,臉皮咋這麼厚呢?”
劉春玲受了驚嚇,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迎上穆知青不善的目光,忐忑的低下頭,大步追著李懷玉走了過去,確認四下無人,她才輕輕扯住李懷玉衣裳,“懷玉同志,我急需用錢,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
李懷玉抽回衣裳,擦了擦眼楮,不和她說話。
“懷玉同志,我會還你的,我晚上就給家里寫信喊她們寄錢來,不會太久的,你能不能幫我。”說到最後,她有點想哭了,完全沒有在唐知綜面前的神采飛揚。
李懷玉悠悠轉過身,不耐煩道,“哭啥哭。”該哭的人是她吧。
再有,她家人會管她死活嗎?這種話傻子都不信。
見她終于肯和自己說話了,劉春玲滿臉喜色,“懷玉同志,我知道你是勤勞善良,不會不借的。”
“我啥時候答應借給你了。”李懷玉踢了踢腳下的雪,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喜歡知蹤同志?”
劉春玲不懂的眨了眨眼,看看李懷玉,又眨眼,然後,慢慢紅了臉,看著地面不說話。
李懷玉︰“……”不借。
借錢給情敵救急,完了好全身心跟她搶男人?想都別想。
“春玲同志,只要你喜歡知蹤同志,我就永遠不會借錢給你。”李懷玉生氣道。
劉春玲急了,連連擺手,“不,我不喜歡他。”只要知蹤同志好,其他的她都不在乎,“懷玉同志,你借我錢吧。”
李懷玉︰“……”她就知道,傻子永遠是傻子,別指望她能有啥出息,如果不是在唐知綜的問題上,李懷玉肯定會好好批評她,新社會新青年,咋能對惡勢力低頭呢?必須斬釘截鐵地回擊,以狂風驟雨的力度回擊。
而現在,她是惡勢力,劉春玲低了頭,她想死才教劉春玲這樣做呢,“真的不喜歡他了?”
劉春玲狂甩頭,態度堅定,“不喜歡了,懷玉同志,我心里有數,他讀過書有眼界有才華,我配不上他,我媽說像我這樣的人是嫁不出去的。”
要不然也不會拉著七大姑八大姨把自己拽到生產隊來,追根究底,她媽嫌她腦子不好使,住在家是給家里人丟臉,她懂的。
想到火車上戳著劉春玲腦門罵她是蠢貨的老婦人,李懷玉厭惡得不行,注意到劉春玲漸漸緊抿的唇,她別開臉,“要多少錢?”
啊?劉春玲回過神,認真比了個剪刀手,小心翼翼地問,“200行嗎?”去縣里醫院看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錢,200應該夠了吧。
“待會給你拿,記得給你媽寫信要她還錢,不還錢我就去派出所告她,順便揭發她交換兒女下鄉名額的事。”李懷玉板著臉,語氣惡毒,劉春玲卻歡喜起來,親昵的挽住李懷玉手臂,“懷玉同志,謝謝你,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好的。”
李懷玉嫌棄拉開她,“記得離唐知綜遠點,要不然……”
唐知綜壓根不知道兩個女知青為他爭風吃醋暗暗達成了協議,他找到錢大他們,他們正用草繩綁著幾根粗木棍拖著走,錢大走最前,酒ど和權二走兩邊,彎腰駝背拖著繩子走,拖幾步不忘回頭看看,兄弟三人齊心協力的場面不自主的令他想起手歌,“妹妹你坐船頭哦哦哦,哥哥岸上走……”
幾根木棍硬是拖出來情人的感覺,算不算本事?
但沒用啊。
“錢大,干啥呢,這麼粗的木棍拖回家點不燃啊,不是浪費時間嗎?”有這個力氣,不如在家躺著睡覺呢,不是瞎折騰嗎?
錢大拖著繼續走,鞋子陷進雪地,濕噠噠的,唐知綜樂呵,“喲,干點活就了不起了,看不起你老子了是不是。”
累得氣喘吁吁的錢大︰“……”今天那股妖風把他爸刮到山里來添亂了?
“爸爸。”三兄弟異口同聲喊出聲。
唐知綜滿意地抿唇,不結婚不貢獻精zi就有兒子,這種感覺貌似也不錯,就是……他看著錢大,“你們能不能不穿這身?”
