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曝光（捉蟲）
郡公府，景行院書房里。
如同碎金一般的秋日暖陽透過窗楹灑落在屋里, 將整間屋子都點得十分亮堂。休沐在家的沈鳳璋, 黑發松松地束在身後, 穿著杏黃色的衣衫, 往日的冷厲都被柔和了三分。
她朝劉溫昌揮揮手，示意劉溫昌退下。
待書房里只剩下她一人時，沈鳳璋忍不住揉了揉額角，頗有幾分無奈。
讓她說什麼好呢。
趙淵穆這個人，心狠手髒，然而真要說多有心計城府, 又差了那麼一點。裴 堵死了趙淵穆借當今至尊之力明面上報復之路, 肯定料到趙淵穆會背地里下手。
裴 雖然在德行上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但其才智計謀卻是實打實，不摻半點水分。
據她估計，趙淵穆這回絕對不可能成功。
沈鳳璋回想著劉溫昌方才稟報的內容, 腦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念頭——她其實可以在這件事里做些手腳助趙淵穆一臂之力，甚至她還可以讓趙淵穆也自食惡果。
秋陽之下, 沈鳳璋眼眸逐漸幽深起來，臉上也顯出冰冷狠辣之色。然而，半晌, 沈鳳璋還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喃喃自語，“不行。這樣太便宜裴 了。”
若是趙淵穆設計裴 , 反而波及到他自己，牽連太多，容易將背後插手的她暴露不說，裴 受到的懲罰也不過簡單一死。
為保住趙淵穆聲譽，不管是當今至尊還是殷貴妃，都只會快刀斬亂麻，將裴 暗地里處死，讓這件事悄無聲息過去，並且不會容許任何人再去觸及裴 的事。因為一旦扯出裴 的事，就會有暴露趙淵穆的風險。
裴 雖然死了，但依舊能以名士大家的身份流芳百世，受後人敬仰。
這樣看來，一動不如一靜，與其插手太多，不如坐山觀虎斗。雖然趙淵穆這次肯定會失敗，但他只會再接再厲繼續針對裴 。
沈鳳璋預料的半點沒錯，趙淵穆這次的陰謀果然沒有奏效。不僅沒有奏效，趙淵穆還被裴 抓到了把柄。
趙淵穆得知自己計劃失敗，還被裴 抓個正著，心里又恨又怒。更讓恨極了裴 的是，裴 居然拿這件事來威脅他。
茶樓閣子里，裴 坐在桌子一側，氣定神閑、動作優雅地給自己斟上一杯茶，仿佛是在度過一個悠閑的午後。
和從容淡定的裴 相反，桌子另一側的趙淵穆就沒那麼好的心情了。他連坐都不曾坐下，直挺挺站著，桃花眼里滿是怒火。
裴 不急不慢，呷了一口茶水，才抬眸看向趙淵穆，“怎麼樣？我方才說的提議，殿下考慮得如何了？”
裴 方才說，只要趙淵穆不再追究之前那件事，趙淵穆設計自己這件事也一筆勾銷，他絕不會再外傳。
趙淵穆氣得眼楮都紅了，他不是傻子。一旦裴 把自己設計陷害他這件事公之于眾，外人會這麼看他？在外人眼里，裴 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救人之時有所冒犯，他也不該這樣對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旦被當做狼心狗肺之徒，他將來還怎麼登基為帝！
而且，他不久之前才答應了臨川長公主不和裴 計較，轉頭就在背後設計裴 。父皇如何向臨床長公主交代，父皇無法向臨川長公主交代，自然就會怪罪于他。
想到這件事泄露出去的後果，趙淵穆恨得直咬牙。盡管心里恨不得將裴 剁成肉泥，但趙淵穆權衡利弊，還是不得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好字。
裴 微微一笑，胸有成竹，“既然如此，那所有事到此都已了結。”他朝趙淵穆笑了笑，“殿下想必也不想再見到我，那我便不留殿下了。”
趙淵穆狠狠冷笑一下，眼楮死死地盯著裴 的臉，仿佛要把這張臉徹底刻在腦子里。他早晚要讓裴 死無葬身之地！
