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當前的主要矛盾!”
“但語文作業里好像有這個字……”
兩人將暑假作業翻出來,依靠其中的文言文閱讀題,補充上空缺的知識點。
次日,王萍駕駛著小車,載著楚千黎和談暮星抵達開采現場,站在不遠處看熱鬧。混亂的石堆邊,兩方人馬正在對峙,一邊是胡勇進,一邊是村長老李。
王萍率先下車,叮囑兩人道︰“你倆別亂跑,我先去看看狀況。”
楚千黎低頭看一眼時間,她乖巧地點頭︰“好的,還早,我衣服都沒換呢。”
談暮星望著身著常服的楚千黎︰“你還帶衣服了?”
“對啊,表演服裝。”楚千黎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提的那個是手爐。”
開采現場,村長老李早上就要求胡勇進等人停工,卻遭到對方一口回絕,一直磨蹭、拉扯到現在。
胡勇進仗著在自己村主場,氣勢洶洶道︰“這是我們村的山,還有開采的許可證,你管好你那頭就完了,管那麼多干嘛啊!”
村長老李苦口婆心道︰“這片山確實被劃到你們村,但開采那不是整座山的大事,你們這邊挖空了,我們也受影響……”
“你們受什麼影響?跟你們就沒有關系!”
“勇進,我听老何他們說了,你們是別的山挖沒了,這才會想到銀隆山,我記得開采還沒兩年,你們這開采量不對呀?”
胡勇進一怔,連忙狡辯道︰“什麼開采量不對?我們現場那麼多人,難道不比你肉眼看厲害嗎?你別找事兒啊!”
胡勇進想要推搡、趕走村長老李,哪料到村長早就有教訓。
村長今日也不是單槍匹馬,他還帶著銀隆村里的人,難得憤憤道︰“胡勇進,別給臉不要臉啊,平時我是主任要起帶頭作用,但你別不把村長當干部!”
“大不了先進文明不要了,我就沒听說有人敢挖我們村的山!”村長老李橫眉怒容,他干瘦的胳膊一揮,後面的人就跟上來,看上去氣勢驚人。
胡勇進慌道︰“老李,你這什麼意思……”
“做主任跟你講理你不听,非要我搞村長這套是吧!”
銀隆村的人和現場的人各站一方,兩幫人馬眼看就要打起來,連帶挖掘機駕駛員都不敢施工。
施工現場立著休息的遮陽棚,有人原先站在棚下瞧熱鬧,打算讓胡勇進獨立解決糾紛。他此時發現事情鬧大,忙不迭趕來勸和︰“哎呀哎呀,這是干什麼啊?不要打架,不要鬧事,不然要叫警察了。”
村長老頭上下打量衣冠楚楚的青年人,他面色古怪︰“你是?”
青年人原先坐在遮陽棚下喝茶玩手機,沒打算過來跟當地村民打交道,現在卻不得不掏出隨身證件證明身份。
他穿著短袖襯衣及西裝褲,腳踩一雙黑皮鞋,整了整衣領,和氣道︰“我叫孔碩華,被派來監督現場,這是我的證件啊。”
村長老李看完證件一愣,孔碩華居然還是個小官員,跟胡勇進等人不一樣。盡管他的身份在帝都不算什麼,但在小地方左右算是一個人物。
孔碩華︰“這是搞什麼呢?開采現場不能鬧事。”
老李只是村里選出的主任,面對孔碩華還要低一級,解釋道︰“銀隆山不能隨便開采,這當初被劃在我們村……”
孔碩華振振有詞︰“我們可沒隨便開采啊,都是按照正規流程來,我記得規劃里這片不是你們村吧?”
“但不可能將銀隆山一道線割開,開發不得兩個村商量著來,他們挖了我們怎麼辦?”
“那商量起來可不容易,這不是兩個村的事兒,估計是兩個省的事兒……”孔碩華笑道,“不然這樣吧,他們就先挖著,你們去找你們省的領導,這要是兩省商量出結果再說,我們不能干等著?”
“你們省的事找你們省的部門,我們省的事就我們省來管,誰也不耽誤誰。”
村長老李驚道︰“你這不是踢皮球嗎!?”
