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
席憫聲線肅冷︰“你可以不為家族,卻不能不顧小家。你肯開口求我救‘他’,自然早做好了覺悟。你是席氏嫡長,八十個世界的未來管理者,被敵手當面奪去所有物,無能為力失了小家,甘心嗎?情願嗎?”
甘心嗎,情願嗎?
這六個字如千噸重鐵,捶打在席莫回心頭,震得他心神動蕩,喉間泛上一陣血的腥甜。
當然不能甘心,不能情願!
“席莫回,你該感謝命運給了你反擊的機會。如果你不是我席憫的兒子,而是一介普通人,你連哀嘆的資格都沒有。”
席莫回抿緊唇不出聲。
席憫用咒術風干手機,塞進兒子大衣口袋里,淡淡問︰“是和我回去,重振旗鼓,還是安于現狀,就此放棄?”
席莫回揚起蒼白的臉,深吸一口氣,夜晚濕冷的空氣灌進嗓子里,刺痛地啞了聲音︰“我回去。”
時隔六個月,再次踏入席氏七層塔,心境大有不同。
他出走之時,滿懷恨意,覺得天道不公,世道蒼涼,沒有一個世界能留他駐足;回來時,踏進朱紅色的樓閣,想的是夢境中的外鄉人怎樣日日冒險爬到他窗前,以後的以後,他們又會在這里留下怎樣的生活痕跡。
這個長久被他視為囚籠的地方,第一次褪離了灰敗的顏色,在他眼中重現輝煌的色澤。
既然無法脫離囚籠,就成為它的主人,利用它,凌駕它之上。
席憫站在他身前,同他一起共同仰望這座傳承數千年的龐然大物。她似乎看透了席莫回的想法,說道︰“曾經,我也不願回到這座樓里。”
但在那之後就不同了。她有了小家,需要一個安全的港灣,保證她的愛人與孩子不受侵害,她才發現,這世上沒有比雲海穹宮更合適的地方。
她經歷了思想的改變,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認識到這一現實。
往往,厭倦的一樣東西,最終會是你最不可或缺的。情感與現實需求相悖時,就要學會妥協和變通。
如同雲海穹宮,如同席氏的勢力。
席莫回或有所感,在回廊穿梭時一直在出神。
進到樓里,已經快凌晨四點,杜閱瀾穿戴整齊在堂廳等他們,見到兩人時,眼楮亮了亮。
“回來了。”
“嗯。”席憫脫下外套,杜閱瀾自然地接過去,正要幫她摘下手套,忽然瞄見了左手手腕處焦黑的皮膚。
“怎麼回事!”杜閱瀾聲音一緊,捋起她的袖子,不僅是手腕,侵蝕的痕跡一直延伸到肘彎,表皮細嫩的地方已經呈現焦炭化,觸目驚心。
席莫回站在門邊,也將他母親為了救他受的傷看在眼里。
席憫口吻平和,仿佛事不關己,“無妨。我對上了方未興,沒做準備,擋了一招。”
當時情況危急,主腦打定主意要處理掉席莫回,下的是七分力的殺招,席憫趕到時根本來不及做多余的反應,廢了半只手,挽回兒子一命。
“方未興!”杜閱瀾念著這三個字,其中含著有多少恨多少血淚,只有他和席憫知道。“那已經變成他的世界,不是你主場,你貿然去擋……是不是為了……”
杜閱瀾轉向席莫回,席莫回垂下視線。
他以為是母親不願意去救,原來席憫出場就為他受了傷。帶傷和強敵硬戰,確實不明智。
席憫發話道︰“明早十點,到我書房來。”她這話自然是對兒子說的。
“拿些傷藥來,隨我進屋。”這話是吩咐杜閱瀾的。
席莫回一個人回到房間,在六個小時里難以入眠。席憫猜到他會如此,早讓廚房備好了清茶,等長子進到書房,佣人就送上了茶,給他聚精提神用。
“想好了嗎,有什麼打算?”
席莫回悄悄瞄了眼母親的左手,那里包上了紗布。
席憫抿了口茶,杯底輕輕磕在杯座上。這是一個訊號。
席莫回在身側縮緊手指,語氣堅決︰“我暫時不會舉行儀式。”
“不舉行儀式,天道就無法授予你神格。”
“我知道……擁有神格會實力大增。但是,”席莫回注視著漂浮在杯中的茶葉,“儀式中必須和‘祭品’發生關系。我的祭品只能是他。”
“可以使用替代品,這不是問題。”
“這是我與他之間的原則問題。”
席憫掀開眼簾,仿佛不近人情,反問他︰“原則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性命……”
“所以你該清楚自己的選擇。”
席莫回將膝蓋上的布料攥成一團,輕輕搖了搖頭,抬起的眼眸里仿佛有一片灰燼,“母親……我不能。”
性命重要,但失去了原則,他將不再是自己。
席憫重新端起茶杯,嘴唇貼上白瓷,在水入口前忽然停住,似有若無地嘆了聲。
“也有兩全的辦法。”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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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虐呀這章
本來這章寫了個溫情版,後來想想不符合席麻麻人設,刪光了又重寫了現在的版本。
席麻麻很愛美美的,不是故意不救,是當時情形不適合打架,打的話也有可能再波及受傷的小美麗。況且麻麻根本不知道那是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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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靈魂拷問
靈魂是什麼?
