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想了很久，慢慢道︰“像，像連將軍一樣。”
身後，又是‘ 嚓’一聲。
韓 皺眉︰“具體一點。”
周明眼里浮上不太自然的迷霧，還是慢吞吞地︰“他胸懷天下，正直坦蕩，和連將軍一樣，是個賢良方正，光明磊落的好人！”
韓 笑了一下︰“現在呢？現在你還這樣認為？”
周明不語。
韓 ︰“說點更具體的，年紀，體形，容貌，特征等等。”
“我沒見過他的樣子。”周明說︰“他說他曾經也上過戰場，毀了容貌，怕嚇到人，所以一直戴著面具。”
韓 無語︰“這樣的話，你也相信？”
周明低下頭去︰“墜入深淵的人，任何一點光亮都是希望……”
韓 點點頭，表示理解，繼續問道︰“每次都是他一個人？”
周明︰“是。”
韓 ︰“你再以現在的理解回憶一下，想到什麼說什麼。”
周明垂著眼，又想了一會兒，“個頭和我差不多，很白，說話總是輕輕柔柔，他應該很年輕，沒上過戰場，倒像是個飽讀詩書的文弱書生。”
韓 ︰“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兩個月前。”
“他都說了些什麼？”
“他說許多百姓都和我一樣不願議和，還說晉王，晉王只是被現在的榮華富貴迷了眼，需要有人去喚醒。”
韓 思忖著︰“所以，他介紹你和內應認識。”
周明︰“是。”
韓 ︰“听他說過赤焰教嗎？”
周明茫然一瞬，搖頭︰“沒有。”
韓 ︰“那句話是誰教你的？那人，還是內應？”
“什麼？”
“諸善已亡，萬惡盛行。”
周明道︰“他們都說過……我記得，許多反議和者私下都會這麼說。”
韓 沉默數秒，“周明，我要問的都問完了，你還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我差點就殺了你。”周明說。
韓 笑笑︰“我知道，但我可以不記仇。”
周明猶豫著，眼底的光明明滅滅。
韓 揉了下眉心，干脆替他說了︰“我答應你，起碼驗出你家人的真正死因。”
周明怔住，韓 道︰“好好交待，我雖沒見過連將軍，但我相信他心胸寬廣，定會接受一個真心悔改的兵！”
她轉身，走到雲衍跟前。
呃……很好，兩邊坐椅把手被他捏碎了，都沒出聲打斷她的問訊。
韓 直視著他，“稟王爺，我要問的都問完了，剩下的細節交給賀大人去問吧。”
賀遠︰“……”
還給我留了活兒，我謝謝你啊！
雲衍起身，沉沉看韓 一眼，二人默契地走出刑房，一路走到院子里，頓時涼風拂面，死氣被驅趕，連帶著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韓 活動著筋骨，伸了個懶腰，望著天邊泛起的微弱亮光，說︰“天一亮，新的一天就開始了。”
雲衍語氣有些沉︰“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期待明天。”
韓 ︰“人類因為情感系統過于完善，其實最容易犯錯。”
雲衍側目看她，“你都犯過什麼錯？”
韓 歪著頭想了下，“如果把錯誤分十個等級的話，我還真沒犯過超過四級的錯誤。”
雲衍︰“如此，按你的邏輯，你的情感系統便是不算完善？”
韓 驚訝地看他一眼，笑了︰“你這邏輯還真是……沒毛病！”
“所以，你缺失了什麼？”
“活得太過清醒。”韓 說。
也許是因工作的關系，見識了太多的黑暗，便覺得這世間，除了陽光與美食，其他都屬于不可控。
對于不可控的人和事，她向來佛性，只重眼前。
雲衍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韓 見氣氛還不錯，主動說起案情︰“如此看來，赤焰教藏的還比較深，目前，只冒了個頭，看似只扮演了提供所需的角色。”
雲衍點頭，“如果不是左清，他們的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
韓 擔憂道︰“一般這種組織型的犯罪最是難搞，防不勝防，像內應這樣的角色興許已經大面積撒開。”
雲衍突然問道︰“還記得趙知書嗎？”
韓 ︰“嗯？”
“那句話，趙知書也說過。”雲衍看著她的眼楮，“趙知書曾要求要見你，被拒後，便讓劉大壯將那句話帶給你——諸善已亡，萬惡盛行，人間不值得。”
韓 微震︰“這麼說，他們的計劃是從趙知書開始？”
還有，為什麼是轉告給她？
他們覺得她像是同道中人？還是趙知書個人認為她是？
韓 思考著，就听雲衍重重嘆息，“何止是趙知書……這張網，或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撒下，現在，只是收網的開始。”
韓 眉頭皺起來，沒想到一來就踫到這麼棘手的案子。
對手的強大就不說了，這背後的盤根錯結，牽扯到一個國家的命運……關鍵她現在的身份很尷尬，連介入的資格都沒有，還談什麼深入調查。
但該說的還是得說，韓 很快打起精神來。
“王爺打算怎麼做？”
雲衍偏頭看向樹影，“赤焰教既然是江湖門派，那就用江湖上的手段去解決，這些你不必操心。”
就知道他沒有要她完全介入的打算。
韓 有些泄氣，“那我還繼續嗎？”
“當然！”雲衍不滿地瞥她一眼，“案子還未結束，你就想偷懶？”
韓 眼眸瞬間彎起，“小的不敢！”
雲衍看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復雜，“說吧，你有什麼想法？”
韓 背脊一挺，正色︰“現在可以從幾個方向入手，調查周明家人的死因，排查趙知書與禁衛軍內應的交際圈，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共同點。”
“越是這種高智商類的組織型犯罪，手段一般都很單一簡單，再經過不斷復制，就像織網一樣，越織越大，越錯綜復雜、難以理清。”
“只有找到共同點，才能順藤摸瓜，連根拔起。”
“還有，留意操縱周明所說的神秘人。根據他的描述，此人年輕，儒雅，博學，有很強的對話技巧，懂醫學知識……當然，這肯定只是其中一點，游醫，只是他的身份之一，就像他戴的面具一樣。”
“此人充當的是導師身份，行事滴水不漏，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雲衍點頭，很快作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