趙淵穆走後，裴 的心腹快步走到裴 身旁，俯下身子，湊到裴 耳旁低聲道︰“郎主，襄陽王看上去不會善罷甘休。”
裴 臉上浮現淡淡笑容，顯得越發溫文爾雅，自有一股成熟魅力。他當然知道趙淵穆不會善罷甘休，但如今他就算想動自己，也動不了。當今至尊正值春秋鼎盛之時，不出意外，趙淵穆要登基，最少也要十年後。
這麼久時間，足夠他離開建康，自保安全。
其實，他現在就可以離開建康了。只不過，他實在放不下沈鳳璋。
想到沈鳳璋，裴 心口不由涌上一股熱流，一種灼燒胸腔的渴望瞬間騰起，仿佛是在沙漠中行了幾萬里的旅人，終于見到遠處的綠洲。
了結了趙淵穆的事，他終于可以騰出手來，重新解決沈鳳璋的事情了。
裴 設想得很好，然而第二天，趙淵穆就帶著人直接沖進了他府中。
“裴 ！”趙淵穆臉色鐵青，難看到嚇人，兩眼放著陰冷的光，如同噬人的凶獸，“你居然敢耍我？！”他咬著牙，一字一頓，怒極攻心，氣到極點，“還從來沒人敢這樣耍我！”
哪怕是裴 ，一時都不明白趙淵穆的意思。但他馬上就反應過來，能讓趙淵穆如此生氣，又和他有關的，還有所謂的“耍”，很顯然，是他們昨天約好的事情出了變故！
他朝心腹瞥了一眼。心腹剛想去查證怎麼回事，就被趙淵穆的人攔了下來。
趙淵穆冷笑一聲，那笑聲在秋風中顯得格外陰冷冰冷，帶著無盡蕭條，“不用去查了！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昨天說好的那件事已經傳得滿城皆知了！”
然而，讓趙淵穆最生氣的還不是他設計裴 的事被傳出去，而是一夕之間，所有人都知曉了他為什麼要設計陷害裴 ！
趙淵穆看著裴 ，桃花眼中除了怒氣，還布滿鄙夷不屑。雖然那日在湖中發生的事，足夠他對裴 沒有絲毫好印象，但沒想到真正的裴 竟然是這樣一個人面獸心、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想起今日早上手下來稟報的情況，想到裴 對他同胞幼弟以及其他人做的事，幾欲作嘔。
換個時間，裴 隱瞞多年的秘密被人捅出來，他絕對拍手叫好。然而在他剛剛設計裴 的事情泄露出去之時，幾乎是所有人都立刻聯想到他會報復裴 ，就是因為他也曾吃過裴 的虧。
想到今日出門時，旁人看自己的異樣眼神，趙淵穆心頭火大的要命，恨不得直接一劍捅死裴 。
他先前就奇怪裴 為何會在湖里做這樣的事，現在看來，他就是專門沖著自己來了的！他一定要讓裴 好看！
裴 和趙淵穆這件事的後續，是沈鳳璋自己也沒有想到的。在發現事情有變之後，她第一時間讓手下去調查怎麼回事。
看著手下送上來的資料，沈鳳璋略有些驚訝。
沒想到這件事背後，居然是沈雋在操縱。他不知道從哪兒知曉了裴 的真面目，直接曝光了這件事，同時爆出趙淵穆的事。
沈鳳璋想了又想，不由覺得這次可真是太巧了。沈雋會插手這件事，肯定是因為想對付趙淵穆，結果順帶著將裴 也折騰了一遍。她原先還想趁著裴 沒有離開建康，將他的真面目捅出來，讓他名聲掃地，沈雋現在的所作所為，倒是正好頂了她的差事，讓她無事可做了。
見狀，沈鳳璋索性在背後添了一把火，讓裴 這場火燒得更旺！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感覺阿容兒狠毒有余智商不太足，會不會裴渣自以為視破計謀，結果之後還有男主+女主+貴妃排隊接連補刀，一人一刀插翅難逃（喜聞樂見）
華熙 ︰沈雋︰裴 必死！
趙穆淵︰裴 必死！
阿璋︰裴 必死！
裴 ︰我……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我︰不，你不能︰）
春＊光融融︰建康兩只狗，裴狗和沈狗。 ≡ ( - )/
裴狗不要臉，沈狗太陰險。 ≡ ( - )/
可憐我阿璋，年紀輕輕入丐幫/(ㄒoㄒ)/~~
你是我的小餅干︰阿璋︰這時候聰明人都不說話的【高深莫測jpg.】
貔貅︰那啥，我第一次看到殷貴妃稱趙穆淵為阿容兒的時候就感覺好那啥，怎麼能有這麼可愛的小名呢【2333雖然你們看不到其他人，但昨天不約而同評價其了男配的小名。】
