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身子骨本來就算不上好,一個多月前病了那一場都還沒有全養回來,就又要忙年底的事兒,這麼下去哪里能好好把虧空的身子補回來,還如何給國公爺再生個小世子?
雖說現在國公爺和夫人感情好,別說妾室,就連個通房也沒有,可無後這個心病終究懸在兩人之間,萬一哪天國公爺變了心思,真的打定了主意要生個男丁繼承爵位,就是夫人也阻攔不了。
鄭媽媽在周氏身邊看得清楚,也知道周氏嘴上不說,可心里急著呢,這些話不好跟席瑾蔓明說,只能讓她省點兒心。
席瑾蔓雖沒想到鄭媽媽背後的那些心思,不過很能體恤娘親的辛苦。
“我這些日子乖著呢,鄭媽媽不信可以問雪梅,再不行去玉笙院把劉媽媽和張媽媽叫來,她們都能給我作證的。”
席瑾蔓一臉等著夸贊的表情,逗得鄭媽媽笑個不停,後邊席瑾蔓又說了好些都鄭媽媽的話,直讓鄭媽媽眼角的褶子都又多了幾條。
隔了兩間房的周氏正靈巧地快速撥著算盤珠子,听著傳來的歡聲笑語坐不住了,也沒有心思再看賬,便打發了管事婆子明日再來。
“小潑猴,盡知道來打擾我做事。”周氏隔著門便開始抱怨,不過話語里淨是笑意。
“娘,您可別冤枉女兒,女兒一直坐在這兒沒動過呢!”席瑾蔓喊冤,往旁邊挪了挪,讓娘親在自個兒旁邊坐下。
見娘親雖笑意盈盈,可眉頭微蹙,怕是心里藏著什麼煩心事,席瑾蔓便伸出手,在娘親額間穴位上輕輕揉按。
周氏擺擺手,示意女兒停下。
“正好有些話要和你說說,來得倒正是時候。”
鄭媽媽見狀便知母女要講些悄悄話,識相地主動退下,順帶著將屋子里的丫鬟都招了出去。
周氏听見了關門聲,猶豫了一瞬,這才開了口︰“听說你今日去了你四叔那兒?”
“是啊,我去找四叔玩兒去了。”席瑾蔓面上一臉坦然,理由也是講得理直氣壯,反正大家都覺得自己愛玩,那自己找四叔除了去玩,還能是去做什麼的。
不過實際上席瑾蔓心里頭虛著呢,她知曉爹爹定是不喜自己常去找四叔的,就是不知道娘親是什麼態度。
周氏听到女兒的話,眉心皺的愈發緊了︰“榕榕怎麼不去找茹姐兒她們玩?”
“昨日大伯母太過分了,茹姐姐也不是個好東西,昨日我還看到茹姐姐給大伯母使眼色呢!”
席瑾蔓心知娘親這是不太樂意自己去找四叔,讓自己去找別人玩兒呢。
不過席瑾蔓想著,若是絕了娘親讓自己去找堂姐堂妹玩的心思,說不得就同意自己和四叔玩了,因此席瑾蔓說起大伯母一家的壞話來毫不客氣。
“什麼?你大姐姐……你可有看錯?”周氏一臉驚訝,有些不信。她不喜大嫂梅氏,對大房的幾個佷子佷女兒卻還挺喜歡的。
大姐兒蕙質蘭心,善解人意,好些時候大嫂找茬,還是大姐兒給攔著的。周氏也知席瑾茹有些心計,不過看著為人處世還挺拎得清,半點兒不像她娘親。
周氏覺著或許是女兒弄錯了,大姐兒或許是正阻止她娘親呢。
席瑾蔓耐著心思,一點點兒跟娘親回憶起曾經的事,邊還指出席瑾茹是如何做了推手,又坐收漁翁之利的。
只消簡單說個兩三樁,讓周氏將信將疑,再略一提其他幾樁事兒,周氏心里起了疑再去看那些事兒,哪里還用得著席瑾蔓多說什麼。
周氏沒能覺察出席瑾茹心思不純,主要還是相處過少的原因。
曾經大爺未過世,周氏便不喜梅氏,甚少同她見面,後來大爺過世後,梅氏說話更是陰陽怪氣,覺著國公府住著不如娘家舒坦,因著沒人會出面約束她,每年倒有大半年時間住娘家去,周氏崔氏便與大房感情更加疏遠。
倒是席瑾蔓,成日里愛往幾個堂姐堂妹那里跑。
就方才席瑾蔓說的那幾樁事兒,有好些還是上一世和席瑾茹撕破臉皮後,周氏自己悟出來的,席瑾蔓不過是提前說出來了罷了。
周氏臉色不太好看,這事兒還僅是推斷,得再仔細查一查,不過周氏心里信了大半,遂也不再提讓女兒去找幾個姐妹玩的事兒。
反正原就是大房的閨女,周氏除了有些隔應,倒也並未怎麼放在心上。
“你去找你四叔,娘這心里頭總有些不安。這話也就我們母女兩個私底下說說,你四叔征戰多年,手里不知握著多少條人命,誰知身邊有沒有被什麼不干淨的跟著。
萬一你四叔煞氣重沒什麼,連累到你可怎麼辦。再說傷人性命終究是有損陰德的事,榕榕听娘親話,少去找你四叔。”
“可……可是四叔,上戰場殺敵是為保家衛國啊!” 席瑾蔓一臉驚詫地看著娘親。
作者有話要說︰ 榕榕︰明天要去找四叔玩兒,並不想帶小姑姑怎麼辦?
