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陸重淵的出現。
原本的問題自然也就不再是問題了。
雖然有些納悶他的腿突然好了, 但這種時候, 誰還有心思去理會這種事?畢竟不管旁人是怎麼想他,怎麼看他的,但陸重淵在作戰上的確是有他的獨到之處, 要不然也不會以這樣一個年紀坐在五軍都督的位置上。
端佑帝也是難得展露了一些笑顏。
不僅重賞了陸重淵, 還連著喊了好幾聲“潤之”, 以示親近。
他心里不禁也有些慶幸,當初陸重淵出事的時候, 他顧忌著怕寒了其他將士的心, 沒有立刻罷免陸重淵的官職, 甚至還加封“太傅”一職, 讓他享有尊榮。
如今倒是正好給他、給大燕解決了麻煩。
其實要論可以迎戰的人,大燕還是有不少的,左右等個幾日,也是能挑出合宜的人選。
但他實在不放心。
當年他那個弟弟在大燕頗有威名,連帶著他的佷子也是, 無雙公子交友布天下, 如今大燕謠言泛泛, 已經動搖了不少官員、百姓的心,他不敢保證迎戰的人會不會對顧辭網開一面。
只有陸重淵。
只有他
天生的冷血冷情,朝中多年,無一好友, 由他去迎戰顧辭, 他最為放心早朝結束。
陸重淵手持聖旨, 徑直往外走去,前頭原本走著的那些人瞧見他過來,紛紛讓開一條路,半低著頭,弓著腰,供他先行而他目不斜視,神色自若,不曾與誰說話,也不曾與誰寒暄。
神情冷淡的連個眼風也不屑給旁人,一如一年多前的每一日。
他這幅樣子委實囂張。
可侯在兩側的官員卻沒有一個覺得不對勁,仿佛陸重淵這副模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了。
等他稍稍走遠了一些,身後的議論聲才逐漸響起,但聲音還是放得很輕,生怕陸重淵會听到,“當初太醫不是說他的腿治不好嗎?怎麼如今竟然能夠站起來了?”
“誰知道啊?不過他的腿好了,這當初得罪過他的那些人恐怕是難以善了了等他解決了陛下的心腹大患,恐怕陛下還得要加賞。”
“這他都是五軍都督,又加封太傅了,還要加賞,難不成還得給他封公封侯不成?”
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不過要真是這樣,那陸重淵以後可不僅僅是令人忌憚了這麼年輕的侯爺,又有那樣的官職,妻子還是陛下如今最為寵信的榮安郡主,還有個西南王的岳丈。
這可真是讓人羨慕,都羨慕不起。
為官多年,想他陸重淵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多頭餃,他們這些人到底是有些酸意的,幾人說了幾嘴,目光瞥向身後一個沉默寡言又面色蒼白的中年男人身上,突然有人“哎”了一聲,問道︰“陸大人,你跟陸都督是兄弟,你可知道他的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旁人一听這話,也紛紛轉目看去。
陸昌平一听這話,又咳了幾聲,面上露出幾分難堪的神色,而後才低聲答道︰“五弟早就搬出陸家了,我,我也不知。”
他這話剛說完,便有人嗤聲笑道︰“你問他做什麼?他一個妾生子,怎麼會同陸都督親近?便是要問,你也該問長興侯才是。”
又有人道︰“你這話就錯了,便是一母同胎的長興侯恐怕也不知道陸都督的事。”
想起陸家近來的那些糟心事,旁人紛紛一笑,未再多言。
頭餃再多又有什麼用?
自己最親近的家人都如此忌憚他。
不過陸家也是一池渾水,各有各的不好吧。
幾人結伴同行離開,唯有陸昌平留在原地,手握笏板,目光卻始終望著陸重淵離開的方向,他的腿怎麼會好?
當初那支箭羽上淬了那樣的毒,陸重淵能活下來已是奇跡。
怎麼
怎麼還能站起來?
握著笏板的手不禁用了些力,方才蒼白又怯弱的目光也開始變得晦暗起來,他向來心沉如水,此時心中卻仿佛有驚濤駭浪一般。
他還真是小看陸重淵了。
***
陸重淵往宮門外走去。
路過一處地方的時候,倒是被人喊住了,是個太監,他急急忙忙跑過來,額頭和臉都紅了,倒還記著規矩,先給他行了個禮,“陸都督。”
“奴是伺候太子殿下的,殿下有話想同您說,勞您稍等下。”
顧 ?
