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城說︰“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年夏天,我外婆難得從醫院出來到陸家吃飯,下著雷陣雨,你從外面回來,我後來听保姆提到,你在玄關處說了一句話。”
“……”陸韻萱拎著包的手指緩緩攥緊。
“我到今天仍然記得很清楚。”
宋傾城淡淡道︰“我也還記得自己從洗手間回來,你已經上樓,我外婆拿了塊抹布在那彎腰擦地的一幕。”
陸韻萱說︰“你什麼意思?”
“我外婆可能覺得你是隨口的抱怨,她也沒往心里去,可是你知道的,我這個人記仇。”說著,宋傾城抬腳往病房走去,越過陸韻萱的時候,扭頭看著她︰“我可以不跟你計較別的,但我外婆那里,今天既然來了,那就留下點表示。”
……
病房里,沈摯已經不在。
外婆看見她回來,祖孫倆獨處,老人還是不願意跟她說什麼話。
宋傾城也沒太在意,把熱水壺放在床頭櫃上。
沒一會兒,陸韻萱跟著進來,她的臉色不是很好,對著老人露出微笑,看了眼地磚,開口道︰“今天這地挺髒的,我瞧著得擦一擦。”
外婆說︰“清潔阿姨昨天傍晚過來的,今天估計也要那會兒。”
“那我先收拾一下。”陸韻萱扯了扯唇角。
宋傾城坐在椅子上翻看報紙,自始至終都沒有瞧她一眼。
看到陸韻萱真的去衛生間拿拖把,老人連忙阻止,又看向一副事不關己的外孫女,宋傾城抬起頭,望著陸韻萱︰“要不我來拖?”
“不用。”陸韻萱看向老人家,態度格外恭謙︰“我挺喜歡拖地的。”
說著,埋頭推著拖把在病房里來回。
宋傾城轉頭,問老人︰“地上怎麼會有這麼大塊污漬,昨晚走的時候還沒的。”
“早上沈徹打翻了外賣盒子。”
當著陸韻萱的面,外婆倒是願意理她。
宋傾城沒真覺得靠陸韻萱能把地拖干淨,看了會兒,放下報紙起身︰“我去問問今天什麼時候輸液。”
她剛走出病房,陸韻萱也借口洗拖把跟了出來。
陸韻萱將拖把隨手一扔,看到宋傾城在護士台前,踩著細高跟鞋走過去︰“你讓做的我都已經做了,現在是不是該輪到你打電話?”
宋傾城拿出手機,撥了郁庭川的號碼,那邊卻是關機的狀態。
陸韻萱冷笑︰“不想打就別打,何必捉弄人!”
“他中午飛深圳的航班。”宋傾城沒隱瞞郁庭川的行程︰“現在應該在機場。”
說著,她看向陸韻萱︰“你要是不信,可以打他公司的電話。”
陸韻萱來找宋傾城辦事,事先也已經打听到郁庭川總經辦的號碼,見宋傾城不肯透露郁庭川的私人號碼,運了一口氣,只能用自己的手機撥了個電話,然後把手機遞給宋傾城,意思很明白。
宋傾城接過手機,那邊很快接通,她說︰“你好,我找郁庭川郁總。”
“郁總出差中,您哪位,有什麼可以幫您的?”
開的揚聲器,旁邊的陸韻萱也听到了。
陸韻萱的神情有一絲焦慮。
宋傾城看在眼里,問電話那頭︰“我想問一下,如果我想跟恆遠集團達成工作服方面的訂單合作,需要怎麼做?”
“這個我不太清楚。”對方的普通話很標準,聲音甜美︰“要不您留下聯系方式,到時候給您回電。”
掛了電話,宋傾城把手機遞還給陸韻萱︰“我能做的已經做了,結果好像不盡人意。”
陸韻萱心中惱火,面色冷然︰“你要是誠心肯幫忙,怎麼會是這個結果?既然不願意伸以援手,剛剛為什麼假惺惺的給與承諾?”
宋傾城淡笑︰“我照你說的做,沒達成你的期望,就是不夠誠心,我不知道誠心的界限是什麼。”
陸韻萱看著宋傾城的眼楮,冷冷道︰“你何必跟我揣著明白裝糊涂,你手段要是不高,搭得上郁庭川?顧家那小開為你都不想活了,你這本事放眼南城,哪找得出第二個,怎麼可能撈不到一個小小的訂單?”
“我要是有本事,哪能在十七八歲的時候栽個大跟頭。”
宋傾城回視著陸韻萱,片刻後,挽起嘴角︰“不過栽栽跟頭也好,能磨煉一下年輕人浮躁的心境,這話是堂姐當初對我說的,現在還給你。”說著,又將一張支票塞進陸韻萱的包外夾層︰“我很感激叔叔這些年的照顧,這筆錢,替我交給叔叔。”
話落,宋傾城沒再看陸韻萱難得一見的陰沉面容,轉身回去了病房。
第142章 郁庭川打個電話就能讓人停職
陸韻萱回到車上,忿然抬手,掃落儀表台上的紙巾跟香水瓶。
想到自己所受的侮辱,雙手死死攥緊方向盤。
小人得意!
陸韻萱勾起唇角,怒極反笑,靠陸家接濟才能活的寄生蟲,居然還翻了天!
傍上個郁庭川,就忘記自己是什麼貨色!
