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
他臉上的傷恰恰說明了一切,湛禎剛挨過打,正記著呢,便取出從戚思樂那里拿來的藥瓶,道︰“這個去淤極好,孤幫你揉揉?”
咸笙爬上床,立刻察覺那東西從凶前滑落了腰間,他趕緊在床上抱緊雙膝,道︰“你能保證不會佔我便宜?”
湛禎誠實道︰“不能。”
咸笙瞪他,湛禎打補丁道︰“不過肯定不會傷你了,我背上的傷比你重多了。”
換句話說,他也挺怕挨打的。
咸笙無情道︰“那我也不要你。”
湛禎看著他,咸笙面上有恃無恐,身體卻微微緊繃起來,像被野獸盯住的兔子,或許是感覺到了他的畏懼,湛禎放下了藥瓶,道︰“孤去書房。”
咸笙目送他出去,緊繃的身體才終于放松下來,月華很快走了進來,道︰“太子讓奴婢進來給您擦藥。”
“嗯。”
月華心情復雜,轉身去打濕毛巾的時候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在她看來,咸笙再怎麼是男子,可自小也是嬌生慣養的,嫁來晉國是湛禎逼迫,怎麼也不該一言不合就動粗。
她很快回來,咸笙乖乖被擦著臉,看到她紅起來的眼圈,安撫道︰“他沒打我,你不要擔心。”
“他……可是知道了?”
“沒那麼容易。”咸笙道︰“我大梁公主的身份是真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我能從小就男扮女裝,何況大梁本就勢弱,欺騙大晉是找死的行為,怎麼也不合理……嘶,姑姑輕點,疼。”
月華差點沒掉下淚來,哪怕咸笙說了湛禎沒打他,但臉上的傷卻不能騙人,既然未曾識破,無論如何也不該對妻子下這麼重的手。
“委屈公主了。”
這藥很涼,咸笙臉上的疼痛緩了很多,他半合著眼楮,沒說什麼。
要說委屈,那委屈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如果只是被情緒左右,只怕他這會兒又要纏綿病榻了。
咸笙不敢去想自己的委屈,哪怕偶爾情緒深淵,只要想著父母兄長尚在人世,大梁百姓免于戰亂,就有一種油然而生的高興,即便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他們。
上好了藥,咸笙又讓月華尋來了胸墊。大都貴族多奢靡,好男風者眾多,其中也有一些愛好比較奇特的,于是就誕生了一些奇技淫巧的手藝人,這其中,便有‘點蕊白峰’,通俗講,就是假凶。
無論手感還是模樣,都與真辱極為相似,就是穿戴方法有些特殊,為此,月華還專門去學了。
咸笙原本準備等天暖了再用,如今看來是等不了了。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頭腦發昏,才會在馬車里跟湛禎說起‘男扮女裝’的事,說不準此刻他已經起了疑心。
這東西與咸笙膚色很配,潔白如玉,但無論怎麼樣,上身總歸有些不適,咸笙也不好意思照鏡子,便伸手去拿衣裳。
他定做了幾個以備不時之需,這是最小號,其實差不多也就跟平時一樣,只是……如湛禎所說,能捏起來了。
他生無可戀的想,湛禎應該會喜歡。
“公主……”月華提醒他︰“這個,也穿了吧。”
“……”咸笙久久看著她手里的私物,沉默的接過來,道︰“退下吧。”
書房內,湛禎托腮看著瓶子里的梅花枝,腦子翻來覆去都是那句︰“若他是男扮女裝呢?”
怎麼想,怎麼覺得有問題。
但,于情于理,又都不太可能。
他舉起自己的手看。雖然衣服很厚,而且的確很小……但,確定有了。
應當是那酥點起了作用。
外面忽然傳來動靜,他抬眼看,道︰“怎麼了?”
高軒忙道︰“回殿下,是下人不小心打翻了熱水。”
“燙到了沒?”
“穿得厚,倒也無礙。”高軒又對那下人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換個人來送。”
外頭傳來下人謝恩的聲音,湛禎忽然想到什麼,大步走了出去,問︰“那熱水,是公主要用的?”
“回殿下,正是。”
湛禎眸子一閃,招了招手,讓高軒湊過來,附耳幾句,後者懵了一下,急忙照辦。
咸笙正坐在銅鏡前梳頭。
北國天冷,加上為了把風險降到最低,他不會每天沐浴,但習慣了干淨,他還是會隔一兩日洗一次,不過一般都會挑湛禎不在家的時候,而且都在浴桶里,可今日不一樣,他需要讓湛禎忘記他今天在馬車里說的話。
送熱水的下人久久未來,卻有人過來道︰“送來的熱水打翻了,還要很久才能燒好,不過方才殿下走的時候說回來要沐浴,所以開了私湯里的地龍,您要不要去那兒洗?”
咸笙一頓,跟她確認︰“殿下出去了?”
“是,說軍營里有急事,今日只怕要回來晚一些。”
咸笙心里有了判斷,道︰“帶路吧。”
如意趕緊拿來大氅,幾個下人打著燈籠走在前頭,咸笙穩步跟上。
湛禎已經先一步到了湯閣,悄悄躲在了里頭,高軒守在窗外,沒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隔著一面小窗,道︰“殿,殿下,屬下有句話……”
“不當講。”湛禎無情道︰“看到她過來你就可以走了。”
“……”
高軒不敢再多說。
湛禎這鬼鬼祟祟的臭流氓完全不知道羞恥為何物,他說了估計也沒用。
過了一會兒,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湛禎冷道︰“這是夫妻情趣,孤只是要給她一個驚喜。”
高軒沒忍住︰“……您,不會還未跟公主洞房吧?”