四叔︰明天要是幼妹也跟來了怎麼辦?
小靈兒︰呵!你們玩,使勁兒玩,這個助攻我不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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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從沒想過娘親竟會說出這種話來,席瑾蔓一時心亂如麻,連反駁的話都說得有些疙疙瘩瘩的。
她從不知道娘親竟是這麼想四叔的,難道四叔是自願去的嗎?若不是祖父安排,四叔明明可以在國公府里錦衣玉食地長大,哪怕不得寵,至少可以衣食無憂啊。
再說若非有那些將士在戰場浴血殺敵,京城里又哪里會如此安穩?
席瑾蔓知道娘親是真心為自己著想,可一時也接受不了娘親的這些言詞。
想起四叔這些年獨自一人在邊關無親無故,九死一生,回到京城後所謂的親人竟還是這麼想他的,不由鼻頭一酸,隱隱有些心疼。
“娘,我們肅國公的爵位,還是太.祖爺戰場上用命換來的。”
周氏一見女兒眼眶紅紅,一雙眸子里盈盈水漪泫然欲泣,滿是控訴,不覺就心軟了︰“你這孩子,好端端的怎麼就要哭了。好了好了,娘不說了,娘不說了。”
一把將女兒摟進懷里,周氏心疼極了,懊惱沒說得委婉些。小姑娘家年少氣盛,哪里懂自己的這些顧慮,今後慢慢再勸回來就是了。
“娘親以後不要這麼說四叔了,女兒不喜歡。”席瑾蔓知道一時勸不了娘親,說多了反而惹娘親厭煩四叔,也不再多說什麼。
“好,咱們不說你四叔,說說邵大郎。”周氏趕忙換了個話題,以為女兒會更願意听听邵家的事。
席瑾蔓思緒通透回籠,身體一剎那有些僵硬,掙扎著從娘親懷里起來。
“邵易謙?他有什麼好說的?怎麼好端端說起他來了?”席瑾蔓攢眉蹙額,一臉正色,生怕娘親沒看到自己眼底的嫌惡。
“……邵家送的年禮今日到了,好些用不到的娘給你收到了庫房,剩下的都給你送到玉笙院里去了。”
周氏看著女兒的神情先是有些懵,回過神後便覺其中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隱情︰“可是出了什麼事?”
女兒今日這是怎麼回事,一連幾樁事情也過于反常了些,不,仔細一想是從前些日子起便開始有些反常了,只是沒有今日這般嚴重。
再一想去福雲山之前女兒情緒就不太對勁,莫不是就是和邵易謙有關?
周氏有些自責,這些日子忙于雜事,竟和女兒疏遠了不少,連這些事女兒都不願意和自己說起了。
“娘,把抬到我院子里的那些東西都給收到庫房里吧,不能收到庫房里的就分了得了,女兒不想看到。”
“好端端的這又是怎麼了?快跟娘說說。”周氏這回是確定了,女兒在生邵家的氣呢。
與邵家的親事定下多年,也沒見女兒說什麼,這還有不足一年女兒就要嫁到邵家去了,怎麼好端端的女兒竟鬧氣了脾氣來。
難不成是邵大郎惹了女兒生氣?周氏隨即又否定了這個念頭,邵大郎若和女兒有來往,自己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娘,這個姓邵的和大姐姐一樣,都不是個好東西。”
席瑾蔓特意把兩人放在一起說,除了想讓娘親誤以為邵易謙也和席瑾茹一樣,被自己發現了什麼事才會讓自己態度大變,還有的一點就是,席瑾茹上一世就是想嫁給邵易謙。
講真的,席瑾茹的事席瑾蔓還能有理有據地拿出來說道,可邵易謙除了今後會來退親,現在還真沒有什麼能說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往他身上潑髒水了。
對此席瑾蔓毫無愧色,要怪只怪他上輩子做得太絕,退親就退親,還羞辱席家、氣傷爹爹做什麼。
“娘,我听說邵易謙有個從小寄住在邵家的表姐,兩人青梅竹馬,那個表姐至今未定親,就是為了等著給邵易謙做貴妾呢!”
