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也是巧得很,他剛剛走進去,那台上的花旦就下了台,他得換衣裳準備下一場戲。
    誰料剛剛掀開一層布幔走進里頭要脫衣裳,就被早已躲在里頭的傅家寶捂住了嘴。
    那花旦驚恐地瞪大眼,還道這傅家里頭出了個惡徒,竭盡全力地掙扎起來。
    要換做以前的傅家寶,細皮嫩肉又手無縛雞之力的,早就給這花旦甩開了,但是現在的傅家寶力氣比從前大,身板也比從前結實了許多,當下壓得那花旦動彈不得,冷汗直流。
    傅家寶感覺到他臉上的粉都被汗水沾濕了黏在他手上,頓時覺得有些惡心。他壓低聲音道︰“我是傅家寶,你別出聲。”
    聞言,那花旦眼珠子轉來轉去,越轉越害怕,心道這傅少爺想做甚,難道是想對他不軌?外頭唱戲聲鑼鼓聲那般大,這邊他就是叫破了喉嚨,也無人能听見啊!
    花旦又急又怕,怕著怕著卻又平靜了下來,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大聲招人進來。心中想的卻是,這些個紈褲子弟左右想的也不過是那事,他今日就忍辱負重伺候他一回,就當吃了個虧,從今往後,傅家花再多錢,他也不來這唱戲!
    傅家寶見花旦臉色平靜地答應,也是松了口氣。他松開花旦,在花旦緊張的目光中小聲道︰“听好了,要是我娘子尋你問話,你就說上回是我花錢雇的你,但逢場作戲不是為了和我娘子和離,而是想引起我娘子注意,听懂了沒有?”
    花旦︰……
    傅家寶又絮絮叨叨在他面前說了一堆話,而後在花旦一言難盡的目光中又道︰“若是我娘子問起我,你就說……咳咳,就說我傅家寶是你見過的世上最好的男兒,娘子嫁給我一定不會後悔的。听清楚沒有?”
    花旦︰……
    自覺已經將那番話灌進了花旦腦子里,傅家寶松了口氣,轉身就要走,臨走前卻又抓起花旦的手,把從他臉上沾來的粉末全都擦在了他手上。
    花旦︰……
    好氣!但傅家寶是少爺,他卻只是戲子,只能忍了!
    傅家寶自以為解決了一切,高高興興地就回去了。
    等過了一個時辰,戲班子要散台時,傅家寶忽然一陣尿急,去了茅房,那台上的花旦見傅少爺不在,傅老爺和夫人乏了先一步去休息,眼前只有少奶奶一個人。于是計上心頭,就那麼沖到台下跪在了少奶奶跟前。
    林善舞愣了一下,就听那花旦大聲對她道︰“少奶奶,大少爺有些話想讓我帶給您。”
    林善舞看著面前這個妝容艷麗的花旦,眼神有些古怪,道︰“什麼?”
    花旦瞅了瞅四周,沒見到傅家寶,更放心了些,說道︰“大少爺說,若是少奶奶尋我問話,就跟您說上回他找我來演戲,不是為了和少奶奶和離,是為了勾引少奶奶。”
    林善舞︰……
    花旦竹筒倒豆子似的將傅家寶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倒了出來,“大少爺還讓我說,這世上只有他對您最真心,只要您高興,他什麼都樂意做。金銀玉器、鋪子田莊,只要能討您歡心,他統統樂意買,說這世上除了他,您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兒郎。”
    林善舞沉默了片刻,道︰“他還讓你說什麼?”
    花旦見少奶奶沒有不高興,于是立刻道︰“大少爺還說了,若是少奶奶問起在我心中,大少爺是什麼樣的人,一定要說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兒,少奶奶嫁給他一定不會後悔的!”