三兄弟不懂,但看他爸露出嫌棄得不行的嘴臉,“太他媽像乞丐了。”
三兄弟︰“……”果真是親爸。
“你們等著,爸爸有錢了再給你們買兩套新衣服,咱家又不是窮到買不起衣服,你們穿成這樣,太丟老子的臉了。”'老子穿得干淨整潔像個文化人,兒子衣衫襤像乞丐,人們以為他虐待兒童呢。
“身上的衣服今天穿了就不要了。”唐知綜再次發話。
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咋能讓錢大他們穿得破破爛爛的。
他們拖著木棍實在吃力,唐知綜撇嘴,“拖不動就不要了,咱家又不缺柴火,干啥勞心勞力地拖回家啊,累出個毛病得不償失。”
三兄弟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撿到這麼粗的木棍,費了好大的勁從坑里弄上來的,咋能說不要就不要啊,酒ど搖頭,“不累。”
“不累你臉上冒的是尿啊,這麼粗的木棍,拖回家誰劈啊,你們劈嗎?”
酒ど擦了擦臉上的汗,問錢大,“大哥,不拖了?”
不知道為啥,明明沒覺得多累,自從他爸出現後就累得不輕,又往前走了幾步,實在沒力氣了,錢大停下喘氣,準備歇會接著拖。
“看吧,我就說很累吧,拖不動就別拖,走走走,爸爸帶你們撿好拿的柴火。”唐知綜撿起腳邊拇指粗的樹枝,自豪地說,“看見沒,這種樹枝才是最有用的。”
三兄弟︰“……”
唐知綜最討厭干活,他肯撿柴純粹是為了等劉春玲回話,要不然他才不會感這種髒累差的活兒呢,雖然手里的樹枝只有拇指粗,對他來說也很累人了。
大概撿了半個小時吧,唐知綜腰酸得不行,剛慢慢扶著腰站起身,就看劉春玲神色焦急地找來了,他立刻直起身,動作太迅猛,差點抽筋了。
富婆就是富婆,拔根毛就夠他吃很長時間了,200元,出手越來越闊綽著,這麼下去,他稍微勤奮點,兩個月就能成萬元富翁。
劉春玲額頭滿是汗,把錢給唐知綜欲言又止,唐知綜忙著揣錢,沒注意她臉上的表情。
“知蹤同志。”灌了冷風,劉春玲嗓子干干的,唐知綜抬眸看她,臉上盡是感激。
劉春玲鼻子泛酸,喉嚨堵得難受,答應李懷玉的事就要做到,她像交代後事似的口吻道,“這可能是我最後次和你打交道了,你要振作,別被生活的磨難所屈服,泄氣時多想想戰爭時期紅軍的艱苦,他們冒著槍林彈雨為咱創造了安穩太平的社會,咱該活得更精神點才是,社會建設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你讀的書多,學以致用,多為社會做點貢獻吧。”
錢入兜,唐知綜笑逐顏開,斬釘截鐵的保證,“春玲同志,我會為社會多做貢獻的。”爭取多創gdp!
等等,劉春玲說什麼了,這是他們最後次打交道?為什麼,難道有人發現自己是騙子提醒劉春玲了。
他媽的,錢揣在衣兜里好像有點燙哦。
說完那番話劉春玲就有點心不在焉了,臉色也不好,望著自己的那雙眼楮好像有很多話要說,那種想問又害怕問的情緒表達得淋灕盡致,劉春玲的狀態,像電視劇里知道丈夫是反派的妻子無聲試探和質問,話不多,“我知道了等你主動告訴我”的表情通通寫在臉上。
唐知綜整個人都不好了,劉春玲不會找他還錢吧?
