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群打扮成小丑的男女。五顏六色的衣著、油彩斑駁的臉龐,手里拿著氣球和棍棒。明明應該是取悅孩童的天使,可身上卻“血跡”斑斑,簡直就像是美國恐怖片里的小丑殺手。
宋隱腦內閃回無數恐怖大片,心中警鈴大作。可他又轉念一想,自己這身打扮也沒比對方正常多少,于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听見腳步聲的小丑們扭頭朝他看過來,有兩個甚至吹出了尖銳的口哨聲。
但當沙弗萊走近到他們面前時,所有的起哄全都戛然而止。那些小丑甚至自動分向兩旁,或彎腰或屈膝,為他們讓出了一條快速通道。
“ ……這麼有牌面的嗎?”
盡管他們敬畏的並不是自己,可宋隱還是立刻開啟了狐假虎威模式,昂首挺胸、扭腰擺胯,神氣活現地從這群小丑面前經過,甚至還拋出了作為女裝大佬的第一個媚眼。
“……沙弗萊身邊穿裙子的那位,該不會又是條漢子吧?”
一個打扮成小丑的女人小聲嘀咕,“你們男人對我們女人究竟有什麼誤解,怎麼穿上女裝一個個扭得比野貓還來勁。”
“誰說的。”另一個女人表示不同意,“小秘銀就不是這樣。”
“所以沙弗萊先生的新歡是這只小野貓?”
“胡說……不會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裝大佬身份已經被識破的宋隱,跟著沙弗萊來到了通道盡頭。這里有一個類似于俱樂部前台的關卡,負責發放游樂園的通行證。
等著停下來等待的時間,他齜牙咧嘴地脫下了小皮鞋,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欄桿上。
“怎麼?”沙弗萊問,“腳疼?”
“五根腳趾頭都被擠成一根了!”宋隱痛苦控訴,“女人可真不好當。”
“呵呵,我剛才還以為你挺樂在其中。”
沙弗萊笑笑,向關卡前台出示了自己左手中指上的紋章戒指,這是樂園的VIP快速通關憑證。而宋隱則得到了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粉色桃心貼紙,在沙弗萊的半哄半騙下,粘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過了關卡再走幾步,玻璃通道就鑽出了地面。這里已經屬于游樂園範圍。
回首來時的方向,宋隱發現那幾座火人高高佇立在遠處的小山坡上,而山坡與樂園之間的戒嚴地帶遍地都是低矮的鐵絲網,還掛著“地雷危險”的警示牌。
那邊有沒有地雷宋隱不知道,他更在意另一個方向上的熱鬧。
游樂園的燈火輝煌已近在眼前,五光十色的彩燈掛滿了大大小小的游樂設施。各種奇裝異服的人穿梭其間,仿佛一場永不落幕的狂歡派對。
一陣眼花繚亂之後,宋隱的目光停留在了離他最近的游樂設施上。
那是一座巨大的旋轉木馬,金碧輝煌如同小型宮殿。但華麗並不能掩蓋它的古怪之處——不停旋轉著的並不是馬,而是一系列造型夸張的動物。
此刻恰好轉到宋隱面前的是一頭白色大象,在它身後則是幾只老鼠。老鼠的背後是一群貓、貓背後是丑陋的鬣狗,跟著是豺、狼、虎、獅,接著又回到了大象。
盡管它們通體繪滿了童話風格的精致花紋,可是這場永不會落幕的追逐戰依舊殺氣騰騰。
按照沙弗萊的說法,每個初到游樂園的人都該坐一次旋轉木馬。宋隱並沒有接受他的鼓動,但卻被不斷循環播放的樂曲所吸引。
那並不是什麼輕松歡快的流行樂,倒更像是悠遠蒼涼的北歐民謠。又像巨鯨在深海中呼喚著同伴。
在你降臨世上的那一天,太陽接受了行星的問候,
你隨即就永恆遵循著,讓你出世的法則茁壯成長,
你必然就是你,你無法逃脫你自己,
西比爾和先知已經這樣說過,
時間,力量都不能打碎,那即成的、已成活的形體。
見宋隱听得出神,沙弗萊不無得意地介紹︰“每個頭一回听到這首歌的人,都會好奇它的歌詞。給你個提示,作者是一位偉家。”
“是歌德。”宋隱不假思索。
“厲害,你是第一個張口就來的人。”沙弗萊贊嘆,“怎麼,文學課上學過?”
“不是。小時候听我媽唱過。她說那是他們那一代的流行歌曲。”提及過去,宋隱總是輕描淡寫,“快走吧,賺錢去,別磨磨蹭蹭的了。”
繞過了旋轉木馬,游樂園的真面目這才開始展現在宋隱面前。
如同人間的同類場所,這里基本的功能建築也是帳篷。大大小小,一眼望不到邊際,中間還夾雜著一些露天舞台,四周全都擠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