    林善舞︰……
    如果她沒有猜錯,傅家寶應該是想買通這花旦,讓她通過這花旦間接知曉他的情意,這種話由旁人來說,有時候會起到更好的作用,還能塑造出一種“我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人人都知道我愛她”的效果。但是就目前來看,傅家寶顯然是弄巧成拙了。
    想到傅家寶找人來吹捧他的深情還翻車了,林善舞便覺得有些一言難盡。
    她對那花旦道︰“我知道了,你可以去賬房領賞銀了。”
    “謝少奶奶。”花旦喜道。趁傅家寶沒回來,他趕緊起身就跑了。
    于是等傅家寶從茅房回來,就對上了林善舞意味深長的目光。
    傅家寶︰???
    娘子為何這樣看我?
    花旦跪在林善舞跟前說那些話時,那戲班子的樂聲還為停歇,林善舞身邊又沒有別人,那些下人自然不曉得那花旦說了什麼。
    林善舞也沒有特意跟傅家寶提起,只是每每想象傅家寶逼著花旦向她說好話的情景,便忍不住微笑。
    一個人怎麼能幼稚得這般可愛?
    花旦的事就這麼過去。
    兩天後,一個滿臉起了黑斑和面皰的婦人哭著癱坐在露華軒門口,控訴露華軒的胭脂里有毒。
    第55章
    露華軒出的胭脂又好又便宜,這些時日已經在縣城里打出了名頭,即便這鋪面又小又窄,也有許多客人買賬。
    正是午時,街市上人來人往,也是露華軒客人最多的時候。阿紅和阿喜正給幾位小娘子挑選合適的胭脂,忽然有個戴著冪籬的婦人坐在門口哭嚎,也是嚇了她們一跳。
    “這該挨千刀的黑店,掙的盡是昧著良心的黑心錢!小婦人我真是到了八輩子霉才會用了這家店的毒胭脂!”
    那婦人嗓門大,哭嚎起來十分洪亮,偏偏吐字又清晰,這話一出,不止引來了看熱鬧的路人,也叫露華軒里準備買胭脂的客人嚇了一跳。
    什麼叫黑心錢?什麼叫倒了霉才會用這家店的毒胭脂?
    露華軒里看胭脂的,不論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面上都有些猶豫起來。
    阿喜都給嚇懵了,阿紅瞧見身邊客人臉色有異,心知不好,趕緊大喊道︰“你是什麼人?作甚到我家店門口來鬧?”
    看那婦人癱坐在地上的模樣,阿紅立刻說道︰“哦,我曉得了,你就是想來訛詐我們露華軒的!”趁那婦人沒有反應過來,阿紅連忙高聲道︰“大家伙兒可得給我評評理,我們露華軒的東西最是公道,開張一個多月,賣出了那麼多胭脂,就連縣令千金也用我家的胭脂,絕對童叟無欺。如今一個不知從哪兒來的婦人想訛詐我們家,也忒瞧不起我們露華軒了!”
    此刻站在露華軒里的客人,就有兩名是買過幾次的回頭客,她們原就喜歡露華軒的胭脂,覺得比別家便宜又好用,對那婦人的話本來就半信半疑,此刻听見阿紅說連縣令千金都用這家的胭脂,愈發覺得這婦人就是來訛詐的。
    試問哪個女子敢相信自己一直用著的胭脂有貓膩呢?
    然而那婦人明顯是有備而來,听見阿紅這麼說,猛地摘下自己頭上的冪籬。頓時,一張長滿了黑斑和面皰的臉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圍觀者發出“ ”的一聲驚呼,那些站在露華軒里的、走過路過的女子瞧見那婦人滿臉的黑斑和面皰,也統統變了臉色。
    阿紅沒想到那婦人的冪籬下竟是這樣一張臉,也被驚得呆住了。
    眼見圍觀之人越來越多,那婦人便嚎得愈發賣力起來。
    “老天爺啊,你沒睜眼看吶!怎的叫我這良善婦人遭遍苦楚?自打這露華軒開張以來,我在她家買了五盒胭脂,前一個月還好端端的,可抹到前幾天,面皮便燒灼般痛了起來,臉上又是黑斑又是面皰見了風似的長起來,我四處尋醫問藥都說沒有法子,一副好相貌被這家黑心肝的胭脂店毀了干淨,夫家嫌我貌丑,還要休了我,蒼天吶!我怎麼會受這般罪?”她又哭又嚎,一張丑陋的臉愈發顯得猙獰了幾分,惡狠狠地盯著阿紅等人道︰“你們這家黑店,倘使不給我個交代,我今日就撞死在這里!下了地府也要向閻王告你們!”
