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李氏臉色一白,知曉自己先前在客棧說的話被听了去。
孟言霄也是如出一轍的臉色慘白。
孟李氏向前爬了爬,抬起手快速打了自己嘴巴幾巴掌,“皇上,皇上,民婦胡說八道的,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女兒吧!”
孟父咬牙,“李氏,你說什麼了?”
孟李氏縮了縮頭,“言霄被人打了,他懷疑是謝容錦那小子打的,讓我去謝家要說話,我沒忍住就罵了沒娘教的玩意——”
孟父掄起手,狠狠地打在李氏的臉上,“蠢婦,太子殿下也是你可以辱罵的!”
孟李氏捂著臉,她小門小戶出聲,罵起人來自然是挑難听的罵,加上這些年在孟家被捧著慣了,謝容錦兩兄妹身份轉變她還沒有適應過來,哪里會知道就是這麼一點不適應會引來大禍。
李氏暗罵老天不開眼,若是謝家沒有造反成功,謝月錦那小蹄子也不可能這麼囂張,早就嫁進孟家任她捏圓搓扁了。
門外傳來孟晚星的痛呼聲,孟李氏心焦之下,竟直接跑了出去,門口的內侍想要阻攔卻被她大力撞開。
“悔啊,悔之晚矣……”孟父捂著胸口,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之後,氣暈了過去。
孟李氏跑了沒幾步,便被禁衛軍制住,正在挨板子的孟晚星看到孟李氏的到來,連忙開口求救︰“娘,娘你讓哥救救我,救救我。”
“打!”禁衛軍看向行刑的下屬,又沖著孟晚星冷笑一聲,“老子活這輩子也沒看見你這麼蠢的,還以為公主是從前那個任你欺負的呢,當著陛下的面還敢對公主不敬,今天就是神仙來也救不了你。”
禁衛軍的話提醒了孟晚星,孟晚星忍著落在身上的疼痛,在心里呼喚。
“神仙,神仙你在嗎?我都快要被打死了,你是神仙,你肯定有辦法救我吧?”
“沒救了,我自身都難保了,咱兩要是有緣,下輩子再見吧。”9527嘆了一口氣,直接選擇了脫離。
長得好看的宿主是尊大佛惹不起,長的丑的,可她不僅能蠢死她自己,還能禍禍別人。
9527欲哭無淚。
三十大板下去,孟晚星已經連喊的力氣都沒有了,而對孟家來說,這僅僅是懲罰的開始。
雍朝有一整套應對騙婚的律法,祁恆上位之後,只修改了少部分的條例,大部分的律法都延用下來了。
畢竟雍朝的律法是經過數百年的修改傳承下來的,律法是沒錯的,不過是後來者沒有嚴格執行而已。
解決了婚約問題,謝月錦沒去關心孟言霄的下場,便一頭扎進了醫術的學習之中。
這是她經過半個月的思考之後選擇的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總能為她的孩子換來重看這世界的機會。
謝月錦說這句話的時候,祁恆甚至能看到她眼里的光,而後謝月錦果真用她的一生實現著她發下的誓言。
她學成之後成了一名游醫,接下來的十幾年她都行走在各地致力于救人。
祁恆登基的第十五年,櫟陽天降瘟疫,與櫟陽城消息一同傳到祁恆手里的,還有謝月錦帶著弟子們趕去了櫟陽城的消息。
祁恆頓時想起了他當初放在謝月錦身上的那一絲生氣。
櫟陽城的劫數是天劫,謝月錦身上有那一絲生氣,她可以解開櫟陽的劫數,但是萬事都需要付出代價。
那是櫟陽城的劫,也是謝月錦逆天而行的考驗。
而櫟陽嚴家本已經封鎖了城門,為了不讓瘟疫傳到外界,嚴家人做好了殉城的準備。
——他們已經準備了一場大火,在瘟疫無法控制的時候,大火將會燒盡一切病源。
就當櫟陽城中民眾絕望之時,有人拿著公主令牌打開了城門。
第132章
謝月錦入了櫟陽城後便沒了消息, 櫟陽城的城門再度關閉, 與外界再度失去聯絡。
連祁恆都沒有再收到過謝月錦的消息, 只是在兩個月之後, 與失去聯絡的櫟陽城重新打開了城門向外界開放。
天機清晰可見, 謝月錦做出了選擇, 解開了櫟陽的劫數。
櫟陽城的人存活下來,謝月錦在瘟疫徹底消滅之後, 也悄然無聲地從櫟陽城離開。
于謝月錦來說,她用那一絲生氣救了櫟陽城的百姓,但卻親手斷了自己的希望。
無人知道, 配方研制出來的那天,有一道聲音曾在她腦海中,問過她選擇救他人會不會後悔。
謝月錦坐在馬車之中, 撈起車窗簾子回看櫟陽城的城門。
“我是後悔的。”
謝月錦收回目光, 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 “可那是一城人的命,而我所想要的, 卻是渺茫的未知希望。”
用未知的希望換取一城人的性命,說到底, 這還是她賺了。
起初學醫僅僅是為了有目的性的積德行善, 可當她走過的地方多了,見過的病人多了, 才懂得一個大夫存在的意義。
那是對生命的挑戰。
她的醫術每精進一分, 病人生存的希望也就更大。
謝月錦見過無數病人求生的目光, 但沒有哪一刻,抵得上櫟陽城里百姓眼里的死志。
包括嚴家。
他們沒有到必死的時候,卻做好了與瘟疫同歸于盡的準備。
“天有天理,人行人道,悔,也不悔。”
身為一名大夫,救死扶傷是她的使命。
“走吧。”謝月錦吐出一口氣,對著打扮成車夫的護衛開口道。
她是獨自離開櫟陽城的,櫟陽城還需要大夫坐鎮,所以她的幾個徒弟都留在了城內醫館。
積壓在櫟陽城數日的烏雲散去,無數華光落在櫟陽城上方,那些剛剛大病初愈、追出城門的百姓們忽然覺得身上一松,就如同卸去了枷鎖一般。
“公主!”
