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入了冬，更是連床都下不了，整個房間里都是濃烈的藥味兒，被地龍燻著，那味道鑽進房間里的擺設甚至是牆壁。
那樣的氣味令東宮每一個人都感到絕望，這是一個沒有明天的儲君。
但是，八皇子卻格外喜歡這樣的味道。
太子真的活不了了，真好，省的他自己再去下手殺人。
八皇子因為生母是一個低賤的洗腳婢女，從小很不受重視，不僅僅是不受重視，而是成長尤其艱難。
皇宮里除了太子之外，所有的皇子都欺負過他，所以八皇子從小就有一個心願，一定要殺了那些欺負過他的人。
皇子們的出身都很顯赫，而八皇子太卑微了，要錢沒錢，要權沒權。
想要其他兄弟的命，只有兩個辦法，等老天開眼，又或者八皇子自己登上皇位。
前者根本不可能，八皇子從來不相信老天爺，老天爺從來顧不上懲治惡人，懲治那些欺負他的人。
所以，報仇還要自己來。
太子可以說是，所有皇子里對八皇子最好的人，所以，八皇子不打算要他的命，反正太子自己會死。
其實還有一件事，整個皇宮，八皇子最討厭的人就是太子。
皇上是在自己老了，身體不好之後，才發現自己其他的兒子，從前，皇上只看見太子。
仿佛只有太子是他的兒子，八皇子不甘心，實在是想不明白，皇上為什麼會那麼看重一個病秧子？
難道是因為太子活不久，皇上這才大方些？
“八皇弟怎麼又進來了，是要三分毒，你年紀小，不要總是來這里，過了病氣多不好？”太子很虛弱，看到自己從小就格外關愛的弟弟，才有些神采。
“太子兄！”八皇子很是恭敬的行大禮，“你一定會好起來，不是說好人有好報嗎？”
太子虛弱的笑笑，還真是孩子花，皇室中人相信好人有好報的還真的就不多。
“八弟，你放心，為兄不會讓人欺負你。”說完，太子再次陷入昏睡。
八皇子有些怔忪，太子是真的時日無多了。
離了太子寢殿，八皇子兜兜轉轉只在東宮轉悠，踫見的人都看到他滿臉憂慮、失魂落魄。
“那是誰？”皇上最近的精神也不太好，不過出現在人前看著氣色還是不錯，其實不然。
身邊的老太監有些心酸，還是趕忙道︰“是八皇子。”
另一頭的八皇子還是傻呆呆的站在庭院中，冷風吹得厲害，他卻像是什麼丟了魂一樣。
皇上看了一會兒道︰“去把他叫來。”
小太監去傳話，明顯是把八皇子給驚了一下，如此不穩重的皇家禮儀，皇上居然還笑了。
人之將死，才真正發現平日里最看重的那些利益規矩，其實並沒有哦那麼的重要。
皇子們看到他這個父皇，倒是一個個孝順的很，規矩也是講究的很，真心誰能有一分？
皇上一直以來最寵愛的就是太子，那是他的嫡長子，是他這麼多年待在身邊親自教導的孩子。
付出過心血的孩子，再想去放棄尤其不容易，更何況，整個皇宮，皇上也就對太子真正上心。
別的皇子敢對此有怨懟嗎？當然不行。
在皇上眼里，他的心思就是這世間最嚴正的法典。
太子是國之儲君，作為父皇當然要更多的關切，其他的皇子自然也是地位尊崇、錦衣玉食的長大。
皇上從來沒有對皇子們要求過什麼，只是想要他們老老實實，能輔導太子就給機會，不能也可以給他們一塊封地，足以榮華一世。
這確實是最好的方法，國家已經有太子，別的皇子最好不要那麼出色，中庸一些最好。
只是其他皇子們心里難免會有芥蒂。
“叩見父皇，父皇萬安。”八皇子行的是大禮，非常的恭敬，帶著謹小慎微。
經過太監提醒，皇上也大概了解八皇子的地位，皇子中也有些高下，全看外祖家是勢力，以及皇宮主人的看重。
八皇子這些年受了太子不少恩惠，也就只有他會替太子的離去真正的傷心。
皇上也就對八皇子多了一分慈善︰“你擔心太子。”
八皇子點點頭，回了一個是。
“你覺得太子會好嗎？”皇上問這話時，發現東宮整個宮苑都顯得格外的蕭瑟，連風都別處更冷些。
八皇子有些緊張︰“回父皇，兒臣希望太子哥好好的，他還說等兒臣成親了要來和兒臣的喜酒，兒臣以後有了孩子，太子哥也說他會帶著佷子騎馬。”
“父皇，太子哥一向說話算數，從來沒騙過兒臣。”
八皇子最後一句話格外的堅定，眼楮里更是望向皇上，好似是想求一個肯定。
皇上有一瞬間真的就想就這麼不管不顧的應了，太子從小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虛言，那是他親自教導的孩子，從人品到能力手段沒有一點問題，除了心善一些。
太子大事上不糊涂，又從來不缺乏善良，皇上對自己親手培養起來的太子非常的滿意驕傲。
皇上最終只是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回去吧，天氣不好，當心身體。”
八皇子難掩失望，又有些受寵若驚︰“是，多謝父皇。”
東宮庭院里，皇上勸走了八皇子，發呆的人換成了自己。
大太監低眉順眼︰“皇上，去看看太子吧。”
這些日子，太子一直沒見過皇上，雖然說皇上來過的次數不少。
偌大一個庭院，如今只剩下皇上和一個身影佝僂的老太監。
這一天，太子還是沒有見到皇上。
深夜，太子醒來時，寢殿里還是太醫宮人堆了一堆，只是床幔拉下，隔絕了不少人。
“咳。”才剛一出聲，太子立刻緊緊的捂著嘴。
深更半夜的如果就這麼醒了，整個東宮的人都不用睡了。
只是這房間里待著實在是太憋悶了，太子做了個手勢，就有一個暗影悄然落下，單膝跪在床邊。
這是東宮秘衛。
“扶我出去走走。”太子自己自己披了一件斗篷，他想出去喘喘氣。
秘衛猶豫只是一瞬，就扶住了太子，施展輕功，悄無聲息的出了房門。
“居然已經下雪了。”外面的空氣確實讓他舒服很多，只是也確實是冷。
“殿下，屬下為你運功驅寒。”秘衛說著就要運起內力，又被太子攔住了︰“不用了，別浪費了。”