    看著這婦人的臉龐,再听著她控訴的話語,圍觀眾人不由都露出同情來,而那些使用過這店里胭脂的女子則死死盯著那夫人面上的東西,目中滿是惶恐。
    阿喜顫巍巍道︰“你、你胡說,我們店里的胭脂是最好的,你、你憑什麼說是這面皰是因用了我家的胭脂。”
    阿喜這麼一說,阿紅也猛地醒過神來,立刻說道︰“沒錯,我家的胭脂我也天天用著,從未出過任何事,你口說無憑!憑什麼誣陷我們露華軒!”
    不知是阿紅,其他用過露華軒胭脂的女子也急于證明那婦人說的是假話,紛紛要她交出證據。
    面對這麼多人,那婦人卻是半點不懼,她呸了一聲,從懷里掏出幾個瓷盒扔在地上,尖聲道︰“你們自己瞧瞧,這是不是你們店里的胭脂?”
    阿紅也顧不得那婦人動作間的侮辱意味,只急于證明自家清白,立刻從地上撿起那幾個瓷盒。她賣了那麼多盒胭脂,一入手就知道這是自家的瓷盒,打開里面的胭脂仔細聞了聞,還用指腹攆起一點細細摩擦,是她家胭脂不錯。
    旁邊幾個客人也圍上來察看,阿紅沒法辯駁,只得道︰“這確實我家的胭脂。”
    聞言,那婦人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得意地對周圍人道︰“你們看看,她自個兒都認了,我就是用了她家的胭脂才毀了容!這家黑店就該……”
    “住口!”阿紅怒道︰“你拿出來的是我家的胭脂沒錯!但誰能證明你這張臉是我家胭脂給毀的?莫非隨便一個毀了容的拿著我家的胭脂找上門來,我家就須得負責?”
    “就、是。”阿喜膽子小,嚇得都結巴了卻還努力站出來說話,“那……那麼多、用了我家……胭脂的,怎麼……就你、毀了容,一定是……是你用了別的東西,我們露華軒的胭脂是……最好的,用了我們的胭脂,只會越來越……美,絕不會變丑。”
    阿紅接著道︰“不錯,你肯定是見我鋪子生意好,所以刻意跑來誣陷,就是想訛錢!”
    這婦人跑來露華軒又哭又嚎,又是毀了容又要被休棄,圍觀眾人本還有些可憐她,對露華軒也不免生出幾分不喜來,可是眼下听了露華軒女伙計的一番話,又有些不確定了。
    這婦人瞧著是可憐沒錯。可露華軒的伙計說得也沒錯啊!用了露華軒胭脂的那麼多,連縣令千金都在用,這麼久都沒事,怎麼偏偏就這婦人倒了霉,露華軒還專賣假的胭脂給她不成?這不是做生意,這是給自己個兒找罪受吧!
    听到露華軒的人這般說,那婦人卻像是早已預料到一般,面上不慌不忙,聲音卻又大又尖利,“你們這店里的胭脂初初用著還看不出異樣,但要是用的多了,時間長了,就會像我這般,面上長滿了這惡心面皰。”說著,她指著自己臉上最大的那幾顆,那面皰跟一個個疙瘩似的堆在她臉上,又紅又腫,頂端還有些青白色,著實令人作嘔,眾人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楮,見她特意抬高臉來讓人看,更是避諱地紛紛側開視線,仿佛在躲避瘟疫。
    那婦人見狀嚎得更大聲了,“可憐我老實本分了一輩子,街坊鄰居誰不夸我一句心善賢惠,誰曾想竟會被這家黑心店毀了一輩子,如今要被夫家休棄,還要遭人指指點點!若不是擔心其他女子也落得我這般下場,我何苦鬧到這兒來丟人現眼!”
