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何婧英微微怔住。
    蕭練是她這輩子感受到的第二個驚喜。
    當他在石頭城救下自己時;當他白衣金冠從城門外縱馬而來時;當他把自己從刑部的天牢里抱出來時;當他拼盡全力,用一具重傷的身軀護著自己時。每一刻都讓何婧英感受到了一些超越恩情,超越生死的情感。
    這樣的恩情,她何婧英又要怎麼還呢?她只有一條命。
    但她每每看到蕭練,看著那張熟悉的蕭昭業的臉,所有的悸動都會被強烈的愧疚掩蓋。
    正如現在,她看得清蕭練眼底翻涌的情緒,卻不能接受。
    她像個逃兵一樣,落敗而逃,眼中都是掩不住的倉皇︰“如果有下輩子……”
    “沒有!這已經是下輩子了。”蕭練近乎粗暴的打斷了何婧英要說的話。
    那些遺憾、嫉妒與憤怒終于在洶涌的愛意下,讓人變得極度卑微。他像陷入愛情中的傻子一樣,問出了每一個傻子都會問的尷尬問題︰“那你,那你有沒有一點點對我動過心過。”
    何婧英臉色煞白。她一直在逃避的問題,被赤裸裸的問出來,鮮血淋灕展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根本不敢去接。她下意識的想要再次躲遠。她現在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抱住自己的腦袋,但她忍住了。
    蕭練看到何婧英緩慢地搖了搖頭,吐出兩個字來︰“沒有。”
    一瞬間的驚愕,蕭練愣在當場︰“沒有?一點都沒有嗎?”
    何婧英一點都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站起身對蕭練說道︰“時間不早了,該休息了。”
    何婧英急急地走開,在與蕭練擦身而過時,手臂被蕭練一把拉住。
    慣性讓何婧英往後了個踉蹌。蕭練強行將他的肩膀掰過來,強行讓何婧英面對著他。“真的沒有嗎?哪怕一點點。”
    何婧英不舒服地扭動了下肩膀,可是蕭練沒有一絲想要松手的意思。委屈的情緒讓何婧英鼻頭一酸,她不管不顧地就吼出一句︰“沒有!”
    蕭練捏著何婧英的下頜,將她扭到一邊的側臉轉了過來︰“那為什麼你不敢看著我說!”
    何婧英委屈至極,眼中蓄滿了淚水。她倔強地看著蕭練,顫抖著說道︰“沒有!”
    看著何婧英含著淚微微發紅的雙眸,因為激動而變得紅潤的臉頰,和微微顫抖的嘴唇,柔弱如一只小兔子一樣的神情,讓蕭練喉結狠狠地一滑,不假思索地就吻了上去。
    何婧英倉皇地後退,腰卻被蕭練一手箍住。蕭練的五指伸到何婧英的後腦,輕輕一按,讓何婧英緊緊地貼著自己,無處可逃。
    何婧英緊閉著雙唇,蕭練便一點一點的將何婧英雙唇抵開,用牙齒輕輕咬著何婧英柔軟的雙唇。直到何婧英的雙唇發麻幾乎沒有了知覺,他也沒有半點要放棄的意思。
    蕭練的吻在何婧英緊閉的雙唇邊變得粗暴,他強迫何婧英放松緊咬的牙關。靈巧的舌頭探進何婧英的口中攻城略地,曖昧的氣息在鼻息之間變得越來越濃烈。
    這與在竹邑外獵戶的小屋里的吻不同,那個吻是一劑解藥,是一劑安定劑。在劇痛之下,蕭練幾乎不記得那日那個吻是什麼感覺,只是恍惚間覺得天邊多了一絲亮光。
    現在這個吻,卻是一劑毒藥,讓兩個人深陷進去,腳下便是無盡的深淵。纏綿的呼吸帶著輕微的喘息纏繞著兩個人,讓深情如亂麻般在心上盤踞,又像是細密的針扎在心頭,讓兩顆心髒都感到綿密又令人窒息的痛苦。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何婧英臉頰不爭氣的滑落下來,滴在兩個人交纏的舌尖上,那一點帶著苦澀的咸味在蕭練的口中化開。終于蕭練在理智崩潰的邊緣停了下來。
    他不能再給何婧英增加任何困擾。
    他要守護的是這個人,是這個人認定的所有一切。哪怕是毫無道理的執念。
    那是一種近乎苛刻的自律。
    他恨自己的這份自律。
    蕭練緊緊地抱著何婧英,將她揉進自己的懷里。他揉著何婧英的頭發,強行將自己灼熱的沖動壓制下去。
    他嘶啞著嗓子說道︰“阿英,可是我愛你啊。”
    可惜沒有下輩子了。
    何婧英終于不可抑制地在蕭練懷里小聲啜泣起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掙扎
    入夜,微涼。
    蕭練眼楮里的血絲還未散去,胡茬從下巴上長出來了一點,看上去竟有些宿醉未醒的樣子。只是他身上丁點酒味都沒有。
    他輕輕推開王府里下人住處那一戶獨門獨戶的小院。沁脾的檀香並沒有讓他的心情好哪怕是一點。
    意外的是楊 之並沒有睡,油燈微弱的光線下他靜靜的坐著,嶙峋的脊背在輕薄的衣衫下支楞出來,讓他看上去就像是老了十歲。听到自己院門被打開,楊 之微微抬了抬頭,看到來者是蕭練,又將眼皮垂了下去,招呼都沒打一個。
    蕭練也不惱,抬腳就走了進去。濃郁的檀香頓時撲面而來,嗆得蕭練眉頭都蹙了蹙︰“這麼濃的檀香,不是用來安神的吧,你是想把自己燻暈吧。”
    楊 之半垂著眼簾,頭也不抬地答道︰“我睡得淺,聞慣了這味道,要是味道淡了就聞不出來了。”
    蕭練揀了把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壺看了一眼,茶是涼的,又意興闌珊地將茶壺放了回去。蕭練一哂道︰“我克扣了你月俸嗎?你連杯熱茶都喝不上?”
