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節

    若是今日公平決戰,強者為尊,就算大王子輸了,甘松族也就認了。但是,今天的比試中,二王子贏得也並非是毫無破綻,等甘松族族長與大王子之後細想想,就會知道不對勁,說不定也能看出端倪來,甘松族肯定不服。
    這片高原上的蒲國十族,數百年來,皆是以強者為尊,一旦登上王位的人不是強者,就壓不下底下這些野心勃勃的人。
    如今二王子雖然勝了,其實反而給他自己制造了極大的隱患,只可惜,他自視甚高,怕是還沒有想到。
    溫無宸說話間,又落下了第三粒白子。
    不過是三步棋,這棋局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白子又活了,而那原本宛如巨龍般盤踞棋盤的黑子卻搖搖欲墜,如大廈將傾……
    封炎沒有再繼續,棋譜上的黑子也就走到這一步而已。
    接下來,只要走錯一步,黑子怕是要徹底崩塌了……
    溫無宸也沒有催促他,靜靜地望著眼前變幻莫測的棋局,目光又看向了一旁的那本棋譜,封皮上那娟秀的字跡令溫無宸的目光流連了一瞬。
    阿炎的心上人,阿炎的姨母,還有阿炎的娘……可都不是什麼簡單的女子。
    “如今的局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郡主刻意安排的,”溫無宸徐徐道,“阿炎,你得找機會再見見她。我們先暫時靜觀其變,不能隨意行事,免得誤了郡主的安排……”讓她這麼多年的隱忍與蟄伏功虧一簣!
    “新王登基是在十日後……”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必須在那之前設法見到許景思才行。
    屋子里靜了下來,然而,外面還是喧囂不已,今日對于都城乃至整個蒲國的百姓而言,都是一個大喜的日子,沉浸在決出新王的喜悅中。
    城里城外,鑼鼓聲、弦樂聲、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響徹在金邏城的上空。
    他的蓁蓁最喜歡看熱鬧了,如果她在這里,一定會高興的吧。封炎望著碧藍的天空,魂飛天外地想著。
    酉初,蒲國的太陽還高高掛起,而在遙遠的大盛,夕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依依不舍地俯視著下方。
    正坐在廳堂的窗邊發呆的端木緋忽然覺得鼻子癢癢的,唔,難道她今天喝了太多冰果子露,受了涼了?!她得喝些熱姜湯才行……
    端木緋正想喚碧蟬,就听到旁邊有人喊了一聲“端木四姑娘”,她一下子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循聲望了過去。
    “最後這一幅是端木四姑娘的字吧!”廳堂的中央,一個粉衣小姑娘笑眯眯地說道,又對著端木緋招了招手,“端木四姑娘,章大夫人接下來要點評你的字了,快過來听听吧。”
    那粉衣小姑娘的身旁還有七八名姑娘,她們都簇擁著一個皮膚白皙、著櫻草色仙鶴餃靈芝刻絲褙子的婦人,廳堂四周還坐了五六位正值芳華的姑娘家,三三兩兩地說說笑笑。
    那位優雅的婦人就是六月初來京里的三位女大家之一——章大夫人,是四大世家之一淮北章家這一代的當家主母,更是一個能詩擅畫的才女,才名名滿大盛。
    端木緋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來,朝章大夫人走了過去。
    章大夫人看來雍容高貴,嘴角維持著溫和的笑意,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端木緋,其他姑娘們的目光也都齊刷刷地望著端木緋。
    端木緋很快走到了章大夫人跟前,對著她福了福,笑吟吟地說道︰“有勞章大夫人指點了。”
    端木緋是三天前隨皇帝、涵星等人一起來的寧江行宮避暑。
    涵星沒有誆她,這冀州的寧江行宮確實是一個避暑的好地方,端木緋來了這里後,四處閑逛游玩,今日她是跟涵星、丹桂她們來了這清瀾殿賞蓮、喂魚,沒想到那位赫赫有名的章大夫人突然來了。丹桂知道章大夫人是個能詩善畫的大家,就請對方點評了自己剛寫的一首小詩。
    丹桂喜歡作詩,可是她的詩實在是“一言難盡”,章大夫人干脆委婉地點評了她的字。
    本來僅僅只是如此而已。
