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莫回已然听不清他的諷笑,他耗盡了魔力,又被反彈回來的攻擊打中自身,無法承受的精神痛苦讓他全身震顫,他腳下的懸空法陣暗淡消失,整個人失去依憑,打著顫掉下半空。
“信徒在這!”
一雙鐵臂將他穩穩接在懷中。
席莫回用僅剩的視線看去,接住他的根本不能稱之為人。它全身漆黑,包裹著各種惡孽,籠罩在濃黑的火焰中,看不清,探不明,唯有一雙血紅凶戾的眼楮,向他投來獨有的溫柔。
席莫回顫動著嘴唇,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他被放在安全的地方,眼看著那個似鬼非人的東西咆哮著化為封天之黑,靈魂震蕩,神魂飛天,連著土地、空間、夢境、神格,吞噬了整個世界,與方未興和科幻小世界一同化為了虛無。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有破碎的水聲在他面前滴響。
席莫回再次睜開眼楮,阿辛羅已從身體中退出,右眼回到了眼眶中。
他腳下踩的是新生的青草,听到了近旁的浪花拍打聲,發現自己置身于小島之上,不遠處的針葉林里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昏黑,滴滴答答發出聲音的正是從樹干上滴下來的猶如黑色瀝青的恐怖物質。
席莫回心有所感,毫不猶豫向樹林奔去,陽光在他腳尖前停滯,以陰影作為分割線的地方再也沒了綠草,只有一片焦土。
他嗅到了硝煙的辛辣味,嘗到了自己舌尖殘存的酸苦,向著那片黑暗,探出了自己的手。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觸動了下,想往回縮。
席莫回顫抖的心向它撲了過去。他堅決地拽住了對方,拽出黑暗中,拽到了陽光下,盔甲掉落,覆面松散,銀色長發垂墜下來,他看到了那個人的全貌,心痛到呼吸靜止。
桓修白破爛不堪的軀體跪在他身前,渾身赤/裸,無所遁形,唯一用以遮擋的是綁在眼楮上浸透過不知多少次血的黑色布條。
omega聞到了他的氣味,蒙著眼楮,肌膚上浮現盤轉著古怪的黑色符文,慢慢,慢慢將腦袋搭在了他身上,虔誠地將充滿血痂的嘴唇送上,親吻了他的“權杖”。
席莫回低下身,垂下的長發遮住了他悲痛的側臉。因為他看到了這個人的脖子,在後頸上,那個獨角獸貼紙還破破爛爛,又執念深重地貼在上面。
小島驟然下起了一場大雨,雨水洗刷去男人身上的髒污,現出所有的傷痕。席莫回小心翼翼揭掉了貼紙,下面是一大塊早已凝固的血痂,他趁著雨水,輕輕在上面撫了又撫,可是搓下來的只有血塊。
牙印呢?皮膚呢?……腺體,腺體呢……沒有……
三十天了……他腦中突然浮現出日期……發情期……標記去除……
他的omega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那個標記。寫有他名字的貼紙還固執地掩蓋著巨大的傷口,那只可能是——
桓修白為了保留對他全然的忠誠,剜掉了自己腺體。沒有了標記,唯一能證明他們愛意的東西,被桓修白貼在了傷疤上。
他心緒激蕩,跪下來,將這個人用力勒進懷中,三十天的等待與焦迫在這一刻突然崩塌——
“阿桓……我的阿桓——”
他泣不成聲,哽咽顫抖的軀體被無力摟住,桓修白虛弱而茫然地敘述︰“我來膜拜你了。”
無量世界中,席憫手腕上的珠串盡數碎裂。她凝視著祖宗牌位,站起來時抑制不住暈眩,腳步錯亂了一聲。即便是這樣細微的動靜,祠堂的大門還是打開了,杜閱瀾快步走進來扶住她,席憫推了他胸口一下,卻被男人固執地帶到一邊,按在胸膛里。
“怎麼樣?”