“公主請您等一下!”
嚴家家主快馬趕到馬車前方,護衛停下馬車,謝月錦掀開簾子,“嚴家主?您怎麼來了?”
嚴家家主翻身下馬,沖著謝月錦行了個大禮,隨後從懷里取出一張折的整整齊齊的紙。
“公主的東西落在醫館了,在下特意送來。”
謝月錦一愣,護衛將那張紙接過來遞給她,謝月錦打開一看,才發現這是她以前按照夢中的記憶畫出來的小像。
“公主要走也不說一聲,得虧在下今天去醫館了。”嚴家家主似是抱怨,隨後神色一正,再度作揖︰“在下與櫟陽城百姓特來送公主一程。”
謝月錦一驚,走出馬車往馬車後一看,馬車後面是密密麻麻的櫟陽城百姓,跪在城門口無一人出聲,也不知來了多久。
謝月錦垂下眼眸,將小像收好,重新回到馬車里。
半響後,馬車里傳出來謝月錦的聲音,“走吧。”
嚴家家主退至一邊,馬車緩緩朝著遠處駛去,直至化為一個黑點。
嚴家家主牽著馬回到城門口,跪著的櫟陽城百姓也三三兩兩地起身。
“嚴家主,怎麼樣?”
“那幅小像上的孩童應該是對公主很重要的人。”嚴家家主肅著臉。
再聯系公主的幾個徒弟們說公主偶爾會對著畫像流淚,以及公主曾經有婚約卻遭遇負心人的事,櫟陽城的百姓們覺得自己好像懂了。
半個月之後,櫟陽城的城中心立起了一尊半人高的雕像,模樣似是一個孩童。
櫟陽城的百姓們每日都要去雕像前上一炷香,哪怕是歸來再晚的挑夫,也不會忘記那一炷香。
“大哥哥,您快點回到公主娘娘的身邊吧。”連著櫟陽城的孩子們,玩耍路過的時候都要在雕像前這麼念叨上一句。
游商路過常常不解,但櫟陽城的百姓們也從不向外人解釋,只每日虔誠地添上一炷香。
瘟疫過後的櫟陽,更多的百姓將孩子送入了學堂識字,識字之後又送去醫館學醫。
往後數十年,櫟陽城里走出去的大夫幾乎遍布了周圍大大小小的城鎮,連上京都有櫟陽醫館之名。
距離櫟陽城瘟疫過去的十年之後,謝月錦撿到了一個嬰兒。
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躺在她閉關的小木屋的門前。
幾乎是看到的一瞬間,謝月錦心中的某個地方被觸動了。
她居于深山老林中修習,渺無人煙卻憑空出現一個嬰兒。
這意味著什麼?
謝月錦不敢去戳破這個猜想,帶著嬰兒火速回了宮。
嬰兒長勢非常之快,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在謝月錦抵達皇宮的時候,嬰兒已經長成了孩童。
與謝月錦懷里那張小像上的孩童是一模一樣的容貌。
“信仰的力量,往往能創造奇跡。”居與龍椅之上的祁恆淡淡開口。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你付出了代價,自然會有另一種方式回饋你。”
看上去六七歲大的孩童躲在謝月錦的身後,拉著謝月錦的衣袖悄悄地探頭往外看。
謝月錦高興是高興,但是卻有些擔憂。
“父親,他長的這麼快,會不會有什麼病啊?”
“他是功德化身,功德會讓他長成你記憶中的模樣。”祁恆看了小孩一眼,這小孩還挺鬼精靈的,估計是生怕他娘認不出來,特意加速長成以前的模樣。
“長成你記憶中的模樣後,以後他就會像普通的小孩一樣,慢慢長大了。”
“是嗎?那就好。”謝月錦松了一口氣,她一路上提心吊膽,生怕這就是一個泡影。
謝月錦拍了拍小孩的頭,“這是你外祖,快喊人。”
小孩探出頭,催生生地沖著祁恆喊了一聲外祖。
祁恆應了一聲,隨後看向謝月錦,“起名了嗎?”
“還沒有。”謝月錦立馬搖頭,夢里她兒子的名字是孟家人起的,她不需要。
“那就叫承安吧,謝承安。”
“承安……安……”謝月錦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好,女兒就希望他一生平安。”
“去見謝容錦吧,他看到你回來,應該會很高興。”祁恆淡淡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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