第75章 請君入甕
暴雨如注, 頃刻而至。
夜半未明, 一輛輕便小巧的馬車趁著夜色從裴府駛出來, 朝城門口駛去。
城門口值夜的守衛打著哈欠, 眼角擠出兩滴淚。一個哈欠還沒打完, 他忽然听見由遠及近的聲響。
在寂靜夤夜之中，噠噠的馬蹄聲以及車輪滾動之聲顯得格外清晰。
他晃了晃迷糊的腦袋，轉頭望去，只見一輛樸素無華的馬車在黑夜里逐漸顯出輪廓。
“什麼人？”守衛拿著火把，朝來人喝了一聲。
趕車的車夫一身粗布赭衣, 生著一張普通尋常，讓人看過即忘的臉龐。他一手拉著韁繩, 一手從懷里掏出一枚令牌在守衛面前晃了下。
“出城！”
雖然對方很快就收起了令牌, 但守衛還是看清了令牌上的字，“等著。”他說完，轉過身，將火把插在城牆上, 和一道值夜的同僚說了幾句，開始打開城門。
禁閉的城門緩緩開啟，不等城門全部打開，趕車的車夫就一扯韁繩，驅使著馬車從空隙里駛了出去。
一出城門，馬車便立刻提了速，朝遠方疾馳而去。
一直到離開建康京畿範圍，馬車才逐漸減速。
馬車上, 裴 掀開簾布。天空已經透亮，但由于這場滂沱大雨，外邊仍呈現一片灰茫茫。裴 從窗口回望後方，建康城的輪廓在茫茫大雨中若隱若現。
“郎主？”
馬車里，伺候裴 的心腹看著側頭而望的裴 ，心里頗為擔憂。郎主往日總是一副溫文爾雅、氣定神閑的模樣，此刻臉上的笑意全數消失，眼眸凝重。他跟著郎主幾十年，郎主從未吃過這樣的虧。他真怕郎主會受不了這次的打擊。
放下簾子，裴 仿若感嘆一般輕聲道︰“成王敗寇。”
這是一場他和沈鳳璋的博弈。沈鳳璋若是輸了，將會失去一切，成為他的禁臠。如今只不過是輸的人換成了他而已。
“一勝一負，兵家常事。”
裴 看得很開。哪怕他知道這回不僅是敗給沈鳳璋，還會被趙淵穆、殷貴妃等人追殺，心中也毫無畏懼之色。
從小到大，旁人需要花費許多精力才能弄懂的東西，他永遠只消看上一眼。不管是高官厚祿還是盛譽美名，對他來說都是唾手可得之物。只要他想，易如反掌。生活對他來說，沒有絲毫難度。
生死皆無趣。
裴 雖然在心腹的幫助下，半夜出逃，但實際上，他並不真正覺得害怕恐懼，一切都是順其自然。被人追殺就逃，逃不過就赴死。裴 只是在按部就班行事。
對裴 來說，生或死並無太大區別。
現如今，只有在想到沈鳳璋時，裴 心里才會生出較大的情緒變化。這還是他第一次想要什麼，卻沒有拿到。裴 只覺自己心口發癢，仿佛被螞蟻咬了一口，想要卻得不到的渴望在心上生根發芽。
“郎主？”
裴 眼眸一閉，再睜開時，周身那股寂寂一掃而空。他眼眸里再度浮現笑意，“無事。”
他忽然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努力活下去。早晚，他要回來建康，要讓沈鳳璋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
就在裴 下定決心要好好活著不久，疾速行駛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車夫從外邊探進頭來，“郎主，前邊一棵大樹倒下了，把路攔住了。還請郎主稍等，屬下去把樹挪開。”
車夫匯報完，收回身子，轉頭剛想下車就被裴 喊住。
裴 的聲音隔著一層馬車傳出來，听上去多了幾分冷肅。
“不用去了。”裴 望著簾子，仿佛透過簾子見到了外邊的景象。他輕聲道︰“有人來了。”
幾乎是裴 聲音剛落，一攤鮮血便潑濺在簾布上，似乎還能感受到那溫熱的氣息。
裴 也習武，但他習武只是強身健體，並沒有幾分真正的威力。面對馬車外的腥風血雨，他端坐在馬車中央，面不改色，耐心等待著。
原先坐在馬車里伺候他的心腹也早已經出去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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