“這是打哪兒听來的消息?誰知是不是以訛傳訛,邵家……”原本周氏想說,邵家書香世家,做不出這種事來。
可一想今日邵家送來的年禮不說敷衍,卻是真沒什麼誠意,先前周氏便在為這事兒氣惱。
難不成真是因為那個青梅竹馬的緣故?
“娘別管我是打哪兒听來的,反正這事兒千真萬確,娘不信盡管去查就是了。”
見娘親神色猶豫,席瑾蔓便又加了一把火︰“听說連邵夫人、邵老夫人都及其疼愛這個在眼前長大的表姑娘,這事兒整個泉州都知曉。”
這話一出,周氏臉色陡然變陰。
前些年邵夫人準備的年節禮算是中庸,周氏從沒多想什麼,可這兩年送來的那些,倒不是不值錢,邵家如今攬著這肥差,最不缺的就是錢,實在是送來的年禮看著讓周氏生出一種打發人的錯覺,像是敷衍了事。
周氏有時便猜想著邵夫人是真不滿這門親事,可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到底是上一輩定下的親事,諒邵家也不敢違背兩家老太爺的意思悔婚。
如今這麼一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合計著是早有中意的兒媳婦人選服侍在跟前,這才不再在意遠在京城,又漸漸衰弱的肅國公府了。
女人嫁人,若想過得舒坦,要麼得抓住了丈夫的心,要麼就要討得婆母一眾長輩歡喜,再不成只要夫家一家人得拎得清,知道嫡庶尊卑,日子也能過下去。
可邵易謙心有朱砂痣,邵家長輩又被那個狐狸精收得服服帖帖,邵家能做出這種事來,怎麼看也不像是拎得清的,若真屬實,女兒以後的日子可就舉步維艱了。
不行,這事兒關乎女兒一生,非得查清不可,只要沒嫁,事情就還有轉機。
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周氏可以說是操碎了心。
不過很快周氏便想到,女兒的這副風流樣貌,在京城里風評並不算好,況且女兒已是及笄之年,再過幾日一過年便要十六了,這個年紀匆忙間再找哪里容易?
若是肅國公府還未沒落,席家女兒哪用得著愁嫁,哪怕一個庶女求親的都要踏破門檻,可如今卻是不上不下的,反倒難找。
周氏細一思索,京城里竟再難也找出比邵家更好的人選來。
“娘,我不喜歡邵家人,還沒成親就已經如此輕視我們肅國公府,嫁過去哪里還有什麼說話的余地。”
見今日差不多了,再說下去怕露了馬腳,席瑾蔓最後再強調了一次若是嫁入邵家後的日子,便把話題給引到了其他地方去。
席瑾蔓原本就準備一步一步來,光靠今日自己三言兩語,哪里這麼容易就能說服爹娘,只不過是想讓爹娘知道自己對這門親事的態度,再拉低爹娘對邵易謙的好感罷了。
再說那個青梅竹馬的表姐,邵夫人喜歡是真,可邵易謙和邵家其他長輩都不同意,雖說泉州離得遠,說不得哪天這謠言就要穿幫了。
母女倆用完晚膳,心里頭存著事,都沒什麼再講話的心思,席瑾蔓便直接回了玉笙院。
周氏早早地梳洗完畢,心里翻來覆去都是女兒的親事,和女兒的親事比起來,現在手邊的其他事兒簡直微不足道。
“什麼時辰了?”一想到最糟糕的那個結果,正靠在美人榻上養神的周氏猛然睜開眼,一下從榻上驚坐起來,眼底滿是恐慌。
“依舊是亥時,夫人您剛剛才問過。”絲竹小心翼翼地上前回答。
“國公爺呢?派人去催了嗎?”周氏愈加煩躁不安地。
“剛派人去,只要國公爺一回府,立馬就能請回來。”
周氏問了許多遍,自然這回答也听了許多遍,不耐煩地招招手,示意幾個丫鬟都下去,省得在眼前看得心煩。
重新躺回美人榻上,周氏閉上眼,耳邊是珠簾踫撞的清脆聲音。
心里亂,听什麼都不順耳,周氏蹙著眉斜倚在美人榻上,心里責怪著這些丫鬟沒眼色,出去都不知道手腳放輕些。
她哪里能想到這回還真是錯怪了那些丫鬟,只見席越舟放輕了步子,以手示意那些丫鬟別出聲兒,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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