若是旁人。
陸重淵是懶得理會的,不過想到自己家里那位時常把這位東宮太子掛在嘴邊,言語之間也多有兄妹之情,等等,倒也無妨不過他也沒等多久,便听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隨意瞥了個眼風過去,便瞧見那位東宮太子也正朝這處小跑著過來。
儀態規矩全然不顧。
看起來樣子倒是很急。
顧 的確很急,他待在東宮,幾乎沒什麼機會能出這座皇宮,如今又失了端佑帝的心,平日里就連走動也多有人盯著。
所以剛剛一下朝,他就讓自己的貼身內侍先跑過來攔了陸重淵,而後又火急火燎趕過來,總算是趕在人出宮前,見到了。
“陸大人。”
顧 客客氣氣的朝人拱手一禮,態度恭謙,沒有半點皇家貴冑的驕矜氣。
陸重淵倒是受得坦然,神色淡淡的朝人點了點頭,也行了一道臣下禮,語氣很平,“殿下有何事?”
“孤”
顧 似是猶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四周,確認無人,才又轉頭看向陸重淵,低聲道︰“孤知道陸大人明日就要出征了,孤也知道陸大人一心為大燕,必然是會用盡全力攻克夏國的。”
“但是”
他停頓了下,“孤想請陸大人放了孤的堂兄一馬,孤的堂兄並不會打仗,絕不可能是陸大人的對手。”
陸重淵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這種時候,這位太子殿下竟然還心系顧辭,他臉上表情微松,語氣卻依舊很淡,“殿下的意思是要下官放水?”
“不,不是”
顧 忙道︰“孤只是想請陸大人放過堂兄,堂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還永安王府一個公道。”時間緊急,他也沒有多言,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陸重淵,然後看著人,鄭重其事的說道︰“這是當年祖父在時,給我和堂兄的玉佩。”
“陸大人只需把玉佩交給堂兄,再同他說,孤一定會還永安王府一個公道。”
“孤也相信堂兄不會做出傷害大燕的事。”
陸重淵沒有接過玉佩,只是在听到後半句的時候,輕輕“哦”了一聲,有些意外,“殿下如何得知?”
“這里是生養堂兄的地方,也是堂兄自幼長大的地方,他絕不會允許有其他人的鐵騎踏入大燕的山河,更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顧 說這話的時候,眉目舒展,面容含笑。
即便邊防傳來了一封又一封的戰報,但他還是篤定,他的堂兄,他從小欽慕又敬仰的堂兄,不會這樣做。
他相信堂兄這麼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陸重淵以前從未和顧 相處過。
便是今日願意留在此處也是因為蕭知的緣故,如今听了這番話,倒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接過玉佩,他也沒有多說,隨意把玉佩收在手中後朝顧 淡淡頜首,“下官知道了。”
說完。
他余光瞥向不遠處正在朝這里走來的秦國公秦遂,挑了挑眉,沒再多言,只留下一句,“下官先告辭了。”
便轉身離開。
顧 原本還想追幾步,可听到身後傳來的一聲“元 ”,臉色略微一變,住了腳步。
“國公爺。”內侍朝人行禮。
秦遂沒有理會內侍,雙目落在顧 身上,想到剛才顧 和陸重淵對站著的樣子,神色難看的問道︰“你剛才和陸重淵在說什麼?”
顧 不打算把這事和秦遂說。
以前不會。
如今更加不會。
他不喜歡自己這位舅舅,不過以前還願意恭敬對他,可如今他臉色淡淡的朝人拱手一禮,喊了一聲“舅舅”,然後就打算離開了。
秦遂見他這幅樣子,更是氣得不行,揚聲喊了一聲,“元 !”可領著內侍離開的顧 卻根本沒有理會秦遂所言,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眼睜睜看著顧 離開。
秦遂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想起當初陸昌平與他說的那些話。
“屬下知曉您待太子如親兒,若不然也不會如此費心為他謀劃,但國公爺太子他,畢竟姓顧。”
“太子對永安王府的情感不一般,若是讓他知曉當初永安王府的事,是您和皇後娘娘設計出來的,恐怕”
“殿下不是死心眼,而是他心里根本就沒您這個舅舅。”
“當初如此,以後更是如此,國公爺,今日殿下對您的態度便能知曉。”
“即便日後太子真的登基,若知曉此事,必然也會秉公處理,絕對不會留情。”
當初被他扔到一旁的話。
如今卻清晰的在他耳邊響起,一句一句,就想一顆顆小石子砸在一汪原本應該是平靜的湖水中。
眼見顧 的身影越來越遠,秦遂雙手緊握成拳,出現在腦海里的最後一句話,是陸昌平前幾日與他說的,“國公爺,與其受制于人,不如改朝換代。”
與其受制于人,不如改朝換代。
這句話就像一句魔音,一直在他耳邊環繞,他額頭青筋爆起,眼看著顧 越走越遠,終于冷下一張臉,轉身朝宮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第141章
蕭知坐在屋子里, 時不時地往窗外看一眼, 這會天色已經大黑了,陸重淵還沒回來。
如意知道她記掛著五爺,放下手中還未打完的絡子, 又給她續了一盞茶, 柔聲勸道︰“五爺今日上完朝恐怕還得去兵部點兵, 您要不還是歇息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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