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需要？”
陸御霆那雙沉靜的眸子微微掀起了波瀾，忽而又溢出了一抹譏誚︰
“跟慕韓川？剛拿了奶奶的股份，就急著結婚，不怕被人騙了？”
“老慕不是那種人。”
安寧開口就替慕韓川辯解。陸御霆眼里的譏嘲更濃了。
“有的人必須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才會顯出他的本性。為了陸家的股份，我不能冒這個險。”
“……”
安寧都要被眼前這個義正言辭的男人給氣笑了。
“我說我把股份轉讓給你，你不要。我要跟別人結婚，你又說對陸家的股份不利。行，算你說的都對，那我跟他簽婚前協議，這總可以了吧？”
“那玩意有什麼用？萬一你腦子不好，被人騙了，簽了也等于沒簽。”
陸御霆收回目光，悠然自得的吃起飯來。
所有的路都給堵死了。說什麼都不行。
“陸御霆，你就是不希望結婚。”
安寧咬牙。某人手里的筷子又停下了。
陸御霆抬起臉看向安寧。
“你說對了。我就是不希望你結婚。我都沒結，你憑什麼結婚？”
濃濃的賭氣口吻。
他自己過不好，她也別想好過。
可他不知道，他這坑的可是他自己的兒子。本來，她對這片土地還很眷念，不想入別國的籍，也不想讓念寶成為別國的人。
現在，實在不行，也只能朝這方面想了。
安寧氣的狠狠瞪著陸御霆︰
“行，算你狠，你可別後悔。”
他們母子真要入了別國的國籍，在這邊的日子是自然就少了，接觸的機會自然也就少了，你這輩子就別想認兒子了。
安寧不再說什麼，轉過臉來吃飯。
“我就不該救你出來。忘恩負義。”
她忍不住，飯菜都塞嘴里了還嘀咕了一聲。
陸御霆望著這個含著飯菜還在罵他的女人，眉眼深了深，沒說什麼。
吃過飯，陸御霆上樓洗澡去了，安寧則來到了老太太的房間。
老人家在他們回來之前就吃過了，現在正坐在陽台那曬太陽。
“奶奶。”
安寧走過去，朝老太太放在腿上的厚本子一看，發現是一本相冊。
“丫頭，你過來，給你看看小九小時候。”
陸御霆小時候？她好像還真沒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呢。不對，別說小時候，現在的照片也沒見過。他不愛拍照，有的也是參加活動的時候人家拍的。
安寧被勾起了好奇心，拖了旁邊的圓凳子就坐在了老太太的躺椅旁邊。
順著老太太的指尖，她看見了一個穿著件格子襯衫的小男孩。
“小九這孩子，從小就不愛笑。”
老太太瞅著照片笑道︰
“你瞅瞅，這里這麼多照片，就難找出一張面帶笑容的來。”
還真是，不光不愛笑，連姿勢都單一的很，要麼站在大石頭跟前，要麼站在花壇跟前，反正不管到哪都是板板正正的站著。
再搭配這一臉嚴肅的樣子，渾身上下都在表明他是被迫營業。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還是漂亮的。從小就是個美男子，身材修長，濃眉大眼，這臉……就是念寶長大後的樣子？
這麼看著，念寶還是像爸爸的多。不過，性格應該不像，念寶愛笑，不像這個大的，一本正經。
安寧心里嘀咕，目光被那些表情姿勢一致的照片拽住了，竟一張張的看過來了。
見她看得認真，老太太干脆把相冊給她了。
“我沒事的時候就愛他的照片，喏，這前面還有很小的。”
老太太把相冊翻到了最前面，一些嬰兒期的照片躍入安寧的眼簾︰
“我都給他留著呢。最近我就在想，要是你們倆有個孩子，是不是就長這個模樣啊？”
安寧︰“……”
心猛然咯 了一下。
可不就是長這個模樣嗎？剛才那些大點的照片看著只是輪廓像，現在這小嬰兒的照片跟念寶那小臉簡直一模一樣。
這老太太這時候說這些干嘛？該不是知道什麼了吧？
安寧慌忙抬起臉，正對上老太太那慈愛的眼神。
“丫頭，奶奶是老了，可奶奶也不糊涂。奶奶知道，你沒放下小九，小九更沒放下你。我之前跟小九說過，我說你要是還想跟丫頭在一起，就得自己去爭取。他沒說什麼，我想他是害怕吧，害怕像上次一樣，留不住你。”
說到最後，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
安寧被她這話說的也心里澀澀的。
還沒等她回應，老太太又道︰
“我也理解你。母親出了那樣的事，怎麼還能心安理得的跟仇人的兒子在一起呢？換我年輕的時候，我也不行。可這十幾年的日子過下來，我也變了。若是現在我遇到這樣的事，那我一定不像你這樣。”
“奶奶……”
安寧喚了聲，老太太看著她，那眼底突然浮出了淚光。
“老頭子去世後頭幾年，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睡不著怎麼辦呢？就起來溜達，就這個房間，摸著牆上的磚，涼冰冰的，我以前都沒覺得這牆上貼的磚能這麼冷。”
人不在了，整個世界都變冷了。
“我年輕的時候脾氣就不太好，他倒是相反，脾氣好，我生氣，他也不惱，那時候我也經常使小性子，有時候他真氣著了也不罵我，就自己跟自己較勁。
有一回，因為公司一項決策我跟他意見相左，我一氣之下跑出去旅游玩了兩個月才回來。結果一回來就听說他住院了。
佣人說，我不在家，他一日三餐都不按時吃，天冷也不知道加衣服，每天都拉著個臉，旁人說什麼，他都不听，誰也不理。你瞧，這一點，那爺孫倆是不是一模一樣？”
老太太無奈的笑笑，安寧點點頭，跟著苦笑沒說什麼。
“後來我回來了，我心疼啊，我就把他罵了一頓。他也是傻了，非但不跟我生氣，居然抱著我還哭了。說我，打電話不回，也不留個地址，還以為我真的拋夫棄子這輩子都不回來了。
那時候我們孩子都大了，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還跟毛頭小伙子一樣，還能哭。你說，這老頭子多麼沒出息啊。”
老太太笑著笑著眼淚就滾下來了。
隔著這層層淚光，她盯著安寧又說了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