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敲門聲響起,承雋尹起身打開門,只見熙哥兒紅著眼眶站在門口,見門開了,噗通一聲跪下,“請主夫帶我一起走。”
承雋尹看向屋內的棠哥兒,棠哥兒攏住衣裳走過來,問︰“你若跟我們一起走了,誰來照顧你的姆父?”
熙哥兒渾身一僵,半晌才應道,“我姆父今兒一早,走了。”
棠哥兒一怔,熙哥兒泣不成聲。
因得知棠哥兒要離開的事,昨晚他回到家魂不守舍,以至于忽視了姆父的異樣。
自天災過後,姆父雖救回一條命,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可昨天卻能下床給他做晚食,還拉著他說了一晚上的話。
姆父同他說︰“棠哥兒是個好的,你既已成為他的奴,便永世都不得叛主。”
姆父又說︰“這世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若是有,那便是自己想不開,自己若是想開了,這坎也就過去了。”
昏昏欲睡時,他听到姆父在他耳邊輕聲喚著他的小名,一遍遍讓他好好活著,“雖然你賣身為奴,可姆父的心卻安了,以後啊,有人護著你了。”
姆父的聲音很輕,“這也算是姆父如今能為你的做的最後一件事了,熙兒啊,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他迷迷糊糊的听著,還不知何意。
可早上醒來時,他如何喚姆父都喚不醒。
他才知昨夜的那些話,竟是姆父的遺言。
劉郎中曾說,姆父如今能活著,全憑心里一口氣撐著。
這口氣泄下來,是因姆父早早就看出了他即將面臨的困境。
姆父替他做出選擇。
棠哥兒閉了必眼,將熙哥兒扶起來,只能吐出一句,“節哀。”
承雋尹交代好其它瑣碎事宜後,和棠哥兒約好趁夜悄悄離開。
奈何人太多,走的時候還是驚動了鄉親,不知誰高喊了一聲,“承雋尹要偷跑!”
頓時一群人烏泱泱的沖出來,里正扔掉拐杖跑的最快,看到承二時,扔來一個包袱,別過頭嫌棄的說︰“走吧走吧!”
鄉親們將一個接一個包袱往馬車上塞,皆紅著眼眶,又要強裝笑意。
棠哥兒沒忍住,哭著說︰“我們會回來的。”
天蟲村才是他們的根。
郝氏故作生氣的說︰“這宅子可還沒蓋好,你們不回來,宅子給誰住?”
“我的喜酒你終究還是沒能喝上,但你的那一杯喜酒,我給你留著。”牛子高高壯壯的一個大男子,此時的聲音卻略有停頓,“我等著你回來喝。”
承雋尹眼眶發酸,卻笑道︰“好。”
……
從山香縣到京城路途遙遠,承雋尹親自趕車,小爪趴在他身邊,機警的豎著耳朵。
萬柏泛騎著馬,“別太緊張,他們不會挑這個時候下手。”
承雋尹手里握著向絕開采鐵礦的證據,若是承雋尹活著到京城,就意味著向絕不得不暫時放棄這諾大的鐵礦。
縛鳴騎著馬追上來停在承雋尹另一側,“三里處有家客棧,我們就在那過夜吧。”
承雋尹應道,“好。”
客棧沒什麼生意,瞧見他們一大堆人馬過來,小二立馬熱情的迎上來。
承雋尹只身走上前,正跟小二交談時忽而听到身後傳來喧嘩聲,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卻瞥見一道刀光閃過,他下意識閃躲,只見剛才還笑著的小二已滿臉殺氣的持著匕首襲來。
縛鳴忙將承雋尹護在身後,三兩下便抓住小二,還來不及逼問,小二便露出詭異的笑,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承雋尹心口一跳,忙看向馬車,只見負責安置馬匹的馬僕不知何時鑽進馬車,挾持了馬車里的人。
馬僕的刀卡在‘棠哥兒’縴細的脖頸上,一雙沒有情緒的眼死死盯著承雋尹,“自殺,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的夫郎和你的孩子!”
承雋尹眸色深深,一動不動。
馬僕刀尖一轉,對準襁褓里的‘嬰兒’刺去。
紅光一閃,馬僕只覺得手腕刺痛,匕首掉落在地。
他神色一駭,側目看去,才發現襁褓中的根本不是什麼嬰兒,而是張牙舞爪的凶獸饕餮。
縛鳴趁機上前攻擊馬僕,馬僕心有不甘,賠上自己的命也要殺了‘棠哥兒’。
但當‘棠哥兒’轉過身,他才發覺不對。
眼前的‘棠哥兒’跟他拿到的畫像沒有半分模樣相似,他被騙了?
驚疑下,一把長劍貫穿他的胸口,他身體一軟,攤倒在地,那雙眼卻還不甘的瞪著‘棠哥兒’。
偽裝成‘棠哥兒’的熙哥兒已被嚇得不輕,但他還是強行鎮定下來,萬分慶幸坐在馬車里的人是他。
棠哥兒的身子那般弱,可經不住這般折騰。
親衛將所有殺手滅口,萬柏泛眼神暗沉,“向絕急了。”
承雋尹心口發緊,“別歇了,走吧。”
棠哥兒的身子弱,經不住舟車勞頓,向絕又不會放過他們,他便只能將棠哥兒藏起來。
但這也意味著,他和棠哥兒被迫分開。
棠哥兒才生完孩子,他卻不能守在棠哥兒身邊,每每想起這點,他便痛恨自己的無能。
他現在只想趕緊去京城,將他想做的事情定下來後回來接棠哥兒。
距離跟棠哥兒分開已半月有余,也不知棠哥兒如何了。
……
山香縣,棠哥兒坐在涼亭里,落筆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