席憫面色雪白,眉間凝重︰“失敗了。它還活著。聯系莫回,讓他務必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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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寫出了大結局的感覺。你們說,我要是在這里標個end,會不會被你們打死?嘿嘿嘿嘿
順便求你們奔走相告,虐劇情走完惹,快喊你們的小伙伴回來吃糖啊!!(都木有人看啦嗚嗚嗚哭哭
權杖這個東西是個隱喻,你們,就,懂就好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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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張羅進門
桓修白仿佛從一場長久又血腥淋灕的夢里掙脫出來。
他用僅存的力氣站著, 注視著正細致給他扣好衣服扣子的情人。席莫回低著頭, 下眼瞼紅腫,面色因為小幅度的窒息而呈現出病態的紅, 睫毛濕漉漉得糾纏在一起,隨著呼吸輕微顫動, 一臉聖潔相全因為他而碎得四分五裂。
“……別再哭了, 你哭我更心疼……”桓修白嘶啞地說。
“我沒哭。那是雨水。”席莫回口吻生硬, 死不承認。
“……你找了我多久?累不累?”
席莫回牙尖印在唇上, 聲線控制不住地顫︰“我不累。”
“你的衣服, 我穿還挺合身啊……”
席莫回埋進他熱乎乎的頸項,“是你瘦了,本來比我胖的……”
桓修白忍不住啞著嗓子笑了聲︰“那不叫胖, 那叫精壯能干。”
席莫回稍稍離開,告訴他︰“我們現在回去。”
“都听你的……”
席莫回側轉臉,環視了一圈, “這里是什麼世界?”
桓修白偎在他身邊, 腦袋枕在他肩頭,同他一起看向風平浪靜後的海面︰“是我的世界, 以後也會是你的。”
他們進入無量世界時, 正值當天中午。席莫回提前通知了父母, 席家大宅安穩如常,除了多加了十層鎮宅結界。
飯菜準備妥當, 就等席家長子帶人到家。佣人給席憫端來了飯前茶點, 順便附上一份文件, 迎著席憫的目光解釋道︰“是先生給的。”
席憫沒有翻開那厚厚一疊資料,而是直接晃鈴叫來了杜閱瀾。
“有什麼不可當面說的?”席憫細長的手指點了點資料封面。
杜閱瀾走到她桌前,“夫人看過了嗎?”
“既然你已經代我看了,也無甚區別。”席憫將它放在一旁,看樣子是打算不再翻了。
杜閱瀾欲言又止,終是換了稱呼,眉頭凝重︰“席憫。你知道莫回要帶回來那人的底細嗎?被主腦挑選,又在其監控下長大,為主腦賣命超過五年。此人如果別有用心,听從主腦指揮,想通過莫回光明正大入住我家,那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十分之九。”
席憫無動于衷︰“席莫回應該知道。他有自己的考量。”
杜閱瀾走近一步︰“憫!莫回他還單純,或許我們該……”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該有的措施我早已設下。”席憫將披肩搭在手臂上,遮住之前未愈的黑疤,踏過書房柔軟的地毯走向外面,“他心術正不正,從他能不能踏過這道門,即可知曉。”
到了無量世界,席家大宅樓下,仰頭一望,高聳入雲的現代化摩天大樓呈現六角形狀佇立在大陸中央。在高達一百九十九層的危樓之上,隱隱約約可見朱紅色的樓閣漂浮在雲間。
第一次來見公公婆婆,還是這幅破落樣子,桓修白說不緊張是假的。
席莫回發現他握著的手在出汗,便說︰“不用緊張,反正他們都不是好相處的人。”
“……啊?”
“所以不要相處便是。你在這個家,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後,唯一要對其負責的人——是我。”
桓修白和他交握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虛喘著笑道︰“……我第一次上門,是不是應該買點禮物送公婆?”