    楊 之無奈道︰“你何時給過我月俸?”
    蕭練回憶了一下,好似的確是沒有這回事,尷尬地笑了笑︰“你這時不時就玩消失的,給你月俸不合適啊。”
    楊 之冷冷地斜了蕭練一眼︰“你大半夜來找我,就是來喝茶的?王府是沒錢了麼?”
    蕭練看著楊 之,嘴角勾起一個笑,淡淡地問道︰“為什麼想殺王韶明?”蕭練聲線平穩,面上波瀾不驚,仿佛只是在問楊 之︰“你吃飯了嗎?”
    楊 之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看了眼蕭練,冷笑道︰“我何時想過要殺王姑娘了?”
    蕭練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地方飄來,平淡又悠遠,听不出喜怒︰“我想了整整一夜才想明白。我們都以為山匪要綁架的目標是阿英,因為王姑娘乘了我們的車才遭了此難。後來我發現我一開始就錯了。”
    楊 之側臉對著蕭練,一側臉頰被窗外的明月照得忽明忽暗。他似頗有興致似的看著蕭練︰“哦?願聞其詳。”
    蕭練嘆道︰“一開始的目標原本就是王姑娘。山匪沒有綁錯人。我以為是徐家要報復阿英,才買通了山匪。但是彥青曾對我說過,最開始雇主找的是他,是在王姑娘被綁的三日前,說的是要南郡王府里的女人。王姑娘一直被我當作客人,所以我從來沒有將‘南郡王府的女人’這幾個字與她聯系在一起。”
    楊 之嗤笑道︰“南郡王府的女人難道不應該就是指的王妃麼?”
    蕭練冷冷一笑︰“如果阿英在府里,那麼這麼說沒錯。但那日是皇上的壽辰,恰巧我送給皇上的賀禮需要花時間布置,所以這個人並不是阿英。”
    楊 之好笑道︰“即便是這樣,怎麼又成我想害王姑娘了?我那日可是一直跟你們在一起啊。朱雀大街上的炮竹我還親手綁了幾根呢。”
    蕭練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在桌上︰“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加懷疑你。”
    楊 之一怔,不明所以地看著蕭練。
    蕭練嘆道︰“如果不算丫鬟,南郡王府里的女人就只有三個人,阿英、徐婉瑜和王韶明。徐婉瑜裝瘋賣傻是不會輕易出梅院的。那麼只要保證阿英不回王府,南郡王府的女人就只有王韶明一個。你正好能做到這一點。”
    楊 之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也能。”
    蕭練點點頭︰“的確,我也能。能在皇上壽辰那日保證阿英不回府,又能第一時間知道王姑娘要去賞桃花的人,就只有我們兩個。但我不是凶手,所以是你。”
    楊 之嗤笑道︰“你不覺得你說的話有些牽強了麼。”
    蕭練嘴角勾起一個微笑繼續說道︰“在彥青沒接這樁生意的情況下,大當家來找了雇主,表示自己願意接。一直待命的大當家終于在王姑娘賞花的那日等到了機會。”
    蕭練搖了搖頭,萬分無奈道︰“也是湊巧,這幫山匪竟然選了個桃林背後,這麼個好山好水的地方安營扎寨,連布置截馬車都沒花多少功夫。”
    楊 之的眼睫在刀削的鼻梁一側投下晦暗不明的陰影,讓他的皮膚看起來都泛出些青白的顏色︰“那日提出去賞桃花的人可是阿英。借故不去看桃花,想讓季尚與王姑娘單獨相處的人可是你。跟我有什麼關系了?”