實在冒犯,他這樣子實在像極了沒吃過肉的狗,偷偷藏起聞肉香來了。
半晌,湛禎語氣更為森冷︰“滾。”
高軒剛走,幾個挑燈丫鬟就來了,咸笙走在後面,臉上戴著面紗,到了門口,丫鬟分立兩側,如意則帶著人先行布置,先要試探水溫,然後撒上花瓣,擺上皂膏香汁,同時還要在水中放下防滑墊,再然後將四周收攏的紗簾紛紛拉開,最後檢查門窗,以及湯閣是否藏人。
湛禎飛身上了房梁,才防止被抓出去。
如意很快回來,道︰“都退下吧,我來服侍就好。”
咸笙卻道︰“我自己來。”
如意沒問理由,應聲退下,咸笙坐在爐邊,烤了烤手,然後走向了那寬大的湯池。
湯池四角有龍頭出水孔,有冷有熱,機關也不復雜,咸笙試探的掰了下開關,然後又松開,新奇了一會兒。
湛禎悄悄撩開紗簾,看到他脫了鞋子,然後坐在池子邊兒,拿腳試了試水,那足也雪白精致,像極了白玉做的工藝品。
怎麼還不寬衣?
他皺起眉,發覺咸笙忽然扭頭,忙又縮回來,心跳加快。
真是荒唐,他想,明明是光明正大娶回來的嬌妻,怎麼搞得好像做賊。
他吸了口氣,再次探頭。
咸笙終于開始動了,他的腳踢著水里的花瓣,一只手拉開了腰側細細的一帶,還輕輕哼起了什麼歌兒,像是南梁小曲兒。
有點好听……
湛禎捏緊紗簾,眸子漆黑,對襟高領拉開,他看到了咸笙掛在脖子上一根粉色的帶子,再然後,襟子下滑,他後腰也現出了女子的杜斗繩。
一雙玉色的手背過來解開。
咸笙就著坐姿抿著推滑入水里,杜斗被丟在了一旁。
手藝人做出來的‘點蕊白峰’,尖尖小小一團,是真心漂亮的很。
湛禎沒忍住,一把拉開紗簾,咸笙立刻朝水里躲,哪怕早有準備,也被這不要臉的東西給嚇得心跳差點兒出來︰“湛禎!你騙我?!”
“我……”湛禎色令智昏,勉強保持清醒︰“你說你男扮女裝,孤自然要確認!”
“你……”咸笙抓起瓢舀了水潑他,湛禎閉眼,抿了一嘴的花瓣水,咸笙怒道︰“你現在確定了,還不出去?!”
“誰說確定了。”湛禎抹了把臉,沉沉道︰“你給孤咬一口,若是出血,就是真的,不出血,定是假的。”
“你這個……”咸笙臉色青白不定,又有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他瞪著湛禎,半晌,忽然噗嗤一笑︰“湛禎,你流鼻血了。”
第28章
湛禎臉上被咸笙潑了水,听罷下意識抬手抹了一把鼻子,如狼似虎的眼楮短暫從咸笙身上移到自己手上——
殷紅一片。
血和水混合,他看上去有些狼狽。
但那雙眼楮卻又一次落在了咸笙過分漂亮的臉上,後者原本還想嘲笑他,一對上他的眼楮,就笑不出來了。
湛禎沒有在意自己的鼻血,抬步朝湯池走來。
咸笙臉色頓時繃緊,想要後退,又退無可退,只能護住胸口繃緊皮朝一側挪去,企圖斜著跟湛禎拉開距離。
如果此刻湛禎撲過來,他的秘密將會完全泄露,看湛禎這個態度,一定會殺了他。
“湛禎……”咸笙一邊在腦子里搜索解決方法,一邊移動蕩出水聲,能听出聲音微微發抖︰“過兩日就要祭祖了,你若傷了我,父皇定又要打你。”
他動,湛禎的眼楮也跟著他動,里頭黑沉沉一片,透著讓咸笙窒息的暗芒,長發水草一般在水中跟著他走,湛禎沿著岸邊,腳步也跟著他挪動。
咸笙縮在角落,不動了,湛禎停下來,然後蹲下去,眼楮還是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發出命令︰“給孤看一眼。”
他像是饞肉的狼,想吃又不敢吃,許是怕傷了他,只敢發出陰狠的聲音,逼著他主動給兩口。
咸笙抿唇,道︰“等我洗完,回去找你,行嗎?”
“你休要糊弄孤。”湛禎招手,滿臉不爽道︰“過來。”
“我……”
就在這時,忽然有什麼東西穿過紗簾,湛禎條件反射的側頭躲過,一枚手指長的黑色暗器打在了一側的柱子上,湛禎看清楚,頓時臉色一變,下一秒,他忽然入水,水花四濺,咸笙大驚失色,與此同時,又有三枚暗器發了過來,湛禎抓起大氅裹在他身上,摟著他躲過暗器,高喝︰“來人!”
窗子發出‘砰’的巨響,咸笙差點兒在水里滑倒,他用力捏著湛禎的大氅裹住自己,顫聲道︰“他好像跑了。”
有人在外面應聲︰“殿下。”
“去追!”湛禎臉色難看至極,他低頭看咸笙,後者神色倉皇,眼神含淚,他伸手抹開咸笙臉上的水珠,低聲道︰“別怕,回屋里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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