孔碩華︰“那我管不了這事兒,咱們得按流程來吧。”
村長怒道︰“你們好幾個村還超采……”
孔碩華掏了掏耳朵,老神在在道︰“有嗎?你要有證據就去告,咱們也按流程來,我看你能告出什麼結果。”
孔碩華料定這幫村民做不了此事,他們要先收集證據匯報給本省,等真傳達到自己省不知猴年馬月,更別說村里人文化程度低,估計連如何走流程都不清楚。
村長老李大為氣惱,胡勇進是沒腦子的壞,孔碩華是有腦子的壞,後者更加令人厭惡。
孔碩華讓村長等人帶資料過來,又重新命令現場的人開工,他還厲聲警告聚眾的村民,不想被扣派出所就少鬧事。
王萍听完消息歸來,她將此事說給二人,不滿道︰“所以我最煩當官的,這幫人就沒幾個好東西!”
楚千黎低頭看手機︰“嗨,這話也偏激了,讓我查查如何舉報,搞得誰像不會上網一樣。”
“主任有跟省里匯報,過兩天也會來人的,但最近不能就放他們這麼挖吧?”
“好說,先把他們嚇得停工幾天,然後就能等來省里調查組,我們也可以回京啦。”
楚千黎瞥到時間,她匆匆扯出一件雨衣,塞到王萍的手中,又忙碌起來︰“到點了,到點了,我們去表演,萍萍你別淋到!”
王萍身著涼爽短袖,又見此刻晴空萬里,皺眉道︰“你帶雨衣做什麼?天氣預報說今天沒雨。”
“你要信天氣預報不如信我,反正都滿嘴說胡話。”
“……”
談暮星一手提傘,一手拿手爐,他望著披上道袍的楚千黎,弱弱地發問︰“就這麼直接過去嗎?”
楚千黎激動道︰“沖沖沖!”
開采現場,挖掘機緩緩啟動,讓銀隆村的人震怒。
村長趕忙沖過去,焦急地大喊道︰“不能挖!不能挖!”
孔碩華一個箭步上前,他伸手攔住村長老李,勸道︰“老爺子,別在開采現場亂跑,這鬧出事兒我可擔不起。”
“這是我們鬧事嗎?我看是你要逼死我們!”
“這話說得不講理,我也是按流程辦事……”
孔碩華一手拽住村長老李,唯恐對方要在挖掘機前尋死覓活,跟村里人打交道需要恩威並施,但踫到這種死腦筋的老骨頭就麻煩。
“年輕人,這山不能挖,非得毀掉銀隆山的龍脈,你才知改悔嗎?”
正值此時,人群中傳來清脆的女聲,使跟村長糾纏的孔碩華一愣。
下一秒,銀隆村的眾人就默默地分開,他們為過來的兩人讓出一條路。
面容稚嫩的少女身著道教海青、手持彩色幢幡,她神色平靜地經過周圍人,頗有仙風道骨的意思。
銀隆村的人似乎都認識她,他們紛紛低聲問候,卻連聲音都不敢過大。
少女身後還跟著一名高大少年,他尷尬地抱著雨傘和手爐,不好意思地越過其他人。少年似乎不太適應此環境,時不時還擔憂撞到別人,連連羞愧地出聲致歉。
村長老李眼楮一亮,他仿佛看到救星,高聲道︰“大師來了!大師來了!”
孔碩華沒見過此架勢,一時間就有些糊涂。他不懂少女在村中威望,詫異地指一指自己,疑道︰“你管我叫年輕人?”
孔碩華只覺得來人口氣不小,她瞧著年紀就不大,居然如此稱呼自己。
然而,村長又露出抓到救命稻草的感覺,讓孔碩華心中犯嘀咕。
孔碩華不悅地喝道︰“你們少裝神弄鬼,大山有什麼龍脈不龍脈,建國後就不許成精!”
楚千黎掐指一算,笑道︰“孔碩華,你父母早逝、六親無靠,幸得貴人賞識才有今日成就,命宮星辰入廟旺,卻三方多惡星,倘若安分守己,沒準仕途小成,但要一意孤行,恐有牢獄之災……”
“你怎麼知道我父母……”孔碩華心下一驚,但他同樣腦袋不傻,勃然大怒道,“好啊,你們居然敢找人查我,這可是侵犯公民隱私,我可是能告你們的!”