    可是,正好又進來了七八位姑娘,見此,也提出請章大夫人點評她們的字,一派眾志成城的模樣。
    想到剛才的情景,端木緋心里就想嘆氣。
    這三個姑娘家就可以組成一個菜市場,更別說,這里一共有十五六位姑娘家了,她們好似許多麻雀般,你一言我一語,起初還都只說“我”,漸漸地,“我”就變成了“我們”,莫名地,只是來喂魚的端木緋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殿內服侍的宮女直接把筆墨桌椅都備好了,已經磨好的墨總不能浪費了,端木緋就隨意地以簪花小楷寫了四個字。
    相比其他姑娘都竭盡所能地寫了兩三種以上的字體,端木緋也只是湊個數,應個景。
    她只寫這四個字也自有她的道理。
    第317章 神算
    琴、棋、書、畫這四樣,听楚青辭彈過琴的人不多,她也可以改變自己的畫風,而棋路棋風變化多端,很難看出端倪,唯有“書”這一樣最難,每個人寫字一橫一筆一劃間都有自己獨特的印記在,重生兩年多,她徹底拋開楚青辭擅長的字體,但也只夠她把兩三種字體重新練到極致。
    哪怕如此,某些東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如非必要,端木緋很少在外留下筆墨。
    章大夫人看著端木緋,微微一笑地道了聲“久仰大名”,眸底掠過一道異芒。
    她說久仰大名也不算夸大,她確實听說過端木緋,知道對方是首輔家的姑娘,也是京中小有名氣的才女,在琴棋上的天分尤為出眾。
    此行來寧江行宮前,章大夫人也曾听好友鐘鈺向她說起過這位端木家的四姑娘︰
    “端木四姑娘在琴道上確有天賦,連我都自嘆不如,不知與那仙逝的楚大姑娘相比,又是孰強孰弱。”
    “只可惜,人無完人,那個小姑娘天賦雖高,為人卻有幾分目下無塵,苛以待人。”
    想起鐘鈺當時復雜壓抑的聲音,章大夫人不由微微蹙眉。她對端木緋的印象並不好,有才氣而私德不修之人,走不遠。
    章大夫人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地轉過身,朝前方的一張紅漆木大案上看去,案上鋪著一張紙筏,紙上以簪花小楷寫了四個字︰
    上善若水。
    只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看得章大夫人怔了怔,耳邊響起一個小姑娘天真的贊嘆聲︰“端木四姑娘的簪花小楷寫的真好看,平平都是簪花小楷,寫的就是比我的要規整。”
    何止是好看而已。章大夫人是書畫大家,自然知道要真正把一手簪花小楷練到有形有骨,就要從基礎一步步練起,練好纂書、隸書、楷書,再練小楷,方能有小成。
    書法沒有捷徑,練字要先練心性。
    字如其人。
    能寫出這樣一手收放自如的簪花小楷之人,心胸不該如此狹隘才是。
    章大夫人不禁再次去看端木緋,見她目光清明,神情落落大方,又愣了一下,許是自己一葉障目了。
    章大夫人微微一笑,這一次,笑容中多了一抹誠摯,贊道︰“端木四姑娘的簪花小楷娟秀逸麗,嫻雅平和,想來是下了好幾年功夫,已有筋骨。很好。”
    章大夫人是四大家族之一的章家的主母,為人處世,自是圓滑,方才點評了不少姑娘,皆是語氣委婉,卻也沒人從她口中听到過如此直接的“很好”。
    有幾個機靈通透的姑娘聞言皆是若有所思,明白了端木緋的這手字怕是場最好的字了,便又俯首將端木緋寫的四個字細細打量了一番。
    大部分姑娘也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並沒特別在意,她們大都圍著章大夫人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章大夫人,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天听您一說,我真是覺得如醒醐灌頂般。”
    “是啊是啊。我今天也是受益匪淺,以前我總拘泥于小楷,卻忘了人各有不同。”
    “章大夫人,等我回去好好練練,下次再請您點評……”
    “……”
    這清瀾殿中,回響著姑娘們此起彼伏的說笑聲,如銀鈴般彌漫在空氣中,與那窗口隨風而來的蓮香交織在一起,氣氛其樂融融。
    說了一會兒話後,又有幾個宮女上來給她們重新沏茶。
    “章大夫人,”一個藍衣姑娘對著章大夫人福了福,提議道,“久聞夫人不禁擅長翰墨,丹青亦是一絕,今日難得大家共聚一堂,不知吾等可否有幸親眼見識一二?”
