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的,松陽剛在內心吐槽完,有種莫名的郁悶感就涌了上來。啊,總之就是郁悶到無法吐槽就對了,真是一群不省心的糟心孩子。
桂在那傻笑了半天,笑聲低了下去,又呆呆望著窗外的雨水出神。松陽悄悄摸出自己的臨時工合同,如果按照合同的時間,他只是負責值星期二的班,凌晨時應該就有人跟他換班了。
換班後,他會去哪里呢?實在不清楚。這個世界對失憶癥患者真是不友好啊。
但是說不上為什麼,他還是想在桂身邊多呆一會兒。看看他病好得怎麼樣了,以後會不會還被警察追殺。
“太太,那是什麼?”
桂好奇地探過頭來。松陽也沒有避著他,大大方方給他看了臨時工合同。所以就說他只是臨時工啊,一口一個太太叫得他雞皮疙瘩都出來啦。
“是您丈夫的合同嗎?等等,這個完全就是不平等協議啊,也沒有看見哪里寫著薪酬,這樣您的奶粉錢……”
桂邊看邊嘟嘟囔囔,直到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視線停在了乙方落款處。
松陽伸著腦袋看了看,當時變態監督叫他簽名,他也只好簽了自己僅記得的“吉田松陽”這個名字上去。有什麼問題嗎?他看看桂,桂也抬起頭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桂的神情似乎一瞬間變化了,看起來跟之前那個脫線的家伙截然不同。
“這是你的名字嗎?”桂平靜地問。
他點點頭。
“本名嗎?還是別人告訴你的?對我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人。”
對方這樣鄭重其事地確認,他反而猶豫了。說到底,這個名字究竟是不是他擅自拿來使用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吉田松陽”這個名字,似乎維系著諸多美好的羈絆;而他此刻唯一能確認的記憶,只有那段無數次被挖去眼楮的惡意罷了。
桂見他猶豫,也沒有再追問下去。他仔細查看那個名字,又拿了松陽之前寫過字的木牌放在一起,在空白的紙張上反復臨摹他的筆跡。然後,他從被淋濕的舊衣服里掏出了一包油布包著的東西,從油布里拿出了一本綠色封皮的課本。
松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插不了手,只好去給他點了油燈,坐在一邊發呆。桂似乎正在反復比對課本和木牌上的字,每一個勾畫,每一個彎折都在紙上仔細臨摹出來。他看上去專注又投入,連油燈的燈芯 啪一聲斷裂,屋內一下子暗下來,他也只是挪近了食材庫的窗口,借著路邊的燈光繼續比對。
松陽爬起來,去給他找一些能發光的東西。
黑暗里傳來桂有些發抖的呼吸聲。半晌後,他還是開口了,聲音非常輕,卻異常篤定︰
“老師。”
第61章深夜的便利店總會進來奇怪的人
接近凌晨的雨夜,荒無一人的街道,只有 的砸門聲。
“喂吵死啦!”樓下的居酒屋猛地被拉開,一個大嗓門的老婆婆撐著傘走出來,“再砸門報警哦!!”
桂像是沒听到似的,一手拽著松陽,一手拼命地拍著萬事屋的門。
從剛剛開始,松陽就完全跟不上桂的節奏了。先是非常突兀地喊了自己老師,然後又非常突兀地抓著自己奪門而出,冒著雨跑了好幾十里,又非常突兀地停在名為“萬事屋”的屋子門口,砸門砸得兩公里外都能听見。
“什麼鬼?催債嗎?喂喂阿銀打小鋼珠的債都還完了哦,再騷擾的話——”
長著銀色天然卷的男人唰地拉開門,另一只手里提著一把木刀。
看見是桂,銀發男人似乎感到很麻煩似的撓了撓頭毛,嘆了口氣說︰“怎麼,是你啊。大半夜的,怎麼在良家婦男門口扮水鬼呢?”
桂跑得連喘帶咳的,好半天才緩過勁來。他一把抓住銀發男人的睡衣,激動道︰“銀時,是老師!老師回來了!”
盡管銀時的臉背著光,但是松陽依然在那雙暗紅色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瞬間燃至天際的火光。
“什麼?”銀時聲音很平靜。
桂一把拉過堪堪站在樓梯口的松陽,把他拽到了萬事屋亮起的燈光下。
松陽跟這個銀發紅眸的男人面面相覷了快有一分鐘。跟桂一樣,面前這個銀發男人也給他莫名的熟悉感。他突然忍不住想,自己沒有失憶之前,會不會就是在這個街道,這些舊式的木建築,甚至是這個世界中生活著的呢?
“假發啊。”
銀時看上去依然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沒精打采地挨著門框,喊了一聲桂的綽號。
但是從他嘴里跳出來的每個字,都似乎是死死咬著牙根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