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後知後覺地發現,沈摯沒有跟自己下樓,剛才也不在病房,拿手機撥了他的號碼。
電話打通後,卻沒有人接。
再撥,對方按掉。
陸韻萱還想繼續打,先接到婆婆的電話。
沈母今天沒課,剛好同事要去買房,之前在學校提過幾句,對方打了電話約她一塊,這會兒正在小區那邊,看上一套650萬的別墅,想讓兒媳婦過去看一看。
“媽,我公司有點急事,現在恐怕走不開。”
陸韻萱握著手機,很是乖巧,難掩言語間對婆婆的討好。
沈父沈母是大學教授,行事上也是干部做派,特別是沈父,不怎麼喜歡她這個兒媳婦,和沈摯結婚後,她才知道,沈父本想讓沈摯娶他一個世交的女兒,對方父親是國稅局的副局長,現在已經高升,遠比她這種暴發戶出身來的靠譜實在。
暴發戶,就是沈父對她家的評價。
這趟回國,沈父對她更是沒好臉色,旁敲側擊地問過她陸家的生意問題。
沈母听到她說不能過去,當下有些不高興,語氣也冷冷淡淡的︰“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媽。”陸韻萱喊住要掛電話的沈母︰“我看了看,手頭的事也沒剩多少,這樣,你把地址告訴我,我忙完就過去。”
沈母的態度好了些︰“就是城南的西山別墅,我瞧著戶型朝向都很好,是兩幢別墅相接的,我那同事說了,如果你跟沈摯買的話,剛好兩家人做鄰居,具體等你過來再說。”
掛斷電話,陸韻萱攏了攏長發,心里更加焦躁。
余光瞥到包包的夾層,她拿起那張支票,參佰萬,以前連三百塊都要節衣縮食省的破落戶,現在居然知道用支票打發人了!
就在這時,又有電話進來。
是公司的助理。
接起電話,助理在那邊小心翼翼的說︰“大小姐,剛才南都百貨的專櫃打來電話,說您幾個朋友拿走十幾件冬季新款,簽了個字就走了。”
“沒有付錢?”陸韻萱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助理聲音低下去︰“因為您帶她們去過,當時也沒給錢,所以……”
陸韻萱咬牙切齒的冷聲道︰“都是死人麼!”
換做以前,她的確不在意少幾件衣服,但如今陸家情況不好,再被這樣趁火打劫,愈發的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查到是誰,她還沒去興師問罪,對方就打來電話。
“韻萱,剛在你家專櫃試了幾件衣服,版型都很不錯,我們還拍了照發朋友圈,你看到沒有?好幾個朋友問我們是在哪兒買的。”
“你們喜歡就好。”陸韻萱努力維持著笑意︰“不用跟我這麼客氣。”
對方又道︰“對了韻萱,文娜讓我問你,這些衣服是不是你設計的,她想借你的設計圖看看,你也知道的,她很崇拜你,現在進她家服裝廠幫忙,急著設計出幾件像樣的衣服來。”
陸韻萱面容冷森,語氣卻很熱心︰“是麼?我得打電話回公……”
話沒說完,她就摁下掛斷鍵。
偏偏這個時候,葛文娟也打來電話。
“我剛剛見了馮源集團的鄧總,他是有合作的意向,不過問起了郁庭川,我看他是想搭上郁庭川的關系,你見那個小禍害的時候,順便把這事提一下,看能不能……”
“您說得輕巧,怎麼不自己過來?”陸韻萱冷冷一笑。
葛文娟听出一絲異樣︰“發生什麼事了?”
不等母親再問,陸韻萱掐斷電話,把手機甩向副駕駛座位。
……
宋傾城回到病房,發現外婆正瞅著自己,她走過去,邊收拾床頭櫃上的紙杯邊道︰“您總算肯正眼看我,我以為,您打算從此不再理我。”
“你是不是跟你堂姐說了什麼?”外婆問道。
老人跟陸韻萱接觸不多,也知道陸錫山這個女兒養的矜貴,當年自己身體不行,剛巧陸錫山找來家里,考慮再三後,她把傾城送來南城上學,當時在陸家,陸韻萱給她的印象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今天卻突然拿著拖把搞衛生……
其實老人早就察覺到,陸韻萱過來是為了見自己的外孫女。
也看出,外孫女在故意為難這個堂姐。
但人心都是歪的,她會私底下詢問外孫女,卻做不出當面訓斥自己的孩子、只為給別人台階下的事。
宋傾城直起身︰“我能跟她說什麼。”
她把紙杯里的水倒進臉盆,然後丟到垃圾桶里︰“您心里的天平已經傾斜,所以現在看我哪兒都不對。”
老人瞧著外孫女單薄的身形,沒有其她孕婦紅光滿面的豐腴,視線落向傾城尚未顯懷的腹部,不是真的不關心︰“我心里哪有什麼天平,唯一記掛的,就是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宋傾城沒再收拾,想跟外婆好好談談,遂在床前的椅子坐下︰“我都打算好了,十月中旬送您去趟北京,那邊有個很知名的心外科專家。”
老人看著她︰“你別再管我這個老太婆,年紀大了,哪個不是這樣的,先把你自己的事解決好。”
見外婆又要把話題繞到那個結上,宋傾城也沒岔開話題,低聲道︰“他對我真的挺好的,您也知道他很忙,昨天還特地從深圳回來。”
老人心里無奈︰“你現在小,知道什麼。”
過了幾秒,老人又道︰“我們宋家曾經也是搞學問的書香門第,如果不是遇上文。革,何至于落魄成這樣,人丁蕭條,只剩下你這根獨苗,我昨天給老家的朋友打過電話,他們說桐梓巷那一片很快就會拆遷,除了安置房,還會給一筆補償金。”
宋傾城听懂外婆的意思,老人家還是希望她回去余饒。
“我听說郁家的門戶不比顧家小,家庭也很復雜。”外婆嘆了口氣︰“他又有個兒子,那孩子還有殘疾,前妻家里條件也好,難保以後不會扯不清。婚姻里,女的如果降不住男的,冷暖也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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