    阿紅說她是訛詐,她就說自己是為了幫助其他無辜女子,如此一來,方才她那又哭又嚎令人不喜的姿態,也變作了一腔為了其他女子免受苦楚的善心。
    難道……露華軒的胭脂真的有問題。眾人看向阿紅兩人的目光頓時不善起來。
    阿紅簡直要氣死了,恨不得撕爛那婦人一張臭嘴。她是見過少奶奶做胭脂的,當然知道那胭脂的用料再好不過,怎麼可能會有毒?那婦人分明就是誣陷!
    這店是少奶奶交到他手里的,少奶奶對她那麼好,她絕不叫人毀了店里的名聲!
    阿紅正要張口說話,那婦人卻忽然高聲道︰“你們不是說沒有證據嗎?我這就把證據給你們看!”隨即便朝著人群中喊道︰“姐妹們,快出來,叫大家見識見識這是怎樣一家黑心店!”
    話音未落,人群中忽然出來擠進來七八個頭戴冪籬的女人,白晃晃的日頭下,那八個女人一起摘下冪籬,一張張長滿黑斑和面皰的人頓時嚇了眾人一跳。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這些女子便哭喊了起來,說她們都是在露華軒開張第一天就用了她家胭脂的人,用了大半個月沒事兒,可用到前些天,忽然都長了黑斑和面皰,尋了大夫也治不了,一輩子都被這家黑心店給毀了。
    見到這一幕,露華軒里的客人嚇得面色發白,阿紅和阿喜也被驚得回不過神。
    周圍頓時喧嘩四起,不少人開始嚷嚷起來,有大罵露華軒是黑店的,有說自己給母親、娘子、妹妹買了胭脂已經後悔的,還有說要去官府告露華軒的……
    阿紅和阿喜拼命解釋,可是周圍鬧哄哄一片壓根沒人听得到她們的聲音。
    甚至有幾個漢子擠開人群,揚言要砸了這家黑店!
    場面亂作一團根本無法收拾,眼見有人沖進了店里要砸東西,阿紅和阿喜不由都面露絕望。
    正在這時,人群外一面銅鑼被用力敲響,咚的一道巨響驚了所有人一跳。
    阿紅和阿喜抬眼望去,就見人群之外,自家大少爺站在馬車上喊道︰“你們干甚!光天化日之下想砸店?不怕本少爺去告官把你們統統抓進去?”
    傅家寶是縣城里出了名的紈褲子弟,時常和其他紈褲子弟招搖過市,縣里不少人認得他,雖說暗地里大家都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樣,可他畢竟是縣里首富的長子,得罪誰也不好得罪他啊!因此听了這話,眾人不由冷靜了下來。
    那躲在人群中的兩個漢子對視一眼,還想趁機將店給砸了。
    傅家寶下一句話卻毀掉了他們的念頭,“誰幫本少爺拖住砸店的人,本少爺賞他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許多人的眼楮都綠了。目光也落到了那兩個領頭說要砸店的人身上。
    那兩人頓時兩股戰戰,心道真是晦氣!怎的遇著了多管閑事的傅家大少?
    傅家寶站在馬車上,高高在上俯視眾人,目光如炬地掃過那幾個滿臉面皰的女人,一雙眼楮仿佛已經洞擦一切。
    撞到了這目光,那為首的婦人不由忐忑起來。
    持著銅鑼的阿下小心地湊到大少爺身邊,低聲道︰“大少爺,您沒有十兩銀子啊!”
    傅家寶︰……
    滾開!
    第56章
    傅家寶早就想到娘子開的那家店里看看了,可惜一直不得閑,今日總算提早將該背的背完,于是趁娘子去花店的功夫,立刻讓人備了車去西街。
    路上阿下一直同他叮囑,“少爺,少奶奶說暫時不想讓人知曉那家店和傅家的關系,您待會兒去了那兒,可不要說漏嘴啊!”
    “知道了知道了。”傅家寶不勝其煩地擺擺手,心頭卻隱約有點不舒坦,娘子自己開的店,作甚不能讓人知道?她娘子本事大,自個兒會做胭脂還會開鋪子做生意,說出去誰不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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