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看這兩位小武官,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全然不像是“願意前來協助”的模樣,忍不住問︰“靈文啊,我看他們不像是要來助我行事,更像是要來取我狗頭。你莫要是把人家誑過來的。”
可惜,他這句似乎是沒傳出去,耳邊也听不到靈文的聲音了。想來是下了仙京太遠太久,法力都耗干了。謝憐無法,對兩位小武官先笑了一笑,道︰“南風和扶搖是麼?你們願意前來相助,我先謝過。”
兩人都只點了一點頭,頗有架勢,看來必是出自聲名顯赫的武神座下。謝憐讓茶博士多加了兩個杯,端起茶,刮了刮茶葉,順口問了一句︰“你們是哪位殿下座下的?”
南風道︰“南陽殿。”
扶搖道︰“玄真殿。”
“……”
這可真是令人悚然了。
謝憐一口茶吞了下去,道︰“你們家將軍讓你們過來麼?”
兩人皆道︰“我們家將軍不知道我過來。”
謝憐想了想,又道︰“那,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若這兩名小武官稀里糊涂便被靈文騙過來了,幫了他忙,回去還要被自家將軍罵,這可就不值當了。
南風道︰“你是太子殿下。”
扶搖道︰“你是人間正道,你是世界中心。”
謝憐噎了一下,不確定地問南風︰“他剛才是不是翻了個白眼?”
南風道︰“是的。讓他滾。”
南陽和玄真關系不好。這並非什麼秘密,謝憐听說這事時並不怎麼吃驚,因為風信和慕情以前關系就不怎麼樣,只是那時他為主他們為從,太子說你們不要吵架啊,你們要做好朋友,大家便忍著沒翻臉,實在不快最多拿話刺一刺對方,混到如今,可再用不著假惺惺了。所以,就連兩位神官在東南和西南的民間信徒都不大瞧得上對方,南陽殿和玄真殿更是常年相互仇視。面前這兩位,就是典型的例子。扶搖冷笑道︰“靈文真君說自願的就可以來,憑什麼讓我滾回去。”
“自願”二字,用他這個表情說出來,實在沒有說服力。謝憐道︰“我確認一下。你們真是自願的嗎?不願意千萬不要勉強啊。”
兩人皆道︰“我自願。”
看著那兩張喪氣沉沉的臉,謝憐心道,你們想說的其實是“我自殺”吧。
“總而言之——”
謝憐道︰“先談正事。這次到北方來是做什麼的你們都知道了罷,那我就不從頭講起了……”
兩人皆道︰“不知道。”
“……”
謝憐無法,只得拿出卷軸,道︰“那我還是給你們從頭講起好了。”
話說多年以前,與君山有下一對新人成婚。
這對新人恩愛非常,那新郎等著送親的隊伍前來,可等了許久,也不見新娘到來。新郎心中著急,便找去了新娘的娘家,結果岳父岳母告訴他,新娘子早就出發了。兩家人報了官,四處找,始終不見,便是給山中猛獸吃了,好歹也能剩個胳膊腿兒什麼的,哪有憑空消失的道理?于是難免有人懷疑,是新娘自己不願意嫁,串通了送親隊伍跑了。誰知,過了幾年,再一對新人成婚,噩夢重現。
新娘子又沒了。但是,這一次卻不是什麼都沒剩下。眾人在一條小路上,找到了一只什麼東西沒吃完的腳。
第4章三活寶夜談巨陽殿
從那之後,一發不可收拾。此後的近百年間,一共有十七位新娘在與君山一帶失蹤。有時十幾年相安無事,有時短短一個月內失蹤兩名。一個恐怖傳說迅速傳開︰與君山里住著一位鬼新郎,若是他看中了一位女子,便會在她出嫁的路上將她擄走,再把送親的隊伍吃掉。
這事原本是傳不到天上的,因為,雖然失蹤了十七位新娘,但更多的是千百位安然無恙的新娘。反正找也找不著,保也保不了,那也只能就這樣湊合著了。也不過是敢把女兒嫁到這一帶的人家少了些,本地的新人成婚也不敢大操大辦罷了。但恰恰是這第十七位新娘,父親是位官老爺。他頗為寵愛女兒,風聞此地傳說,精心挑選了四十名勇武絕倫的武官護送女兒成親,偏偏女兒還是沒了。
這下這位鬼新郎可捅了馬蜂窩。這位官老爺在人間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沒辦法了,于是他暴怒之下聯合了一眾官朋友,狂做一波法事,還按照高人指點開倉濟貧什麼的,搞得滿城風雨,這才終于驚動到了上邊的幾位神官。否則,那些微小的凡人的聲音要傳到天上諸神的耳中,幾乎是不可能的。
謝憐道︰“大體便是如此了。”
因那兩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沒在听。沒听進去的話也只好再講一遍了。南風倒是抬了頭,皺著眉道︰“失蹤的新娘有何共同之處?”
謝憐道︰“有窮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無規律。根本沒法判斷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麼樣的。”
南風“嗯”了一聲,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開始思考了。扶搖卻是踫都沒踫謝憐推給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絹慢條斯理地擦手指,邊擦邊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這可不一定,從來也無人見過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當然了?”
謝憐莞爾,道︰“卷軸是靈文殿的文官總結的,鬼新郎只是民間的叫法。不過,你說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