    蕭練嘴角的弧度微微挑起一些,眼神卻是越發的冷了︰“所以你沒有告訴山匪車里究竟會有多少人,故意讓他們輕敵只派了五個人來截王府的馬車。若不是王姑娘不會功夫受制于人,那五個人連季尚都打不過。如果車上還有我和阿英的話,那條路上只會有五具蒙面的死尸。”
    楊 之譏諷道︰“所以,不還是你害了王姑娘麼。”
    蕭練沉聲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害一個無辜的人?”
    楊 之好笑地看著蕭練︰“你覺得她無辜?你可知道她來王府是什麼目的?”
    蕭練眉尖攏了攏︰“太常王慈的算盤我知道。”
    楊 之又好氣又好笑︰“你既然知道,你的應對之策居然就是希望她與季尚發展出真正的感情?”
    蕭練冷聲道︰“有何不妥?”
    楊 之終于笑了出來︰“我原以為你還有點聰明,結果還是個傻子。如果王韶明沒有出事,王慈在朝堂上提出要立王韶明為太孫妃,你根本拒絕不了。”
    蕭練的手指用力按在桌上,骨節都有些泛白︰“那你就要用這等下流陰損的招數?”
    楊 之若無其事地將落在胸前的長發攏了攏︰“我已經很仁慈了,我一開始就沒有說要她的性命,只是要她的清白而已。”
    蕭練怒極︰“你太卑鄙了!”
    楊 之嘲諷地看著蕭練︰“你如此動怒,難不成是對她動了心不成?”
    蕭練恨不得一拳揍在楊 之臉上︰“王姑娘與季尚本已情投意合,只要在多拖一些時日,此事自會有轉機,倒時皆大歡喜,有何不好?”
    “皆大歡喜?”楊 之仿佛听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在這樣的世上你居然想求一個皆大歡喜?”
    蕭練怒道︰“可你知道出了這件事後,阿英已經幾日沒有睡過好覺了嗎?阿英不是那樣心狠卑鄙的人。她若知道此事是你做的,可能會更難過。你知道嗎,蕭,昭,業!”
    楊 之那青白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緊跟著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你都知道了?”
    蕭練死死地盯著楊 之,眼里都是怒火。
    楊 之也不糾纏這個問題,繼續說道︰“你以為我對王韶明出手是為了阿英?”
    蕭練怔了怔,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強盛的怒火︰“你說什麼?”
    楊 之有些好笑地看著蕭練︰“你一個滿腦子只會想著女人的人,是怎麼還被封了個皇太孫的,真是祖墳冒青煙了麼。“
    蕭練看了看眼前這位“祖宗”,譏諷道︰“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頭頂上冒青煙的不正是你麼。”
    楊 之懶得和蕭練斗嘴,淡淡地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那麼多告訴你點也無妨。你以為我當初為何要違逆聖意,執意要娶阿英?”
    蕭練濃眉淺淺擰起,難道不是因為你把阿英當天女下凡了麼?但這句話蕭練沒說。
    楊 之嘆道︰“或許我們的皇上自己都沒發覺,他對王家的忌憚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那個天真的二王叔自以為與王融交好,迎得了王家的支持,就能動搖先太子儲君的地位。可恰恰是王家一面倒的支持他,才鞏固了我父王的儲君之位。”
    蕭練道︰“可是文慧太子妃也出自王家。”
    楊 之好笑道︰“母妃生性太過恭順懦弱,早就是王家一枚可有可無的棄子。否則王融當初身為太子府侍郎怎麼會去投靠了西邸。”
    蕭練道︰“所以你娶阿英,看似是違逆上意,其實反而是順應了聖意?”
    楊 之搖搖頭︰“其實也不是。當時是真的在違逆聖意。但是只有這樣日後我才能有上位機會。”
    蕭練漸漸回過味來︰“與其娶一個權臣之女,不如娶一個徒有虛名的士族之女,這樣不僅不會被忌憚,還能贏得何家無條件的支持。”
    楊 之手指點了點蕭練︰“你還是不算太笨。”
    蕭練握緊的手放在衣襟上,緊握的拳頭讓纏繞在手上的紗布箍進了才剛剛結了一層痂的傷口里,一絲鮮血從手心里滲出來,滴落在月白的衣襟上。”你為什麼一直騙她?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等你?”
    “等我?”楊 之失聲笑道︰“我看她挺開心的。”
    他說這話時包含深意地看了蕭練一眼。
    蕭練怒極,一拳揍在楊 之的臉上。
    可是拳頭才剛剛踫到楊 之的臉,他的手臂就像忽然被卸去了力氣一般,忽然之前垂了下來。一陣心悸傳來,蕭練瞳孔驟縮,他抬起頭來,看見楊 之低垂著頭,隱藏在黑暗中微微勾起的嘴角。
    “你做了什麼?”很快不止是手臂,蕭練的雙腿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似的,開始顫抖。
    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吃?為什麼還是會中毒?
    楊 之一直蜷縮在陰影里的身軀舒展開來。蕭練這才看見,他身上的衣襟上全都染了血。手腕上一道清晰可見的血痕已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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