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陸宴靜坐許久,下意識地捻著手上的白玉扳指,回想著與她在揚州的短短幾個月。
    說實在的,起初他並不是很想帶她去揚州,像沈甄這樣嬌養著長大的女子,在陸宴眼里,最是矯情。
    然而這一路上,他料想的那些,並為發生,她甚是乖巧,還幫了自己不少忙。
    她是以妾室的身份隨他入的揚州,既然是妾室,少不得要同榻而眠。
    同榻,確實,過于親近了。
    他無意中瞥見過她衣衫半敞,酥香半露,也撞見過她沐浴更衣,凹凸誘人。
    她的腰細的就像一根柳條,白生生的肉晃得人眼楮疼。
    某日,他傍晚才從刺史府歸家,他推門入了淨室。沒想到她也在。
    他們之間,只隔著一扇薄薄的鏤空屏風。
    女子曼妙勾人的線條,盡顯眼前,腰如束素,肩若刀削。
    他知道,走進去,定會失控,所以他轉身離去,隱忍地、克制地、做了一次柳下惠。
    沉迷風月之事,無異于種下一顆惡果。
    他陸時硯,不會連這點定力都沒有。
    更何況他清楚,她沈三姑娘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見沈泓罷了。
    但這世上很多事,都是在意料之外的。
    記得趙沖在畫舫里給她下了藥那日,她飲下的同時,竟用破碎的杯盞,偷偷劃破了自己的手臂。
    他看著眼前的血跡,看著倒在他懷里的人,不由感嘆,她人不大,與自己倒是怪狠的。
    自那日之後,他確實對她生了一分憐惜。
    除夕前夕,他帶她見了沈泓。她在瑩白的月光下,向他道謝,眉眼如畫。
    從楚府返回時,他在馬上摟過她的腰,顫顫的,她也沒躲。
    其實一切,本該止于那日。
    那場情不自禁發生在他們離開揚州,進戶城的那日。
    夜里紅燭搖曳。
    當他瞧見她身著婚服,坐在他面前時,他竟是鬼使神差地吻住了她,入了迷,情難自控,終于醉倒在了那片誘人的芬芳里。
    他到底是要了她。
    她的腿兒微敞,他低頭去看,那里就像是將蜜桃切成了兩半。
    分外誘人,窒息一般。
    行到深處時,她的淚浸透了他的衣襟。
    他本以為是因為女子初次疼了些,可後來他才發現他錯了,因為直至後半夜,她的眼淚都沒停過。
    順著月色,他扳過她的臉,問道︰“跟了我,是因為沈泓嗎?”
    她未正面回答,只開口說了感謝他。
    一對視,他便知道,這是不願意。
    這場風月,倒是他一廂情願了。
    然而高傲如他,只愧疚了不到半刻的功夫。
    “沈甄,我會補償你,以後也不會再踫你。”
    回京之後,他們的關系,不由結了一層冰……
    思緒回攏,陸宴快步走出肅寧堂,攔住了楊宗的腳步,“東西給我。”
    他終究是沒忍住,又去了澄苑。
    他一把推開了瀾月閣的門。
    月色與室內的燭火層層交疊,斜著灑了進來。
    沈甄見他,愣住,緩了半晌,起身喚了一聲大人。
    陸宴將手里的瓶瓶罐罐扔回給她,沉著一張臉,“三姑娘什麼意思?”
    沈甄低頭,心髒怦怦地跳。
    他的問話,答案向來只有一個。至于楊宗前幾日同她說的那些話,自然是不能說的。
    比如︰“沈姑娘可知世子爺付了多大的代價,才將大夫送進了大理寺獄?”
    再比如︰“世子爺近來身子有恙,常常難以入眠。”
    ……
    大雨驟降,才長出新芽的樹枝被狂風席卷,屋內的支摘窗發出了叩叩之聲。
    若問沈甄這一刻想的是甚,確實是復雜了些。
    感謝,無奈,破罐子破摔,真是什麼都有了。
    沈甄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環住了他的腰身,“大人,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該惹您生氣的。”
    要說這人的心里也是奇怪的。
    入門之前,陸宴還覺得眼前的瓶罐分外可笑,可眼下听著她憐人的嗓子,又突然覺得,她有何錯呢?
    她哪里有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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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宴驚醒,死死地摁著太陽穴。
    他下意識朝窗外望去,天色大亮,雨後明媚的陽光灑了進來,暖融融的。
    他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床榻,是空的。
    陸宴猛然坐起身,趿鞋下地,行至門口,深色里多了一抹難得一見的慌張。
    這時,沈甄剛好走進來。
    她笑道,“大人醒了?”
    陸宴懸在高處的心漸漸回落,面上瞬間崩回原樣,緩聲道︰“你怎麼沒叫我?”
    沈甄笑道︰“今兒大人不是休沐嗎,多休息一下,不好嗎?”
    今日的風,比他的夢里,和煦多了。
    盥洗過後,沈甄本以為他要用膳,誰知這人道︰“今日有些急事,先不用了。”
    沈甄替他更衣,照例環住他的腰。
    誰知腰封還未扣上,他便捧住了她的臉,嘬了一口。
    “等我回來,嗯?”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沈甄紅著臉,沖他點了點頭。
    ——
    出了澄苑,陸宴彎腰進了馬車,對楊宗道︰“去周府。”
    楊宗說了同上輩子一樣的話,“主子說的,是大理寺卿周大人家?”
    “嗯。”
    同夢中極像,他隨著周府的管家,來到了他的書房。
    周述安仍是端坐在桌案前,白衣素衫,翩然如玉。
    室內的白瓷香爐,飄散著裊裊青煙。
    他鋒利的五官在煙霧繚繞間,平添了一絲朦朧的柔和。
    周述安笑道︰“陸大人坐。”
    他的雙眸透露著成熟與世故,斷然不是眼角的笑意能掩蓋的。
    陸宴率先開口道︰“陸某是來討周大人欠下人情的。”
    周述安沉默半晌,斟了兩杯茶,遞給陸宴一杯,“陸大人請說。”
    與夢中一樣,陸宴的話音甫洛。
    周述安便狐疑地看向他。
    少頃,他終于還是問出了那句、“沈家三姑娘,是在陸大人手上?”
    陸宴提了提嘴角,道︰“陸某不是周大人的犯人。”
    周述安把玩著手里的空空的茶盞,笑了一下。
    怪不得。
    怪不得。
    周述安抬眸看他,幽幽道︰“所以,李侍郎夫人的案子,也是陸大人審的?”
    第52章
    陸宴走後,周述安沉思良久,誰能想到,鎮國公府這位世子爺的金屋竟也藏了嬌,藏的還是行蹤成謎的沈家三姑娘。
    眼下京城里找沈家三姑娘的人何其多,能護住她的人,全長安也沒幾個。
    他本還不能確認兩人之間有甚貓膩,可當他提起沈家三姑娘時,陸家世子爺眼中流露出的毫不避諱的佔有欲,倒是證明了自己的推斷。
    半晌後,他輕笑了一聲。
    京兆府雖然不屬三司,但卻掌管著長安二十二個縣的治安及政務,少尹的品級雖只有從四品,手上的權利卻不小。
    自打陸宴調任京兆府起,長安有不少富商為了能獲些利,從衙門行個方便,便起了向他行賄的心思。
    旁的官吏也就罷了,鎮國公府的世子,長公主的兒子,怎會看得上那點錢財?于是那些人,不約而同地盯上了他的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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