這個拷問看起來似乎很神秘, 沒有尋求解決的途徑。
但如果將實在的軀體和捉摸不透的靈魂比作鐵屑和磁場, 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釋途徑。
靈魂驅動軀體, 就如同磁場吸引鐵屑。靈魂不發生作用,軀體也會靜止不動。
曾有研究表明,精神是真空能量的虛擬震蕩作用, 靈魂則是“震蕩”在時間和世界上的反應。
方未興支持並發展了該理論, 將其引申到“分離靈魂與軀體”的領域。
不論三十年前有多少同行和業界質疑他看似胡言亂語的研究,他最終成功了,拿自己當了第一個實驗品, 並得到了完美的實驗成果。
方未興,或者說方如, 立于伸出的看台之上,向下藐然俯視。
讓肉/體不斷受損,靈魂受到肉/體影響產生震蕩, 逐漸和契合的軀體間出現縫隙,失去粘連, 最終損壞脫離, 留下純質的軀體。
它的過程看似與“死亡”相同,但又存在著巨大差別。
差別在于, 死亡後的靈魂和軀體還有著微妙而不可切分的聯系,“震蕩分剝”後得到的是干干淨淨、不含雜質的軀體。
方如對“死亡”抱有同憐心,對“震蕩剝離”卻持有絕對理性觀點。
這是他的第二場實驗, 于世界, 于人類, 于abo世界觀有著長遠重要的意義。
他是如此篤信著的。
懸掛在露天競技場上的銅制大鐘敲響三聲,咚——咚——咚。
炎熱的天氣將下面濃重的血腥味逼了上來,直沖天外。听到鐘聲的人們猶如被死亡的喪鐘炸裂,掀起了新一輪的廝殺。
空氣沸騰,脹熱,干澀得腐朽著皮膚,汗水流到枯竭,血液潑灑冷卻,踩著他人的尸體,沒有人敢放松大意,因為,下一秒被桓修白擰斷脊椎的可能就是你。
離結束只剩下十五分鐘,場上還剩下五十二人。
之所以能如此精確報出人數,是因為他一直在心中計數。
五十……四十七……三十六……
二十二……十五……八,七……
四……二……
他麻木地捏斷最後一人的脖頸,隨手丟在地上。
一。
最後一道鐘聲響起,他作為場上一千人中最後一人,再次于今天活下來。
他曾經大汗淋灕,在熱氣的烘烤下全部蒸發,突然放松的肺部急劇抽入空氣,他像個破了個風箱,呼,呼,哈,哈,地喘氣。
——你很棒,阿桓,夸你。
桓修白恍惚中听到了這句真誠的夸贊,濺滿了別人干掉的血的臉浮現出一絲柔情。
我活下了,今天。
他扶著牆走向門口,每走一步,斷裂的腿骨都發出嘈雜的聲響, 嚓嚓,听得他心煩不已。
那扇一天只會打開兩次的門為他開啟,他已經習慣在黑暗中行走,而不用摸索。他剛來的第一天,因為四處摸索確定環境吃了不少苦頭,到現在腳跟上刮掉的肉還沒長好。
如果被席莫回知道,一定又會生氣了吧。
他回想著他們那次在浴室里的爭吵,感到一股久違的生機注入破爛的軀體。
斷斷續續地喘著息,他走到了走廊盡頭,裸著的腳趾觸到一塊織物,他心中涌出一股悲哀的安心——他的休息地到了,今天結束了。
牆壁上粘著一塊洗手台,他摸到它冰冷光滑的外表,打開水龍頭,先將雙手沖洗干淨,再用毯子擦干指腹,為了確保感覺不出錯,他一般會擦三遍,再等五分鐘。
等雙手恢復潔淨和干燥,他才窩進牆角,面對角落跪下,曲著腰,將手指按在大腿根上。
沒有流血,是干淨的。
再往深處確定一下,還好,也沒有跡象。
他松了口氣,額頭抵在牆壁上,緩緩舒著氣息。
這番奇怪的舉動也是逼不得已,在沒有醫療條件的情況下,每日經歷大量劇烈運動,肌體創傷,唯一能用來確定受精卵狀態的方法,只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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