“我無需查你便可知,冥冥之中自有因果,銷毀龍脈必遭天譴,你是此地的主事人,必是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其他人也逃不過……”
現場其他人听到此話一愣,連胡勇進都猶豫起來,此時難掩惴惴。
村里人講究比較多,胡勇進知道隔壁村有位楚大師,但他上回沒將楚千黎放眼里,只是被談暮星擰出村去。現在想來,大師身邊有保鏢守,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我警告你!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我現在就可以當場錄音,別拿封建迷信那套忽悠人!”孔碩華將信將疑,他立刻掏出手機來,想威脅滿嘴文言文的道袍少女。
楚千黎面對怒喝不為所動,風輕雲淡道︰“點香。”
談暮星將手爐放在人群中的空地,他老老實實地將長長的香火布置好,一摸口袋才發現沒有帶火。三人都不抽煙,連打火機都無。
好在銀隆村的人相當上道,他們極為熟悉流程,立刻有人取出打火機點燃,順手還幫談暮星調整手爐位置,將剩余的道具依次擺上。
談暮星作為城里大少爺,他著實沒想到身邊人都會搞儀式,小聲道︰“謝謝……”
村里人對談暮星極禮貌,忙不迭鞠躬回禮︰“大師不客氣不客氣。”
談暮星被扣上“大師“帽子,他瞬間心情更為復雜︰“……”
孔碩華望著簡單的法壇及點燃的香,他當即伸手叫人,皺眉道︰“這是干什麼?誰允許你在這里搞迷信,趕緊來人把這些都撤掉,開采現場不許弄這種東西!”
旁邊人糾結許久,硬著頭皮走上前,還沒有觸及手爐,就听到銀隆村的人議論。
“這也敢隨便摸?你們村兒還真沒忌諱!”
“讓他們踫,讓他們踫,攔什麼啊,倒霉的又不是我們……”
“非不信邪唄,管他呢!”
那人听到此話面露猶豫,他最終找個借口離開,謊稱鬧肚子想去廁所。
“胡勇進,你來搬。”孔碩華回頭一看,他發現早不見人影,只得氣急敗壞地自己來,想要一腳踢翻地上的手爐。
楚千黎略一側步,攔在孔碩華面前,她輕描淡寫道︰“孔碩華,現在停工還不晚,待到香火燒盡,必有磅礡大雨,三日之內巨石滾落,日後銀隆山附近更是山體滑坡、傷亡眾多……”
“胡說八道!”孔碩華氣憤地踹翻手爐,“那我直接踢滅這香!”
圓滾滾的手爐滴溜溜地飛向一邊,連爐內的香灰都淒慘地散一地,但點燃的長香卻沒有熄滅,仍然在慢慢地燃燒。
銀隆村人看到此景皆憤憤,在旁邊放聲大罵孔碩華。
孔碩華見狀,他原地跳幾步,猛地將其踩滅,似乎這樣才解恨,還洋洋得意地回頭看道袍少女。
楚千黎不慌不忙,她長嘆一聲︰“此山原名隱龍山,害怕喊破它的真名,這才改名銀隆山,你這麼做恐怕激怒龍威。”
孔碩華冷笑︰“裝,接著裝,我今天非把你送派出所教育一番……”
下一秒,楚千黎猛地舉起幢幡,她在空中搖晃一圈,高聲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牛混一成真!”
“五雷五雷,急會黃寧,氤氳變化,吼電迅霆,聞呼即至,速發陽聲!”1
孔碩華欲來捉楚千黎,罵道︰“什麼鬼……”
正值此時,晴空發出一聲巨響,瞬間驚住在場眾人。
沒過多久,清澈的天空便聚集起離奇雨霧,猶如巨龍盤踞在林木之上,聲勢浩蕩地威壓下來。
電閃雷鳴,狂風呼嘯,這陣雷雨來得迅猛,就像在回應楚千黎的法咒!
颶風差點將遮陽棚直接掀翻,猛烈狂風讓身著夏衣的人們渾身冷颼颼,緊接著就是傾盆暴雨,猶如決堤的瀑布,嘩啦啦地往下流。
“下雨了!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