“不需要。他們肯定看不上。”
“……”
席莫回拍拍他的手背,“買給我就好,我看得上。”
桓修白安心多了。要按照他以前的打算,公婆看不上自己他也壓根不會在意,找個機會把席莫回偷了就跑,快馬加鞭不帶回頭找地方把人藏好,反正這事他又不是沒干過。
可現在不同了……
他每走一步,都感覺魂魄要從嘴里嘔出來,腳步沉重得像背了二十噸沙包,眼前的景物時不時模糊一下,有時回頭看著席莫回,視線都難以聚焦,全憑著一口氣,才在戰爭世界找回了發冷的軀體,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和席莫回相聚。
他逃出來了,好像還把主腦給吃了,但自己這樣下去也活不了太久。他有清晰的預感,卻無法告訴席莫回,因為……剛剛找回自己,就要得知會失去的,對席莫回來說太殘忍了……
他得想個萬全的辦法,不管用怎樣的方法,讓席莫回平靜接受……接受他,即將死去的現實。
“我們從這里上去。”席莫回帶他走進大樓,一路上無數人見到他的臉,無一不恭敬躬身。席莫回目不斜視,上了直達電梯。
桓修白注意到鏡子里的自己,黑發間夾雜了許多灰色的發絲,面色茫然,毫無生氣,穿著席莫回的衣服顯得風格不搭,仿佛一具行走的套著華貴壽衣的尸體。
“席莫回……”
“嗯?”
“你,摸摸我,看我還熱嗎?”
“你熱了嗎?”席莫回將手掌貼在他額頭上,探了探,又怕不準,跟他額頭貼著額頭試了試,結論道︰“體溫正常。”
“還熱著就行。”桓修白勉強笑道。
席莫回眸中閃動,認真盯了他三秒鐘,忽然抓住了他骨節突出的手腕。桓修白不知是怎麼了,敏感地一瞬間察覺出他要做什麼,往後猛得一退,甩脫了他。
但omega反應過來,馬上貼了回來,主動把手骨送進他掌心,還拽著他的手掌包在自己腕上包好,低聲說︰“你隨便捏。就是別看我記憶,行嗎?唯獨這件事不行。”
那樣骯髒的記憶,留著他自己慢慢消化就好,沒有必要玷污席莫回。
桓修白說完,抑制不住地重重喘了兩聲,好似剛才那句話耗盡了力氣。他半晌得不到席莫回應聲,恍恍惚惚地仰起臉,卻被攏到了近旁,被人耳鬢廝磨著告知︰“等會再好好收拾你。”
桓修白知覺混亂的耳朵里流淌入這句話,空蕩蕩的胸膛里似乎驟然點燃了一簇火。雖然火苗很小,還被風吹得東倒西歪,但他終于是又有可供燃燒下去的東西了。
他對alpha修長的手指愛不釋手,即便電梯到了頂層,刻有浮雕的鏡門朝兩邊滑去,他也不想松開。
“我們就打個招呼,幾分鐘就好,別擔心。等會我帶你去醫院,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席莫回任他緊握著,同他一起踏出門,走過那道鋪有碧色玉石磚的弧形回廊,曾經緊閉的正門大敞著。在沉木色的門檻之後,席氏家主與其伴侶矚目而立。席墨之站在他們身後,弱弱地叫了一聲︰“哥……”
席莫回沒有多余的表情,拉著桓修白的手,對他們說︰“我回來了。”
他先跨過了門檻,看不見的防御結界微微閃動了下,身份確定。桓修白正要抬腿,他先被alpha拉進門內的手卻猛遭到電擊般的疼痛,一股無形之中的推力將他彈了出去。他愕然地站在門外,捂著那只痛麻的手,席莫回置身門內,回首時同樣是驚愕。
席莫回驟然轉頭看向席憫,言語中帶了厲色︰“母親,這是怎麼回事!”
席憫的美眸緩緩轉向門外,在桓修白現出死相的臉上掠過,說道︰“並不是我們刻意難為。這道結界是為了防惡念入侵設下的,三十年前我對它進行過改造,在防御系統中加入了主腦鑒別術。而他身上,也確實存在主腦的氣息。”
結界這關不過,桓修白永遠也進不了席家的門,得不到承認。
席莫回閉了閉眼,絕望道︰“可是他有了我們的孩子,是席氏的血脈,您不能不顧。”
席憫口吻漠然︰“祖宗之法不可破。況且我已縱容你為救他屢屢破例。”
席莫回不忍去回頭看桓修白的面色,他帶人來家,路上次次許諾,到了家門口卻被現實重重打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打的不僅是他,還是桓修白之前的深情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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