    章大夫人本就打算來京中開辦女學,這個時候,自然不能藏著掖著,立刻就大方地應下了。
    那藍衣姑娘喜出望外,急忙吩咐宮女畫具與顏料,卻被章大夫人打斷了,笑道︰“此處已有筆墨,我就來繪一幅水墨畫好了。”
    章大夫人站起身來,就近走到了廳堂中的某張紅漆木大案前,親自給自己鋪了畫紙,又磨了墨。
    她的神情動作極為優雅,似乎每一個動作都是用尺量出來的一般,那種氣度儀態仿佛已經刻在了骨子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章大夫人的身上,那些姑娘都是面露崇敬向往之色。
    章大夫人神情自若,肆意地揮毫潑墨,勾斫、皴擦、點染……各種技法嫻熟于心,駕輕就熟。
    廳堂里靜悄悄的,所有的姑娘們都忘了說話,靜靜地看著廳堂中央這個自信從容的女子,四周只剩下窗外傳來的枝葉搖曳聲,“簌簌簌……”
    過了兩盞茶功夫後,章大夫人就收了筆,隨手把筆放在一旁。
    一個粉衣小姑娘方才一直屏息看著,此刻才反應過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引來她身旁的一個黃衣姑娘有些好笑的眼神,點了點她的額心。
    在場的十幾位姑娘都好奇地朝章大夫人身前的那張紅漆木大案圍了過去,一個個都伸長脖子去看她剛畫好的那幅畫。
    那是一幅水墨山水畫。
    這一點眾人並不意外,畢竟水墨畫十有八九都是山水畫。
    宣紙上以濃淡適宜的筆墨畫出一片峰巒疊嶂,雲山煙樹,畫的布局疏密有致,墨色濃淡干濕並用,層層交疊,畫作上不見半分色彩,僅僅是水與墨,黑與白,卻把山林間的那種郁郁蔥蔥的感覺表現得淋灕盡致,躍然紙上。
    四周的那些姑娘們一個個贊不絕口︰
    “這幅畫真是瀟灑清逸,溫潤細膩。”
    “是啊,山川雄渾,草木葳蕤,不僅溫潤韻秀,而且壯偉渾厚。”
    “用筆流暢嫻熟,跌宕起伏,看著山勢層層遞進,山木渾然一體!”
    “不錯,這畫中山川一看就是生機盎然,把山之氣韻、木之靈秀透于紙上!”
    “……”
    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廳堂里又變得熱鬧喧闐,連窗外都引來不少雀鳥,或是往里面探頭探腦,或是撲稜著翅膀在外盤旋不去。
    端木緋悠然坐在一旁,喝喝茶,吃吃點心,與涵星、丹桂她們說說笑笑。
    “端木四姑娘。”
    忽然,章大夫人看向了端木緋,她這一喚,身旁的那些姑娘就再次望向了端木緋。
    “听聞端木四姑娘擅畫,不如也來品鑒一二?”章大夫人含笑道。
    她渾身散發著一種嫻靜的氣質,只是那麼神情淡然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株悠然綻放的玉蘭,光華四溢,令得四周那些年輕的姑娘們黯然失色。
    端木緋從善如流地再次起身,走到了那張大案前,將那幅山水畫打量了一番,然後簡練地點評道︰“這幅畫布局疏密有致,虛實相交,各種技法堪稱典範,只可惜,太過規整了一點,缺了點‘氣韻’。”
    眾所周知,一幅好的水墨畫講究骨法用筆、筆墨神韻、布局氣勢,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氣韻生動。
    水墨畫並不講究畫得有多肖似實物,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妙在以形寫神,創造意境,以達到形神兼備,氣韻生動,如此的畫作才能耐人尋味,才能引人深思。
    這畫作的技法可以練習,布局結構也可以練習,唯有意境、氣韻,卻不是靠反復練習可以習來的,這必須靠一個畫者自己的感悟,是以黃公望于八十二歲才完成名動天下的《富春山居圖》。
    端木緋所說的這幾話蘊含的道理,在場的姑娘們都懂,可是章大夫人那可是知名的書畫大家,這端木緋未免也太狂了一點,她有什麼資格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吻來評價章大夫人的畫,她分明就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姑娘們地騷動了起來,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看著端木緋的目光便顯得有些古怪,多是不敢苟同。
    涵星一向和端木緋同一戰線,端木緋說什麼,她就頻頻點頭,一副心有同感的樣子,她也不是偏幫緋表妹,在她看,緋表妹的字畫那都是頂頂好的,看她為自己畫的那條百鳥朝鳳裙就知道了!
    章大夫人有些意外地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光微閃,笑著又提議道︰“端木四姑娘,可願替我改一改此畫?”
    這一回,輪到端木緋露出意外的表情,她又俯首去看那幅畫,嘴角一勾,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登時就亮了起來,露出幾分興致勃勃。
    “我來試試。”端木緋躍躍欲試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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