門都沒有。
劉春玲顯得有點失魂落魄,離開時多次回頭看,唐知綜面不改色,直到劉春玲走得不見人了,他拔腿就跟上去,他倒要看看,誰在劉春玲耳朵邊說了什麼,錢到他兜里錢,別想他拿出來。
劉春玲和幾個女知青打了聲招呼就直接下山了,路上有個男知青問她是不是不舒服,關懷備至地送她回知青房,唐知綜不敢走太近了,李春玲說話聲音小,他壓根听不清。
劉春玲回知青房後他就打听不到消息了,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先把錢藏起來,不僅他的錢,高翠華藏在床底的錢也得袍出來重新埋。
埋到個特別隱秘的地方,哪怕有人上門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那種。
他圍著屋子,里里外外轉圈,這麼多錢埋遠了不行,必須得在他眼皮子底下,睡覺的房間不行,鬧起來,最先沖進的房間就是這間,其他屋子沒把鎖也不行,假如哪個踩了狗屎運不小心挖出來豈不走大運了。
院壩也不行,地寬,他怕自己記錯位置,再有就是要錢的時候麻煩,院子里不行,他又去屋後看,得,更不行。
媽蛋,家徒四壁就是這點不好,連個藏錢的地兒都找不到。
他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錢大他們抱著柴回來了,三兄弟尿性不改!回來就搶茅坑撒尿拉屎……
等等,茅坑…那可是個好地方。
錢大剛拖下褲子,感覺背後有雙眼幽幽盯著,不禁回頭,差點沒被他爸亮得發光的眼神嚇死,尤其發現他爸的視線慢慢往下時,他急忙抖了抖,拉起褲子緊緊捂著□□。
唐知綜嘿嘿笑了兩聲,錢大驚恐的捂得更緊了,他正想說以後屎尿不憋著回家,他爸就瘋魔似的跑了出去,緊接著,外邊響起驚天動地的吶喊,“石磊,石磊喲,石磊…”
錢大︰“……”
“大哥,你完了沒,我要拉屎,憋不住了。”
第24章 無賴
唐知綜喊得嗓子破了都沒听人應,直接爬到屋後的小山丘站著喊,震耳欲聾的嘶喊把整個生產隊都驚動了,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遙遠的樹林外有了回應,“ど叔,我來了哦。”
“呼……”唐知綜重重吐出口氣,總算找到幫忙的了。
來的人是唐石林,他和幾個同齡人在村頭挖你修路,大汗淋灕地听到好像是他ど叔的聲音,倉促的打聲招呼就來了。
給唐知綜跑腿干活有錢拿,他大哥私底下得了好幾角了,難得他大哥不在,他當然要好好表現,爭取得到為ど叔服務的機會。
“ど叔,我大哥去大嫂家學手藝了,以後你有啥事喊我,我大哥能做的我也能做。”他比唐石磊小兩歲,掙了好幾年工分了,力氣有的是。
“明天起你給我挑水?”唐知綜不挑剔,能干活就行,管他誰呢,“石林,你回家把鋤頭拿過來,我家地高低不平的,好幾次走路差點摔著。”
唐石林看了看他的腿,抬腳就走,“ど叔,我馬上給你拿去,還要啥我順便都給你拿過來。”那天晚上他媽和大哥說話他听見了,ど叔沒咋干過活,堂弟們年紀小指望不上,他們做佷子的要勤快點,能幫ど叔的盡量幫,這樣不怕ど叔找外人干活把錢給了別人。
他風風火火地來,風馳電掣的去,唐知綜又是陣感慨︰言傳身教,大哥養的兒子真是沒話說,古道熱腸,孝順憐弱,對他這個親叔好得簡直沒話說。
唐石林回家拿鋤頭,不忘去村頭和隊長請假,他跑得汗流浹背的, 黑的臉上卻難掩青春活力,“隊長,我今天請半天假行不?”
挑泥的唐大壯抬起髒兮兮的臉,“咋了,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我ど叔嫌家里的地不平,我先幫他鏟平了過來。”唐石林還是個年輕小伙子,說話很誠懇,沒有丁點隱瞞。
唐大壯卻不高興了,修路和挖水溝差不多,不計工分,想找幾個人干活得磨破嘴皮子才喊得到人,不趕在開春前把路修好,等春種忙起來,誰願意做這個事。
“誰家地不是上凸下凹的,就他事多,鏟地重要還是修路重要啊?”這段小路連著趕集的公路,不知是不是種莊稼挖地挖得太靠路邊,這段小路常常塌陷,隔兩年就要大肆修補,要不然沒法走路,平時還好,不趕時間仔細注意腳下不會摔跤啥的,秋收農忙就不行了,挑糧食回來,稍不留神就摔了,兩籮筐糧食撒得到處都是,還不容易堵路,耽誤干活的進程。
修路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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