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苦笑,“我自然是怕死的。可我若是不去,難不成要眼真真的看著我哥在大理寺受苦麼?”
李澤佑拂袖,“父皇當初要強行將皇叔留在京師,是你哥葉大人力保,說是絕不會讓皇叔起兵造反。時至今日,皇叔起兵造反,難道不是因為葉大人的過失麼?”
聞言,雙城心里一個咯 ,他搖了搖頭,緩緩道︰“我哥為了朝廷殫精竭慮,嘔心瀝血。這麼多年,他哪一件事沒有做好?聖上當日若是強行將王爺扣下,焉知不會被後人詬病,說是殘害手足?”
頓了頓,他攥緊拳頭,一字一頓道︰“我哥對朝廷衷心耿耿,數十年如一日的替聖上分憂解難。可是現在呢,聖上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我哥打入大理寺!大理寺是什麼地方?我哥進去了,還能有命出來麼?”
雙城閉了閉眼楮,如鯁在喉半個字都吐不出來了。須臾,他對著李澤佑拱了拱手,淡淡道︰“下官此次若是死在戰場上,還望殿下能懇求聖上,將我哥放出來。”
語罷,他轉身就走,再也沒回過頭。
翌年二月。
鎮國將軍率領麾下二十五萬大軍揮師南下,戰火連綿三月,多少百姓痛失家園,一路往南火光沖天。
“報——將軍!敵軍已經攻破三座城池!”
話音未落,又有一個士兵闖入大帳,“報!敵軍已經攻破了五座城池!正逼近大營!”
鎮國將軍氣得狠狠一拂袖,將桌上的地圖冊子推翻在地。他起身提著長劍就要沖出大帳,哪知才走幾步,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將軍!”
鎮國將軍厲聲道︰“左前鋒呢?!左前鋒現在何處?”
“回將軍!左前鋒昨夜率領一支軍隊,偷襲叛軍糧草去了!”
這人話音未落,帳外突然闖進來一個渾身浴血的士兵,他跌趴在地,急沖沖道︰“將軍!左前鋒等人被叛軍圍堵在了黃沙嶺!求將軍立即派兵支援!”
鎮國將軍身形不穩,往後退了幾步。眼下敵強我弱,糧草不濟,若是再同叛軍糾纏,必得輸得一敗涂地。上頭的傳令火速下達,要求撤兵回朝,保衛皇城。
可偏偏在這緊要關頭,葉雙城被人圍堵在了黃沙嶺!
須臾,鎮國將軍下令三軍,撤退十里。
“將軍!那左前鋒怎麼辦?”
鎮國將軍閉了閉眼楮,沉痛道︰“左前鋒通敵叛國,連同亂臣賊子李殷犯上作亂,已被本將軍誅殺!來人!”
“是!”
“撤兵!”
黃沙嶺。
火光沖天,血流成河。雙城一身銀白色的鎧甲,早已經被鮮血染紅。他手里攥著長劍,揮劍砍殺。身後的尸骨成山,將整片黃沙染紅。
他率領的士兵原是五千,奉命率人突擊叛軍糧草。誰料被人察覺,一路被人追殺,圍堵在這漫無邊際的黃沙嶺。
“左前鋒!我們快堅持不住了!援軍怎麼還沒到?”
雙城一劍砍飛一個士兵,喘了口氣,沉聲道︰“再堅持一下,援軍一定會到的!”
又是一陣潮水般的叛軍涌來,迅速將場上的人圍堵在正中央,逐一砍殺。
“左前鋒!我軍人數己經不足百人!堅持不住了!左前鋒!”
雙城心如死灰,他抬眼望了周圍烏壓壓的叛軍,人生頭一回明白什麼叫做無力回天。他剛要回話,一股溫熱的鮮血噴了一臉。
“左前鋒……”
雙城伸出一只手,厲聲喊道︰“右前鋒!”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尸骨越堆越高,腳下踩著的黃沙近乎被血染紅。雙城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十多劍一齊襲來,他抬起長劍拼死抵抗。
終究是無濟于事的,雙城重重的跪在地上,捂住胸口吐了大碗的血。冷風吹散了長發,混著鮮血黏在了臉上。嘀嗒嘀嗒,鮮血順著唇角滴在黃沙上。
只剩下他一個了。援軍還是沒有到。
大約連葉禎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罷。那夜,抵死纏綿,芙蓉帳暖,還浮在眼前。可如今卻淪落到孤立無援的地步。
雙城艱難萬狀的起身,勉強用劍支著才不至于倒下。他保家衛國,為國戰死,無上榮光。聖上大約不會再為難葉禎了罷。
烏壓壓的一眾叛軍,突然散開了一條道。常淙騎馬飛奔過來,待看清場中央的人後。瞳孔猛的一縮飛身下馬,狂奔到雙城身前。
常淙眼眶一紅,險些淌下淚來。他張著兩手,都不知道該踫雙城哪里。他咬牙切齒,道︰“雙城,我說過不準你再流血了,你為什麼不听我的?”
雙城咳出了大碗的血,他伸手一掌打向常淙的胸膛,自己也身形不穩,跌在地上。
常淙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苦笑著搖了搖頭,“是哦,我忘記了。你已經把什麼事都想起來了。真好,以後咱們連朋友也不是了。”
他說著,上前硬是將雙城背在了身上,他狠狠道︰“葉雙城,你還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欠了我這麼多!休想一死了之!”
大帳中,燈火通明,一盆盆血水從里頭端了出來。雙城躺在榻上,衣裳已經被人換過。臉色極其慘白,就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一個大夫跪在榻前替雙城搭脈。須臾,他搖了搖頭,退到一旁,立馬又有個大夫頂了上去。帳里還立著十多位大夫。
常淙臉色極差,他拳頭攥的緊緊的,一遍遍的替雙城擦拭臉上的虛汗。他見大夫搖頭嘆氣,忍不住抬腿一腳將人踹飛。
帳簾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李殷一身玄衣,從外面進來。他臉色陰沉,看了一圈將目光投向常淙。
“常淙!誰準你私下去救他的!他既然敢背叛本王,本王何必再保他性命!”
常淙額頭青筋暴起,他偏過頭臉,一字一頓道︰“王爺,雙城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難道心里沒數嗎?就是因為你自私自利,才會害得天下這麼多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李殷眉頭一沉,冷聲道︰“常淙,你現在是在跟誰說話?你莫要以為我同你爹有幾分交情,你便能如此放肆!”
常淙猛一起身,怒道︰“是!我爹早就死了!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還曾經被人強逼著吃下往生蠱!我這條賤命,到哪里都沒有人要!”
李殷沉聲道︰“常淙!母蠱蟲不是已經被葉禎移入自己體內,你如今這般說,可是埋怨本王心狠?”
常淙怒極反笑,他道︰“王爺,葉禎是如何將我體內的蠱蟲換到自己體內的。你不會不知道吧?割腕換血,難道我不是人嗎?我不會痛嗎?”
李殷喘了口氣,道︰“滾出去!別再待在這里!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